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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第一(一)

 修远兮 2021-11-19


周纪一

起著雍摄提格(前403)

尽玄黓困敦(前369)

共35年

威烈王

二十三年(戊寅,前403)

1.开始命令晋国大夫魏斯、赵籍、韩虔为诸侯。

臣司马光说:

臣听说天子的职事没有比尊崇礼制更重要的,尊崇礼制没有比守分更重要的,守分没有比正名更重要的。

什么叫礼?就是国家的纪律纲常。

什么叫分?就是君臣的名分。

什么叫名?就是公、侯、卿、大夫的名位。

以广极四海的土地,亿兆众多的人民,大家情愿接受一个人的统制,其中虽有力量绝伦之人以及超迈当世智慧的人,但没有不为他奔走而服役听命的,难道不是靠着礼,作维系的纲纪吗!

因此,天子统辖三公,三公督率诸侯,诸侯控制卿大夫,卿大夫治理士庶人。

高贵的指挥卑贱的,卑贱的服从高贵的。

如此,上级指使下级,好比心腹运转手足,根本控制枝叶;下级事奉上级,如同手足捍卫心腹,枝叶庇护本根,然后上下才能相保,国家才可以长治久安。

所以说天子的职事没有比尊崇礼制更重要的了。

文王序次《周易》时,把《乾》、《坤》二卦列在书首。

孔子《系辞传》说:“易含万象,天地最大,天以阳刚,尊于上,地以阴柔,卑于下,于是乾坤二体得以设定。地体卑下,天体高上,卑高的大义既经设定,那么万物贵贱的地位便大明于世了。”

意思是指君臣的名位,如同天地的不可更动啊!

《春秋》一书的主旨是贬抑诸侯,尊崇王室,王室虽然微弱,夫子还把他列序在各国诸侯之上,可见圣人对君臣的分际,向来都是殷殷致意,极为重视啊!

如不是遇到像夏桀、殷纣般的暴虐,商汤、周武般的仁圣,四海归心,奉天承运以至汤、武取代桀、纣,那么君臣的分际,自当坚守名节,效忠至死。

因此,如果以微子的贤才,代纣王而有天下,那么成汤可永远与天相配;以季札的德能,担任吴国国君,那么太伯可以永远得到奉祀。

然而他们两位宁可身受亡国的悲哀,不愿取而代之,实在是因为礼的大节不可破坏的缘故,所以说崇礼再没有比守分更重要的了。

礼的作用,可以辨别贵贱,序次亲疏,裁制万物,办理众事,但是没有名分不能显著,没有器物不能具体;

用不同的名分来命名,用不同的器物来辨别,然后由上而下,才光辉灿烂,有条不紊,这就是礼的大本。

如果名器完全丧失,那么礼又怎能单独存在呢!

例如过去仲叔于奚对卫国有功,受奖的时候,辞去实质的采邑而请赐繁缨,孔子认为还不如多给他些采邑的好,因为只有名位与器物,不可随便送人,这是国君的职掌;

否则,如果政令不上轨道的话,整个国家也就随之灭亡了。

卫出公在位时,等待孔子来办理政治。

孔子竟以正名定分为当前急务。

他认为名分不正,人民的举止行为便手足失措,得不到妥善安置。

试想,繁缨,不过是马头上的小饰物,而孔子却特别珍惜它;

正名,可说是政治上的细微末节,而孔子列为施政的优先;

究其实,因为名器一旦败坏,那么君臣上下的关系也就无法保持了。

由此看来,任何事情的发展,莫不是先由细微末节而后逐渐显著。

圣人的思虑深远,所以能在细微处小心处理;

一般人见识短浅,所以必须等严重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才设法补救;

在细微处处理,用力少而功效多,到严重时补救,往往竭尽所能还达不到效果。

《易经》说:“脚下踏着严霜时,就知道水就要凝固成坚硬的冰块了。”

《书经》上也说:“为政之道,要天天注意事情的细微末节。”指的就是这一类的情形。

所以说守分没有比正名更重要的了。

唉!幽、厉二王丧失为君的德行,西周治道日渐衰败,纲常散乱,纪律毁坏,下以犯上,上以废下,诸侯擅自征伐,大夫独揽大权,礼的重要体制,十分已丧失七八了。

然而对文王、武王的奉祀,尚绵延不绝的原因,大概是由于周朝后代子孙,还能各自恪守名分的关系。

这话怎么说呢?

过去晋文公有大功于王室,请襄王赐予王者葬礼,襄王不许,说:“这是国家的典章,显示周天子和诸侯不同的地方。从没有国君之德,敢僭行二王之礼,这也是叔父所厌恶的啊。如果不然,叔父有地,尽管行王者的葬礼好了,又何必请我赏赐呢!”

文公于是心生畏惧,不敢反抗。

以当时周王所管辖的土地面积,不会比曹、滕大,以周王统治的人民,不会比邾、莒多,但是它经过数百年,仍为天下共主,纵然以晋、楚、齐、秦等国的强盛,也不敢随便加害于它,是什么原因呢?

就在于名分还依然存在的缘故啊!

至于季氏对于鲁国,田常对于齐国,白公对于楚国,智伯对于晋国,他们四家大夫的权势力量,都能够驱逐国君,自己掌握政权,然而始终不敢为所欲为的原因,难道是力量不够,而心有不忍吗?

只是害怕干犯名分,受天下人辱骂啊。

现在晋国大夫轻视君上,瓜分晋国国土,周天子既不能起兵讨伐,又百般宠爱,使他们身列诸侯的地位,这样连小小的名分都无法坚守。

先王的礼制,到此可说是败坏完了。

有人以为那个时候,周王室已经微弱不堪,三晋势力极其强盛,纵然不允许,恐怕也不可能吧!

此说更是大谬不然。

因为三晋固然强大,假使不顾天下人的辱骂,而违犯道义,妨害礼制的话,那么可以不必请命天子,而竟自立为诸侯就是了。

他们不请命于天子而自立,那就是叛逆的臣子,天下假使有齐桓、晋文一样的国君,必定遵奉礼义,起兵讨伐他们。

现在请命于天子,而天子又答应了他们,这是禀承天子的命令而为诸侯啊,有谁可以据理去讨伐他们呢!

所以三晋之所以列于诸侯地位,不是三晋破坏礼制,而是天子自己破坏的啊!

唉!君臣间的礼制既然破坏了,那么天下的人从此便以力气互争雄长,使那些圣贤后代而身为诸侯的封国,无不遭受灭绝的命运,老百姓也几乎家破人亡,怎不令人哀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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