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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第七:二世皇帝(上)

 修远兮 2021-11-19


二世皇帝(上)

元年(壬辰,前209)

1.冬,十月,戊寅日(初五)大赦天下。

2.春,二世向东巡行各郡县,李斯随从;到碣石及海边,向南到会稽;将始皇所竖立的石碑都加刻上字,旁边署上随从大臣的名字,以表彰先帝的功德而归。

夏,四月,二世到咸阳,对赵高说:“人生在世,就好像驰骋六马,越过裂开的缝隙。我既然已经君临天下,想满足耳目喜好,尽心志所乐,以享尽我的寿命,可以吗?

赵高说:“这是贤明君主可行,而昏乱君主应禁止的事。虽然如此,还是有些应该禁止,请听我说:对在沙丘所谋划之事,诸公子和大臣都十分怀疑;那些公子都是皇帝的兄长,大臣又都是先帝所设置的。现在陛下即位不久,他们内心都不服气,恐怕迟早会有叛变;微臣战战兢兢,惟恐难终天年,陛下怎可此时享乐呢!”

二世说:“怎么办呢?”

赵高说:“陛下严格执行法令,加重刑罚,使犯罪的人彼此连坐,诛灭大臣及宗室;然后安抚收用各国遗民,贫穷的人给予财富,卑贱的人赐予爵位。完全消灭先帝的旧臣,另外设置亲信的人,如此陛下可积聚阴德,除去祸患,阻塞奸谋,群臣无不蒙受陛下的恩德,如此陛下可以纵己所欲,高枕无忧了。没有比这个计更好的了。”

二世认为他说的很对。

便更改法律,更加严刻,只要大臣、诸公子犯罪,就交付赵高严治。

于是有十二位公子被处死于咸阳市,十位公主分裂肢体,死于杜县,至于财物被公家没收,受牵连而被逮捕的,更多得不可胜数。

公子将闾兄弟三人被囚禁在内宫,最后才论定他们的罪过。

二世派使者命令将闾说:“公子无人臣之体,罪当处死!

处刑时,将闾说:“对朝贺之仪,我从来都遵从赞导九宾之礼;对祭祀之典,我一向不敢失去礼节;承受皇命,应对宾客,我从不敢失言;怎能以不臣之罪,加之于我呢?但愿知罪而后死!

使者说:“我没有参与其事,只是奉命行事!

将闾便再三的仰天高呼,而后说:“我没罪!

兄弟三人都哭泣着拔剑自杀。

宗室震惊恐惧。

公子高想出奔国外,又怕族人受连累,被捕杀。

上书说:“先帝在世时,我入内先帝则赐以食物,外出则乘车,御府的衣服,我受到赏赐,中厩的宝马,我也受到赏赐。我本当殉死,但没有成功,作为人子,既无法尽孝,作为人臣,也不够尽忠。不忠不孝的人,没有面目活在世间,我请求追随先帝,以死相殉,死后,希望葬在骊山之麓。只求皇上可怜成全我。

奏书既上,二世十分高兴,召见赵高给他看,说:“事情的发展,不是太快了吗?

赵高说:“那些臣子们担忧死亡都来不及了,怎么还会变节造反呢!

二世批准其所奏,赏十万钱作为埋葬的费用。

又修建阿房宫。

征集所有有材力之士五万人守卫咸阳,下令教以射箭之法。

由于狗马禽兽要吃的粮食太多,预料不足,下令郡县调发粮食,转运菽粟、干草,同时命令他们一路自携粮食;在咸阳三百里内不准吃他们带的这批谷物。


秦朝疆域图


3.秋,七月,阳城人陈胜、阳夏人吴广起兵于蕲。

当时,派发居住闾里左边的人民为士卒,戍守渔阳,九百人屯驻大泽乡,陈胜、吴广都是屯长。

适逢天落大雨,道路不通,自料误了送粮的期限,依法必须斩首。

陈胜、吴广趁着天下对秦国的怨恨,便杀死将尉,召集部属说:“诸位都耽误了期限,依法当行斩首;即使不斩首,而戍边战死的也会有十之六七。再说壮士不死便罢,要死便要树立伟大的声誉!王、侯、将、相那是生下来就注定的吗!

