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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塔耶:罪犯、吸毒者和“性越轨者”们的伟大诗人

 置身于宁静 2021-11-13

乔治·巴塔耶

乔治·巴塔耶,生于1897年,1962去世。他在法国东北部城市兰斯长大,父亲既是个盲人也是瘫子,染上梅毒的父亲最后又成了疯子。据巴塔耶自我介绍,他并非一个很优秀的学生,1913年读高中时差一点被开除。另外,为了献身天主教,他甚至放弃了学业。

很难证实上述说法的真实性,毕竟,关于巴塔耶的信息仅仅出自两个主要来源:巴塔耶本人,以及仅仅依赖巴塔耶文本进行研究的学者。而巴塔耶传记的情节虚构和夸张至何境地,至今尚难定论。据说,巴塔耶曾于1914年成了“一名宗教狂热分子”,巴塔耶本人似乎也承认过,这一段宗教信仰期持续过几年。

但有一点是明确的:这一时期,因为纳粹入侵兰斯,巴塔耶和母亲一起离开了他的父亲;不久,父亲去世。紧接着巴塔耶生病入院,直到1917年才痊愈。

随后,巴塔耶就任于当地一所特殊学校,担任图书馆员,后来,他去西班牙呆了一段时间。返回法国不久,他便就职于法国国家图书馆勋章收藏部,在那儿一呆二十年,由此进入其个人写作、研究、出版的高峰期。他所涉主题诸多,包括历史、宗教、哲学、建筑、艺术、艺术史、文学、考古学、社会学、政治学,以及经济学。编译者手头即有其以下英文及汉译版著作:《情色史》,刘晖译,商务印书馆,2006;《文学与恶》,董澄波译,北京燕山出版社,2006;《内在经验》,程小牧译,三联书店,2017;《色情、耗费与普遍经济——乔治·巴塔耶文选》,三联书店,吉林人民出版社,汪民安主编,2011;《大天使昂热丽克及其他诗》,潘博译,四川文艺出版社,2017;《The collected poems of Georges Bataille》,trans by Mark Spitzer,Dufour Editions,2008;《Blue of Noon》,trans by Harry Mathews,penguin books,2008;《My Mother,Madame Edwarda,The Dead Man》,penguin books,2008;《Eroticism》,penguin books,2008;《Story of the Eye》,trans by Joachim Neugroschal,Supervert 32C Inc.。罗列以上书目只是为了说明,巴塔耶的写作涉猎广泛,其著作文体涉及诗歌、小说、批评与文论等等。

期间,巴塔耶是超现实主义的创始人之一,后来又因为他与安托南·阿尔托以及安德烈·布列东之间在“超现实主义”理解和实践方面的分野而遭布列东“开除”。因此,巴塔耶很快发现自己作为一个清醒的艺术家和作家,和包括罗杰·维塔克、罗伯尔·德斯诺斯、雅克·普列维,米歇尔·瑞斯,乔治·兰布赫,安德烈·马松等同伴在内的超现实主义作家,已经被人列入“反叛者”名单。

布列东在他的《超现实主义第二宣言》(1929)中这样谈起巴塔耶:

“乔治·巴塔耶表示,仅仅希望考虑在这个世界上那些可耻的、最令人沮丧、最为腐败的事物。…巴塔耶的情况对任何人都不是新闻,我们见证了一个回归反辩证法的老唯物主义者的所作所为。”

布列东接着暗示巴塔耶是个“粪便哲学家。”这一时期(从一战开始到二战结束),在法国称为“论战”(当然包括谩骂)时期:布列东与阿尔托互相攻击(布列东攻击兰波,甚至在兰波身后仍在继续),无论在语言使用方面与哲学观点的差异,还是对法西斯主义的不同态度,甚至作为当代思想家关于知识分子合法性问题的非意识形态争论,他们各自塑造着自己的神主地位。

与此同时,法国众多的文学期刊都致力于诋毁和诽谤各种人物,马克思和弗洛伊德成了形容词。总之,这是达达主义—超现实主义、存在主义、立体主义和荒诞派戏剧(及其组合)之间的一次战斗。

巴塔耶在这个时期颇具影响力。他的文章、作品及所编辑的文学期刊被先锋派以及公众广泛传阅,他的散文经常引起反响。因此,巴塔耶的许多概念在他的同事和学生中常常激起热烈讨论,最引人注目的是莫里斯-布朗肖、罗兰·巴特、雅克·德里达、让·鲍德里亚。米歇尔·福柯对他的评价最为令人印象深刻,他在为法国伽利玛出版社1970年出版的《乔治·巴塔耶全集》第一卷所作的序言里,称道巴塔耶是“我们这个世纪最重要的作家之一”。

