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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哲学源流史》英国经验主义之五:乔治.贝克莱1

 地球生物与人类 2021-11-19

英国经验主义之五:乔治.贝克莱1


1.贝克莱其学其人  

贝克莱是一位重要的但常常引起争议的大哲学家,也是英国经验主义哲学的一个重要成员。他在西方哲学界和知识界都有很大的影响。他又是一位主教。须知:自文艺复兴运动以来,西方文明的基本走向就是一方面日益与科学联姻,一方面日益与宗教分离。从1418世纪,大约500 年时间内,除去宗教改革的主将马丁.路德之外,身为主教的思想家可渭凤毛麟角。17世纪之后,对宗教与神学的批判日益严厉,到18世纪法国启蒙运动时达到新的否定高潮。出身教士的哲学人物就更其鲜见了。而贝克莱是一个例外,他既是一位有威信有人缘的主教,又是哲学界一位非常出色的人物。这种现象——贝克莱现象,确实值得后人思索。  


贝克莱在中国大陆的名声历来不佳。事实上,人们对他的了解其实也不多,尤其不深。大家只管批判他,指责他,小视他,嘲笑他,但对他的哲学确实有些研究不力。半个世纪以来,在中国大约还没有一本值得人们重视的研究贝克莱的学术著作,尽管改革开放以后,人们已经开始对他的哲学思想提出新见解和新的研究方法。贝克莱在许多重要西方哲学史家心目中,却是一位很了不起的人物。正如英国的麦克唐纳.罗斯指出的:西方" 大学近代哲学史的课程,传统上是围绕着这样七个伟大的哲学家的先哲祠而构成的。他们是:三个' 大陆理性主义者' :笛卡尔、斯宾诺莎和莱布尼茨;三个"英国经验主义者:洛克、贝克莱和休谟;再加上康德。"

但人们反对和轻视贝克莱,并非全无道理。从他本人的主张看,他的许多宗教见解和政治见解,本来就与他那个时代的思想主流不甚合拍,尤其与法国启蒙运动更是相去甚远。他虽然生在一个充满战斗气氛的时代,他本人却绝对没有什么战斗的意思。他身为教士,又生在英国,特别是当他成年之后,光荣革命早已完成。凡此种种,更使这位聪明睿智的思想智士,不但与法国启蒙思想家相比显得有些唯唯诺诺,不登大雅之堂,即便和他的前辈洛克比较起来,他对光荣革命的价值和欧洲政治的走向,也是懵懵懂懂,显然没有多少值得人们重视的见解和意见。相反,他对最高权力的敬畏,对忠顺和服从意识的提倡,却很容易使人把他想到歪路上去。

北京大学的学者编的一部哲学史著作,就曾一连引用他这方面的好几条意见,让人一看,不能不对他产生想法。例如,他说:" 忠顺乃是一种自然的或道德的义务" ;又说:" 勿反抗最高权力乃是一条不容置疑的道德信条" ;还说" 任何程度的反叛都是居民的罪恶" ;并且自问自答地写道:" 在无法忍受的压迫下,造反是否也不能容许?我的回答是:决不容许。" 如此等等,令人腻烦。如果拿他这些话与洛克关于民主政体的政论对比阅读,人们很难不对这位贝克莱主教产生某些大不敬的想法。纵然以他的这些立论同培根、霍布斯、斯宾诺莎相比,人们也会对他大失所望。难怪昔日的许多大陆书籍,一提到这位先生,往往对他批判有加。  

然而,这并不公道。诚然,贝克莱绝非一个民主斗士,也不是一位如洛克、伏尔泰、霍尔巴赫、爱尔维修、狄德罗、卢梭那样的启蒙思想家。因为他是一名教士,我们在阅读他的著作的时候。就不能不面对这个现实。如果我们硬要一位教士作无神论讲演,那就并非著书人的过错,而是批评者的过错了。  更重要的是,英国到了贝克莱时代,光荣革命已经结束,英国正处在产业革命时代的突飞猛进之中,但这种突飞猛进,不是万众欢腾,而是有秩有序。彼时的英国,虽不能说就应该是世界的榜样,至少它确实处在人类文明发展的前列,而且随着革命时代的过去,社会必然会对传统文化进行新评估和再认识,对宗教的看法,自然也属于这个范畴。即以英国为例,至少自托马斯.莫尔开始,就对传统宗教不断给予新的认识和批评。而霍布斯更是一位大刀阔斧反对神学的斗士。但是光荣革命既已完成,宗教作为一种文化,它不但未曾消失,而且理所当然地要求确立其在新的历史条件下的新地位与新形象,况且,历史已然证明,即便在光荣革命发生300 多年后的今天,宗教作为一种文化,不但没有消亡,而且还有发展。