众人都服从他。

于是便假借公子扶苏及楚人项燕之名为号召,设坛立盟,称为大楚。

陈胜自立为将军,吴广为都尉。

进攻大泽乡,并攻下它;再收兵攻打蕲,又占领蕲。

于是下令符离人葛婴率兵侵略蕲以东之地;进攻铚、酂、苦、柘、谯,都一概攻下了。

又收兵,向北进发,到陈县,有兵车六七百辆,坐骑一千多匹,士卒数万人。

进攻陈,陈的守尉都不在,只有守丞迎战于樵门中,无法抵抗,守丞战死,陈胜于是攻占陈县。



当初,大梁人张耳、陈馀,互为生死之交。

秦国消灭魏国,听说他们都是魏国的名士,便以重金征召。

张耳、陈馀于是改名换姓,前往陈县,做闾里监门的小卒以自养。

闾里的官吏曾经因犯过而鞭打陈馀,陈馀想起来反抗,张耳用脚踏住他,让他被鞭打。

官吏离开后,张耳带陈馀到桑树下,责备他说:“当初我和你是如何约定的?现在受一点小侮辱,就想为了一个小小的县吏,而自寻死路吗!”

陈馀向他谢罪。

等到陈涉兵入陈县之后,张耳、陈馀都登门拜见。

陈涉平日已闻其贤,十分高兴。

陈县的英雄豪杰,父老乡亲都请求立涉为楚王,陈涉问于张耳、陈馀。

张耳、陈馀回答说:“秦国暴虐无道,灭亡别国,残虐百姓;将军冒性命危险,出万死之计,为天下除害。现在刚到陈县就称王,简直是向天下人表示你的私欲。希望将军暂且不要称王,迅速引兵西进;派人立六国后代,为自己树立党羽,为秦国增加敌人;敌人多则力量分散,众国亲附,则兵力强盛。如此,军队不必交锋于野外,诸县便起而叛秦,诛戮暴虐的秦王,占据咸阳,来命令诸侯;诸侯灭亡之后,可能自立为王,如此以道德感化他们,帝业就可完成了!现在急于在陈称王,恐怕天下人心会离散的。”

陈涉不听,遂自立为王,号“张楚”。

当此之时,各郡县畏惧秦国法令,争相杀长吏来响应陈涉。

谒者从东方来奔,报告陈涉造反的消息。

二世大怒,将他下狱治罪。

于是,以后的使者回来,二世问他,便回答说:“只不过是一些窃盗小偷,郡守、尉方正在逐一捕捉,现在已全部捕获,不必担忧了。

二世十分高兴。

陈王派吴叔为假王,监督诸将,向西进兵荥阳。

张耳、陈馀又游说陈王,请派奇兵北进略赵地。

于是陈王派昔日交好的陈人武臣为将军,邵骚为护军,用张耳、陈馀为左、右校尉,给士卒三千人,攻略赵地。

陈王又命令汝阴人邓宗侵袭九江郡。

当此之时,楚兵数千人聚集一处,乘机起事的,多得不可胜数。

葛婴到东城,立襄彊为楚王。

听说陈王已自立,便杀襄彊回来报告。

陈王诛杀葛婴。

陈王命令周巿向北进侵魏地。

封上蔡人房君蔡赐为上柱国。

陈王听说周文是陈县的贤人,熟习兵法,便赐他将军印,派他向西攻击秦国。

武臣等人由白马津渡黄河,到各县游说当地豪杰们,豪杰们都起而响应;于是征召士卒,得数万人;称武臣为武信君。

攻下赵国十余座城池,其他地方都有人镇守,乃发兵向东北攻击范阳。

范阳的蒯彻游说武信君说:“你坚信先战胜而后才能取得该地,先作战然后才能占领城池,我认为这未免失策。如果真能听我的计谋,可以不攻打就降服那些城池,不作战就取得那些土地,只要传下一道檄文,便可平定千里。采用吗?”

武信君说:“这是什么道理呢?”

蒯彻说:“范阳的县令徐公,怕死又贪财,早就想先天下人投降。先生若认为他是秦国所任命的官吏,便像先前攻打十座城池一般地诛杀他,那么边境的城池便都固若金汤,无法再攻下了。先生若能让我携带侯印,授给范阳县令,让他乘坐朱轮华毂的车子,驱驰在燕、赵的郊野,那么燕、赵的城池,就可不战而降了。

武信君说:“很好。”

于是给他车百辆、马二百匹,及封侯的印信,去迎接徐公。

燕、赵二地听见此事后,不战而下的城池,有三十多座。

陈王派遣周文以后,认为秦国政治紊乱,有轻视秦国之意,不再加以设防准备。

博士孔鲋进谏说:“兵法上说:'不可凭恃敌人不来攻击我,应凭恃我有万全准备,让敌人不敢来攻打。’现在大王凭恃敌人不来攻打我,而不凭恃自己的万全准备,一旦兵败,将不可收拾,后悔来不及了。”

陈王说:“这是我的军队,先生不必担忧啊。”

周文招士兵来到关口,有车一千辆,士兵数十万人,沿着戏水驻扎了军队。

二世大吃一惊,和群臣商议说:“怎么办?”