《眼睛的故事》

一般说来,巴塔耶对西方文学有两大重要贡献。首先,他于1928年出版的小说《眼睛的故事》,对法国乃至世界文学产生了深远的影响。《眼睛的故事》被认为是一部色情小说,他将赤裸裸、低俗的性描写上升为“情色”书写,又因为被长期禁行反倒在地下更为流传。

同时,巴塔耶也因为“他的哲学”而著名。其哲学被认为是一种新虚无主义的尼采哲学,对黑格尔、马克思、萨德的阐释,融汇二十世纪资产阶级哲学家们长期难以接受的色情沉溺——即使是超现实主义运动亦称之为严重依赖弗洛伊德理论的“粪便哲学”。最为重要的是,巴塔耶的理论十分明确,他列举的例子是一幅幅赤裸裸的图卷,然而他的思想甚至对法兰西学院来说,也是相当不合时宜的,但他的作品又如此这般地震撼人心,以至于罪犯、吸毒者和“性越轨者”们将他赞为他们伟大的诗人。

直到今天,这个问题都还存在:巴塔耶是否有话要说,或者他只是想吓唬吓唬人吗?福柯和罗兰·巴特认为巴塔耶是个天才。但布列东和萨特,很可能依然会认为巴塔耶是在炫耀。辩论一直持续至今。

《赤裸裸的情人唱着马赛曲——巴塔耶诗选》

巴塔耶的诗无疑是一个哲学家的诗,有其明确的主题——无限,不可能性,空虚,欲望,虚无,尽管这些主题早在巴塔耶之前已被人反复定义过,但巴塔耶在诗歌中采取不同的形式呈现给读者一个冷漠、抽象的世界,这一世界似乎并不总是有意义的。这是因为巴塔耶的诗从来没有真正被回置于他的背景之中:没有任何阐释,巴塔耶从哪里来的,或者他的诗要把我们带往地方,他没有任何解释,他的诗写是一种冒险,有时几乎下降到了“知识手淫”的类型。所以接下来,本人将给读者提供一些关于巴塔耶诗歌的背景,以便读者阅读理解。

巴塔耶到后期才开始诗歌写作,其大部分诗作创作于1942至1957年。有些诗原本属于他的理论著作的内在部分,比如《内在经验》和《论尼采》。他的诗歌大多构思和写作于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厌烦之诗》首次出版于1947年,这部诗集收录了那首题为《奥瑞斯忒亚》的重要诗歌。这些诗作以及他1967年出版的长诗《大天使》,始终倍受冷落。没有人真正了解巴塔耶诗歌的意义与价值,直到1973年雅克-夏登在撰写、出版的一本著作中,才通过巴塔耶诗歌文本阐述了巴塔耶的诗学与美学主张及其思想。

诗歌理所当然地是巴塔耶哲学实践的有机组成部分。,巴塔耶基本上认为,诗歌是一种方式,其可以超越自然成为某一类宗教的“超人”。比如他在《厌烦之诗》里这样写道:

“如果我没有超越自然,在超越“静态和给定”的飞跃中,我将被律法约束。但是大自然在玩弄我,令我比她自己更加坚强,超越了律法,使卑微的人们热爱她……

如果我要狂欢,我只不过是出于本然……诗歌的谵妄在自然界中有其地位。”

巴塔耶诗歌(或“超越”自然)所呈现的思想,只能用其“不可能性”理论去理解与阐释。巴塔耶认为,“不可能性”是“不能以任何方式来把握、除非自我毁灭而无法企及的”。

《厌烦之诗》后来更名为《不可能》,它参照了阿尔蒂尔·兰波。巴塔耶认为兰波已经完美实现了“可能性”(这当然是对“不可能性”的征服),所以,巴塔耶渴望以一种类似“感官错乱”来达到自己的远景目标:一种空灵的、充满激情的诗意、无处不在的抒情声音。

但巴塔耶十分复杂。《不可能》再版时,他在《序》里写道:“实现'不可能性’,我认为从某种意义上说,我的表达显然不可能达到的”,但后来又现出自相矛盾,他拒绝让读者相信他做到了他以前所暗示过的,他说,从任何意义上看,“我接近过诗歌:只不过错过了它。”

