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穗

秋天收稻，大人们天不见亮就出工了，几个小伙伴光着屁股悠闲喜闹，你追我赶，舍都不知，尽情的玩傻。……

晌午过后，已是日头偏西，父母的大声叫唤：吃饭啰，死崽仂到霞注去来吔（地方方言），饭都不晓得转来吃，我正藏猫猫抖。听到叫声的小孩们呼啦啦啦地跑回家吃饭去了。

“吃来死都不晓得转来，还要叫，夜慢（下午）老实跟我去捡禾穂仂，父亲说”。清汤寡水的饭菜狼吞虎咽，抹下嘴角，不敢坑声，站在一边，静待父母早点开工，父母还在用歺；“还不去寻个罗篮子，你看XX人家的孩子上午都到捡禾穗仂，人家会大事你”（不比你大的意思），不去我打死你，父亲瞪着眼，一边骂、一边吃饭。母亲可怜小孩说：总不是几岁里个人，舞得啥里。父亲瞪眼又说，舞不得舍里，吃来死就会吃侬。母亲无语，我秧秧而去找来个破了洞的蓝子。

开工锣的声音起来了，呯、呯的响声全村都能听到，母亲在破蓝子垫上一片芋荷叶，光着赤脚，屁颠屁颠跟上开工隊伍，开始加入了捡稻穗的孩子队伍。妇女们手拿弯镰，刷刷、刷刷，整齐一排排的禾把，象铁路上的墪木，男人们操起禾把，拍呯、拍呯、呯地用力猛打，三至五下的功夫，谷子嗖、嗖、嗖地散落在禾斛里，稻草一把一把地收扰，以备牛过冬吃。小孩拾象野鸭子一样，朴噗，朴噗噗地寻找掉下的稻穗、烂泥田里限下去半节腿的我，跟泥猴子一样，眼睛咂下咂下，如青蛙跳跃，大一点的孩子，见叔叔、伯伯不小心掉了一、二枝稻穗，蹭蹭地跑过去，而我只有干噔眼的份，跑不过他们。死行开不啰，等下把你踩田俚肥田啰，碍着碍手（方言）。隊长又说：XX个崽仂离远些，这里我还没拿起禾把来，你个崽就到我手里抢，夜里我要扣你的工分。

小孩怕扣了父母的工分，乖乖的离得远远的，母亲瞪着父亲骂：哇来，叫崽仂莫要来，舞不得舍里，舞哀样一身，好吧？母亲把带我带在旁边田更，来，我教你，沿着割了禾的田更，长岀来野稻一根一根，用手抽出谷穗。野稻又矮又瘦，并且还没成熟，拾稻穗小孩看到我沿着田更一把，一把地抽，不由得一下撺过来呼呼地，一块田更，一下抽完了，僧多粥少的孩子们，又回到了大人们，拍呯，拍呯的禾斛后面越哈、越哈，聚神会神，找出掉落的禾穂。

日落西山，母亲们晚上比男人早点休工，妇女半箩筐一挑的担子，母亲叫：林仂转去哟。我说，你先走，我和他们（拾禾穗孩子）一起转来。父亲们一把一把地扎好禾草，挑着满满的一担谷子走路了，大一点的哥哥们侵大人走远，立马撺到禾斛里，用禾草刷、刷地将禾斛个谷子都不剩下的刷得干干净净。

拿着破蓝的我一个下午，没拾到半升谷子，晚霞余辉，拾禾穗的孩子个个光着脚，湿到裤衩的衣服有些着凉，晚霞影在脸上，象泥猴子隊列。

夜晚，奶奶帮洗澡，发现手掌泣泣血迹，死崽仂，你的手怎么舞得哀样，我说：抽禾穂搞得。奶奶舍不得，一把一把我揽在怀里，嘴里不停地骂：你个澎河捞个，把我的崽搞成这样子（方言，）又不要感冒，她不敢大声叫，怕我爹爹听到。我在婆婆怀里哈贼、哈贼，打了几声喷嚏慢慢的睡着了。………。

写于二零二一年十一月十五号

洪启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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