少府章邯说:“盗贼已到,他们人多又强盛,现在即使发邻近诸县的军队也来不及了。骊山的刑徒众多,请赦免他们的罪过,授以兵器去攻击叛贼。”

二世便大赦天下,派章邯赦免骊山的刑徒及家奴之子,全部派去攻击楚军,结果楚军大败。

周文奔逃而去。

张耳、陈馀来到邯郸,听说周文兵败后退,又听说诸将为陈王略地回来后,因谗言毁谤而获罪被杀,便游说武信君自立为王。

八月时,武信君自立为赵王,派陈馀为大将军,张耳为右丞相,邵骚为左丞相;派人回报陈王。

陈王大怒,想把武信君等人的家族全部诛戮,并发兵攻击赵国。

柱国房君进谏道:“秦国尚未灭亡,而诛戮武信君等人的家族,这等于又产生一个秦国;不如因而向他道贺,派他迅速西攻秦国。”

陈王认为他说的很对,便听从他的计谋,将武信君等人的家属扣留宫中,封张耳的儿子敖为成都君,派使者向赵王道贺,命令他迅速出兵向西入关。

张耳、陈馀游说赵王说:“大王立为赵王,并非赵国的意思,特别道贺安抚,为权宜之计。楚国灭秦之后,必会兵临赵国。希望王不要出兵西向,应当向北攻燕、代,向南取河内,来扩大自己的领土。赵国南据大河,北有燕、代,即使楚国战胜秦国,也必定不敢制服赵国;如果无法战胜秦国,必将重用赵国。赵国趁着秦、楚衰敝之时,必可达成一统天下的志愿。”

赵王认为他说的很对,便不向西出兵,而派遣韩广进攻燕地,李良进攻常山,张黡进攻上党。

九月,沛县人刘邦在沛县起兵,下相人项梁在吴起兵,狄人田儋在齐起兵。

刘邦字季,他的长相是高鼻、龙颜,左大腿上有七十二颗黑痣。

性喜拯济贫穷,胸怀坦达;素有大志,不肯从事平常人家赖以持生的工作。

最初做泗上亭长,单父人吕公,喜欢为人看相,见刘邦相貌,十分惊异,将女儿嫁给他。

不久,刘邦以亭长的身份,替县府送刑徒到骊山,刑徒大部分在半路逃走。

自己料想即使到达目的地,刑徒也全都逃光了。

于是到丰邑西泽中亭。

休息进食,夜晚,释放押送的所有刑徒,说:“你们各自逃生去吧!我也从此逃亡去了!”

刑徒中有十余位壮士愿意追随他。

有一次,刘邦饮酒昏醉,夜晚走到大泽之中,见一条大蛇挡着去路,刘邦便拔剑斩了大蛇。

有一位老妇人哭着说:“我的儿子是白帝子,化身为蛇,挡着道路;现在被赤帝子杀死了!

说完忽然不见了。

刘邦逃亡后,隐匿在芒、砀山的草泽中,屡次发生奇怪的事;沛县的子弟听说后,很多人都想归附他。

陈涉起兵,沛县县令想举沛县响应。

狱吏萧何、狱官曹参商量说:“先生做秦国官吏,现在想反叛,恐怕沛县的子弟大多不会听从。希望你征召那些逃亡在外的,可得数百人,用来胁迫众人,众人就不敢不听。

便命令樊哙去召刘邦。

刘邦的徒众已有数百人,沛县县令后悔,恐怕他会叛变,于是闭门守城,想杀萧何、曹参。

萧何、曹参害怕,越城逃走,报效刘邦以求自保。

刘邦写了一封信,射到城上,送给沛县父老看,为他们陈述利害得失。

父老们于是率领子弟一同杀死沛县县令,开门迎接刘邦,立他为沛公。

萧何、曹参等为他招收沛县子弟,得到三千人,以响应天下诸侯的行动。

项梁是楚将项燕的儿子,曾经杀人,和哥哥的儿子籍为了逃避仇人,躲在吴中。

吴中的贤士大夫都出自他的门下。

项籍年轻时学书文不成,改去学剑,又学不成。

项梁很生气。

项籍说:“书文只能够记姓名而已!剑,只能敌一人,不值得学;要学,就学敌万人之术!”

