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黟人黟语

 马尔的视觉 2021-11-14


    考察组的同行者老余是黟县人,平素说话时,口音里带着南腔北调的准“官话”,很难识别其中哪些是黟地口音。

    发音上比较显明的特点在卷舌音,总不是那么自然,略有夸张。到黟县来才知,黟地乡音里,说话少用卷舌音。他们说起普通话,遇到卷舌音的字,要么以平舌音划过去,若有意识的去卷舌,听细心的话,能听出不自然不连贯来。

    此次考察有点头疼的事,是完全听不懂黟县话。

    老余和我们说话用余氏普通话,扭过头去立刻变调,跟陪同我们考察的几个当地朋友说起黟县话。

     我和老姚、杜鹏就大眼瞪小眼了。

    余教授1984年离开黟县到芜湖读本科,毕业后回黟县中学教了四年历史,92年到北师大读硕读博,然后到淮师大工作20余年。

    这种经历让他每每生出没地方说家乡话的痛楚。在北京读研的几年,有时跑旷野里用黟县话嚎上几嗓子,心里才觉得舒坦些。

    整个皖北,包括皖中的蚌埠、淮南,大体上都是以“汴京(开封)官话”为基准的中原音,比较接近普通话。淮北上海人多,听人说上海话勉强懂一些,个别字眼陌生,大意还能明白。听老余他们说黟县话,音调倒觉亲近,却根本不明白他们在说些什么。

    老余一张嘴说黟语我就抗议,斜侧着眼提醒道:请说普通话。

    弄得一圈黟县人呵呵笑起来。

    与我们这次考察对接的除了县委宣传部,具体安排行程的是黟县徽黄旅游发展公司。

    徽黄管着黟地16个大风景区中的14个,董事长朱武原先在县里任办公室主任、旅游局局长。

    朱总在旅游文化上是个内行,孝敬好老天爷赏给的、老祖宗留下的所谓“二老”,我就是从他那里听的,令人耳目一新。也就和他闲扯时,我们了解到“全域旅游”的概念。

    几次见他话不多,人显谦和。

   他跟我讲,黟县话是下江官话、吴语和赣方言交汇的产物,总体上属于吴语系。整个徽州,由于山里地形的间隔,“县县有别,隔山相异”。

    我就觉得黟语很有研究价值,自我封闭的语言体系,里面都藏着历史文化的密码。

    可认真仔细去听,就是听不懂。

    地方话中数客家话最有典型性,它是在中原古语的基础上逐步形成的。

    客家人的祖先大多为古代陕西、山西、河南、山东等黄河流域一带的中原汉民,自晋唐以来,由于战乱等原因,一波一波的往江南迁徙,而后再往更远的闽、粤、赣境迁居,最终成为汉民族中一支重要的有着共同口语的族群。

    客家话是汉族多地语言融合的产物,在发展的过程中又从当地少数民族语言中吸收某些成分。

    汉语形成了七大方言体系:官话、客语、粤语、赣语、湘语、吴语、闽语。

    客家话就是其中之一。

    我觉得黟县话和客家话的形成模式具有类似性。

    黟语也是本地土语和迁居移民的融合产物,“十里不同音”的状况便是例证。黟县的几大姓氏,也多源自中原或其它地区汉族先民的迁徙。

    中原士族第一次大规模迁徙发生在西晋末的“永嘉之乱”,第二次大规模迁徙发生在唐末的“黄巢之乱”。两次中原氏族大规模南迁,迁入徽地近 80 个姓,如黟县横冈安定胡氏、黄陂平阳汪氏、江村济阳江氏、黄村江夏黄氏、桂林广平程氏、黟北范阳卢氏、奕村陇西李氏等多个望族大姓,均系唐末以前中原汉族的南迁结果。

    黟语在黟县境内各乡镇有所不同,却又有极大的关联性,它是黟地各乡村地域认同的共同标志。

    乡音很独特的一点,就是它联结了黟人的身份认同。黟县人无论在哪里,都会坚持“不忘祖宗言”的特性,一出乡音,互相视为“老乡”、“自家人”。

    所以老余才会扭头就说黟语。

    黟语也是历史语言的活化石。

    有人研究过,黟语中有不少古代词汇的保留。比如黟县人常说“何如”,当成口语说,这便是古语的遗存;黟人还好说“爬痒”一词,对应了黄庭坚“诗句唾成珠,笑嘲惬痒爬”的“痒爬”。

    黟语说讲面盆,指的是北方话里的洗脸盆,而不是和面用的器皿。

    提拎为挈,砍削为斫,都是原汁原味的古意了。

    和各地方言一样,黟语将黟地打造成为一个充满连续性的异质共同体,呈现出既统一又富有各自张力的命运共同体和相对一统的文化格局。

    考察期间自始至终陪同我们的徽黄公司的小詹,说起普通话还带着浓重的黟语痕迹,我叫黟腔普通话。

    他具有比较典型的黟地山里人的风貌,个子不高,身子板结实,陪我们跑东跑西的,总是打前站联系,落最后收尾。

    一天跑下来,我们精疲力尽,他依然精神抖擞;第二天一早,总会在酒店门厅迎候我们。

    黟县人待人朴实,很少说客套话,不会有太多的虚头,给我们行程安排得也很细致。


    小詹很早就在本地旅游景区工作,担任过好几个景点的负责人。他景区人头很熟,到村里都有人跟他打招呼。

    有些地方没有讲解员,小詹又担当解说工作。


    余教授在黟县中学教书带过的亲学生小朱在县里编制办上班,周末两天全程陪我们尽亲学生的义务。

    小朱闲余也喜欢舞文弄墨,散文发表了不少。

   我一见文友就感觉特别亲切。他的一篇《有这样一个地方,叫塔川》的文字,经广东朗诵家曹伟诵读后,在国内各地都有了些名气。

   “亲学生”的意思在黟地仍存着大规矩。

    小朱陪老师考察很少说话,在每个细节点上都有他忙碌的身影。

    对老师的尊重依旧一丝不苟。

    在县地方志办公室工作的老盛是个黟县文史通。

    他既通文史掌故,也熟风土人情。那些名人故居的前街后巷,他都非常熟悉。

    人也豪爽,喝起酒来不张扬却极实在。来者不拒,邀你喝却让你随意。

    几天的黟县考察,紧紧凑凑的几乎把黟地美景精华的内容全看下来,多亏了这几位朋友的全程伴随。

    于是对“黟人黟语”便抱有了好感;有点可惜的是,还是听不懂一句黟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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