“不可能性”最终是指不可能的——但是,巴塔耶提出了一个通过诗歌去触及与“不可能性”无限趋近的空间:“诗歌把晚上和白天迁徙到在同一时间。”在此空间,“不可能性”的结果就是经验,至少是暂时的经验。由于经验的主要结果,“不可能性”事实上是虚拟的、不存在的状态,巴塔耶解释:

“诗歌只是一个迂回的过程:通过它,我逃离了话语的世界,这个世界已经成为我的自然世界。我同诗歌一起进入一座坟墓:可能性的无穷尽诞生于逻辑世界的死亡。”

这正是让-保尔·萨特反对巴塔耶态度的原因。在的《处境Ⅰ》(1947)一书中,萨特提出:“巴塔耶不知如何用语言表达的沉默……另外,他拒绝话语的使用。他讨厌所有语言,又依赖于它。”

但是逃避语言和逃避逻辑是有区别的。巴塔耶没有试图逃避语言,他用一个感激的方式雇佣语言,逃避一种无知的“存在品质”,这种存在反映在那些在诗歌中相互碰撞的人身上:

背逆一片天人正扭成一团

声音空旷舌头沉重扛着棺材

生命撞击生命

头颅把人隐了起来

人类的病喷出一股噼噼啪啪的黑太阳

这就是“情色性”的来源。巴塔耶不仅相信一切涉及到性欲与死亡的劳作,同时他也认为诗歌是“厌倦、仇恨”及其他极端情绪的产品,就像情色乐趣融合了自我毁灭。他拿从性欲、死亡到情欲这一思想阵列作为示例:

“色情的范围就是暴力的范围,暴力的…一种近乎死亡的暴力行为,近乎谋杀者?…...整个色情商业是走向生命存在的最深的核心,终至于心如止水。”

当然,这一观点,指出了巴塔耶拥有同吉尔斯·德·莱斯、萨德以及所有认为人性倾向于“恐怖”的思想家们相同的迷人魅力。巴塔耶对实际行动充满兴趣,而不仅仅关心性行为的自由假说。对巴塔耶来说,吉尔斯·德·莱斯绕过了道德和社会的约束,将欲望和死亡融合为一个同一的行为(屠宰/鸡奸小男孩的行为)。而吉尼特,顺便说一句,他偷了巴塔耶的手稿,是传说中的刑事犯,他以一个人可以表达出欲望的最为激烈的形式,保持了“背叛”。

然而,这种内在体验,对巴塔耶而言几乎就是绝妙讽刺。他们是真理。这些真理的混合体(情色真理)可以在巴塔耶最反动时刻看到:

无爱就是真理

而万物在缺爱时撒谎

无谎言,不存在

比起无爱

爱是怯懦的

且不去爱了

爱是对无爱之卑劣的戏仿

真理,一种谎言的拙劣模拟

宇宙,一次愉快的自戕

因此,观察巴塔耶的系列文本,他的诗注重感官意识。对于那些熟悉巴塔耶散文(小说、文论)的读者而言,这些诗毫无疑问地与之构成了互文性。不过,对于那些不熟悉巴塔耶的散文的读者来讲,通过他诗歌中的情感力量,仍然可以对他所表达出来的,产生一种强烈的感觉。巴塔耶写出了明白无误的感觉和诗歌:

“我们都觉得诗歌是…诗歌导致了同一个地方的各种形式的情色--独立对象的混合与融合。它引导我们走向永恒,它引导我们走向死亡,并且通过死亡来延续。诗是永恒的,太阳与大海相匹配,相互支持。”

马克·斯皮特泽简介

马克·斯皮特泽,小说家、诗人、散文家和文学翻译家。成长于明尼阿波利斯,1990获得明尼苏达大学学士学位。之后他迁徙至落基山脉,并在科罗拉多大学获得了MFA学位。曾任职巴黎莎士比亚公司所属波希米亚书店,并翻译了法国犯罪与厌世哲学。1997年移居路易斯安那,担任Andrei Codrescu传奇在线文学期刊助理编辑,又获得路易斯安那州立大学MFA学位。其后任杜鲁门州立大学创意写作教职五年,现在担任国立阿肯色大学写作教授和《蟾蜍吮吸评论》主编。

斯皮特泽的著作包括《密友》(小说,获美国国家图书奖),《底线》(实验小说),《恶棍之年》(诗集,Ahadada图书奖),《畅饮的猪》(诗集),《驾驭单位》(实验性非小说文本,六画廊出版社),《从苦艾到阿比西尼亚》(兰波译作),《巴塔耶诗集》(杜福尔出版),《神圣的污秽》(巴塔耶译作),《电影无图像》(桑德拉译作),《遗传学》(新闻翻译论著)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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