于是项梁教项籍兵法,籍十分高兴;但知道大意后,又不肯学完。

项籍身高八尺以上,力大能够扛鼎,才识器度都超越常人。

会稽守殷通听说陈涉起兵,想出兵响应,派项梁及桓楚为将军。

此时,桓楚逃亡在草泽中。

项梁说:“桓楚逃亡,没有人知道他的藏身之处,只有项籍知道。”

项梁告诫籍持剑在外等候,自己又进屋去,和太守坐在一起,并且向他说:“不如召见项籍,派他受命去召桓楚来。”

会稽守说:“好。”

项梁召籍进入。

不久,项梁动目向籍示意说:“可以行事了!”

于是籍拔剑斩下会稽守的人头。

项梁拎着太守的人头,佩带他的印绶。

门下都大吃一惊,骚动起来;籍攻杀了数十百人之多,一府都震惊降服,无人再敢反抗。

项梁便召集往日认识的豪杰官吏,告诉他们起事的计划,就派吴中士兵,收编会稽所属诸县的人马,共得精兵八千人。

项梁做会稽守,项籍做副将,进击会稽辖下的其他各县。这年项籍二十四岁。

田儋是昔日齐王的宗室。

田儋的堂弟荣,荣的弟弟横,都豪爽健壮,为一方之长,能得人心。

周巿进攻狄,狄城有人守卫。

田儋假装缚绑奴仆,跟随年轻人到县廷,来谒见县令,等见到狄令,便击杀他,召集豪侠官吏的子弟说:“诸侯各国都叛秦自立。齐国是古代的大国,我田儋是田氏的后裔,应当称王!

遂自立为齐王,出兵攻击周巿。

周巿战败,率军退回。

田儋又率兵向东平定齐地。

赵将韩广率兵向北进攻燕,燕地的豪杰想共同拥立韩广为燕王。

韩广说:“我的母亲身在赵国,不可。

燕国人说:“赵国现在西方担忧秦国,南方担忧楚国,他的势力无法控制我们。再说,以楚国的强盛,尚且不敢残害赵王将相的家人,难道敢残害将军的家人吗!

韩广于是自立为燕王。

过了几个月,赵国护送燕王的母亲及其家属回来。

赵王和张耳、陈馀向北进攻燕界,赵王乘空微服出行,被燕军俘获。

燕人囚禁他,想要求割地交换;使者前往请见,燕国就将他杀掉。

有一个操贱役的士卒偷偷攀沿燕国壁垒,拜见燕将说:“先生知道张耳、陈馀想要什么?”

燕将回答说:“想要回他们的君王罢了。”

赵国的炊饭士卒笑着说:“先生并不知道这二人的想法啊。那武臣、张耳、陈馀手挥着马鞭,攻下赵国数十座城池,都想各自南面称王,哪里只想终生为将相呢;只是看到情势方才平定,不敢三分国土,故暂且以年纪较长的武臣为王,以控制赵国人心。现在赵国已经平定,这两人也想分裂赵国而称王,只是时机未到罢了。现在先生囚禁赵王,这两人名义是要赵王,实际却想燕国杀掉他;这样一来,两人便可分裂赵国而自立。以一赵国尚且轻视燕国,更何况有两位贤明的君王,将来万一左提右挈,而以杀死赵王的罪名来责备,要消灭燕国就更容易了。”

燕将听后,便归还赵王,并派这位炊饭的士卒驾车,送他回国。

4.周巿从狄回国,到魏,想立旧日魏国公子宁陵君咎为王。

咎在陈,无法回魏。

等魏地平定后,诸侯各国都想立周巿为魏王。

周巿说:“天下昏乱,忠臣才出现。现在天下都背叛秦国,在道义上一定要先立魏王才行。”

诸侯各国极力请巿即位,巿始终推辞不接受。

到陈去迎接魏公子咎,往返五次,陈王才送他回来,咎即位为魏王,巿为魏相。

5.这一年,二世废卫君角为平民,卫国灭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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