或许可以这样讲,自文艺复兴以来,西方世界已发生重大变化,到了洛克时代,至少在英国,历史已经达到一种新的境界。它已经开始慢慢扭回头去,重新审视一下自己昔日的行为。应该说从莫尔,经培根、霍布斯、洛克到贝克莱,已经走过了一个不很规则的圆圈,即从对传统宗教提出新的企望——莫尔,到将科学从神学传统中独立出来——培根,再到对神学观念采取严厉的否定立场——霍布斯,又到主张宗教宽容、信仰自由——洛克,直到重新宣讲宗教道德理想与现实道德生活的一致性——贝克莱。如果说贝克莱实在算不上一位革新人物,那么,这责任也并非全部应该由他承担。  

但要明确,尽管贝克莱有上述种种议论,他仍然不是16世纪之前的宗教旧老,而是生于18世纪,属于18世纪的一代新人。公正地说,他是一个重视宗教也重视哲学,甚至重视哲学和理性更甚于重视宗教的新的历史人物。用美国作家厄姆森的话讲,他的唯一一篇关于" 服从" " 不要反抗最高权力的基督教学说" 的演讲," 在形式上是关于' 谁反抗权力,谁就是反抗上帝的法规' 这条经文的说教,其论证却完全建立在理性的、哲学的思考之上,而未求助于权威或启示。

因此,他一开头就说,在为被动服从作论证时,' 为了为这一责任打下更深的基础,我们先对一般道德责任的起源、本质和履行以及据以知道它们的标准进行某种探讨'" 实事求是地讲,这绝非宗教性风格,难怪上面所引书籍的译者要说:"

近代英国哲学家贝克莱,是一位怀着近乎宗教热诚追求真理的人,正因为如此,自己深信不疑,视之为真知灼见的学说不为人们所理解甚至理睬,就更不能不说是最大的不幸了。" 那么,贝克莱究竟是一位怎样的人物呢?且看他一生行状。

乔治.贝克莱16853 12日出生于爱尔兰基尔肯尼郡拉马斯镇附近的基尔克村。他祖上是英格兰人。他祖父时,迁居爱尔兰。他的家庭属于保皇党派,但他接受的教育并不落后。他14岁前便完成了中等教育,15岁正式进入都柏林三一学院神学系学习。在校期间,他不但在数学、语言学、逻辑学等学科打下坚实基础,而且阅读和了解了许多当时著名的新时代哲学家的著作,其中包括培根、霍布斯、洛克和笛卡尔。他对牛顿的科学名著" 自然哲学中的数学原理" 也饶有兴趣,进行了认真研究——他崇敬牛顿,但不能全然同意牛顿的学说。

1704年,他大学毕业,获得学士学位,但他并未离开三一学院,而是留在学院继续深造。1707年,他被选为研究员,依然在该院从事研究。此时他年方22岁,正是大好年华。1709年,他24时便发表了他的主要哲学著作《视觉新论》,次年又发表他的代表作《人类知识原理》。在此期间(1706 -1708年),他还写了好几大本日记,这些日记直到一个多世纪后才被弗雷泽发现,并以《平凡的书》的名字于1871年出版。1713年,他又出版了《海拉斯与费罗诺斯对话三篇》。应该说在1713年之前,他的最主要的著作已经全部面世,而此时,他不过是一位二十四五岁的年轻研究员,贝克莱聪慧早成,堪称后生可畏。

1713年,他成为牧师。这一年他曾到伦敦休假,又去法国和意大利游历了一番。在伦敦,他见到当时的一些出色的科学人物,如波普,爱迪生等、并且在他的好朋友大作家斯威夫特的引荐下,进宫谒见了英王陛下。顺便说,他不仅与斯威夫特是好朋友——实在这二位的政治观念十分相似,而且在其他方面也似乎颇有共同语言,至少以文笔而论,贝克莱的文章写得十分出色。在法国,贝克莱又与马勒伯朗士多有接触,而且意气相投,很有些相见恨晚的情势。1721年,他获得神学博士学位。

1724年他被任命为德里的教长。但他并未亲身到职,直到1734年,他享受教长头衔达10之久。1728年他43岁时结婚。此时他萌发了一个要到百慕大群岛建立神学院的计划,同年去美洲,计划不曾实现。但他在美洲的声望很好,以至到了19世纪,美洲人还没有忘记他。美国的一位牧师在加利福尼亚办起一座学院时,就将这所学院命名为贝克莱学院。或有人揣度,他之所以享此殊荣,是因为他在美国的时候,曾有一篇诗作,诗中写道:" 帝国的航船取道向西"。然而,动人的诗句固然可以成为一个契机,更重要的还是他当初在美洲的所作所为和他此后享有的巨大社会声望,因为他实在并非一个特别出色的诗人。

1734年,他被任命为爱尔兰南部的克罗因地区的主教,任职到1752年退休。退休当年他便去了牛津,次年——1753年的1 14日,他在牛津故世,那一天正好是个星期日,他正在倾听他的妻子为他颂读《圣经》。  
从贝克莱一生的主要经历看,他是一位极富才华的教士,又是一位有大智慧的思想家。否则,不可能在那么年轻的时候就写出那么有影响的哲学著作。实在说,这些著作尽管引起种种争论,但争论并非坏事,唯有争论才能有所突破。毕竟批评容易创见难,写出一部经典性著作就更难了。正如人们司空见惯的一些"" 字号人物,今天批这个,明天批那个,批了洋人批古人,可惜除去指责别人就一无所长。这样的批评,实在不如没有的好,省得丢人现眼,浪费纸张。  
贝克莱又是一位好好先生。他善于用理性的方法阐释教义,又善于用传教的方式传播理性。他本人是爱尔兰国教的信徒,但他对共同居住在爱尔兰的天主教徒绝无恶感,而且特别希望双方能够相互尊重,友好相处。这其实也是一种宗教宽容。他对爱尔兰感情很深,居斯地,爱斯民,自称爱尔兰人,称牛顿为" 邻国的科学家"。但他的生活观并不狭隘,他无论到法国、意大利还是伦敦,都有谈得十分投机、相处十分融洽的朋友。他在美洲也很受欢迎。即使他的计划未能实现,他也不采取偏激的态度,离开美洲时还把自己的很多书籍送给当地的学校。他是斯威夫特的朋友,他朋友的恋人瓦尼萨的母亲也是他的朋友,而当斯威夫特和自己的恋人失去原有关系而另有新欢时,人家也不曾迁怒于他。瓦尼萨临终时,还把遗产赠给他。可见他无论在那个方面都很得人心。  
从他的个人生活观察,他虽然结婚很晚——这大约是近代西方思想家通病,他的前辈培根45岁才成婚,他的德国晚生后辈黑格尔同样晚婚,而他也是到了43岁才作新郎。但他婚姻美满,虽晚熟却成熟,他婚姻的质量至少好于培根。如果联想到那个时代的很多大思想家如霍布斯、斯宾诺莎、笛卡尔、莱布尼茨以及后来的康德都是终生未娶的,更可以说,作为主教的贝克莱确实性格安善,很会作人。  
贝克莱尊重科学,尤其尊重牛顿。他虽然是神学博士、但对科学既不陌生,又绝无反感。他对科学有自己的见解——有些不合科学,有些则别具价值。但他论及牛顿时,总是语多恭敬。  
他敬重牛顿,虽然也对牛顿的某些观点提出批评,但那无伤大雅。他对数学也有浓厚的兴趣,而且敢于以一个哲学家的身份发表自己的数学意见。这些意见具有很典型的哲学特色。虽然其中一些见解不免有些" 开枪不准、轻敌妄想" 的意思在内,但仔细分析这些见解,却也绝非全无道理。  
贝克莱对经济问题也很关心。他关心经济是从关心爱尔兰的贫困经济状况出发的。但他发表的见解,绝非一般平庸的经济学家所能望其项背。他不看重金钱,他认为" 金钱只有作为交换才是重要的"。但他重视银行,能够理解银行的价值和作用。他说," 银行是对商业最大的帮助和刺激"。他认为建立一家爱尔兰银行非常必要。他断定那些比较富有的欧洲城市如威尼斯、汉堡和阿姆斯特丹都和它们的政府银行有关。他重视外贸,在经贸领域,绝不保守,而且他对为财富而工作的重要性有充分的认识。他发问道:" 是否曾有过,或现在有、或将有一个勤劳而贫穷的民族或一个懒惰而富裕的民族。" 他对市场的作用也有很高明的见解,他说," 难道物品的价值或价格不是与需求量成正比而与供应量成反比吗?" 如此等等,使我们觉得这位主教,无论肉体还是灵魂,都更接近尘世与人生。  
贝克莱的爱好至少是多方面的,到了晚年,他又对焦油水发生兴趣,并且为此写了文章,还用焦油水给他的爱尔兰同胞治病。令人惊奇的是,他用这种万应灵药给" 当地爱尔兰人治疗天花、溃疡、肺结核病人的咳嗽、丹毒、消化不良和气喘病。" ,居然" 同样取得了同样显著的疗效。" 对此,他的传记作者宽容大度地评论道:" 神经是灵魂的内在构成部分,因而焦油水中的油也可以对心灵发生有益的作用。"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贝克莱的真正贡献自然还在哲学方面。他是洛克之后最著名的经验主义哲学家之一。从这个意义上讲,他是洛克经验主义哲学的继承人。然而,他的哲学著作又是洛克哲学的全面反对,他是以反对派身份取得继承者资格的历史上并不多见的特殊现象之一。而这种特殊现象至少启发我们,让我们对各种理论和哲学问题不能简单处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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