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稳定的国内局势和强大的综合国力，为德国参与国际政治舞台的合纵连横提供了本钱。 在外交方面，俾斯麦继续延续统一前的高水平发挥，使德国在国际政治中拥有越来越大的影响力。 普法战争后，欧洲国际关系形成了新的格局：法国失去了在西欧和中欧的霸权地位，德意志帝国趁势崛起。 德国打败了法国，但无力将其消灭。 法国有意复仇，但仅靠它自己也不能战胜德国。 欧洲大国间充斥着猜忌气息。 俾斯麦打了个比方，说各大国好似挤在一辆马车里的陌生乘客，互相戒备，如果有人摸向自己口袋里的手枪，他的邻座说不定已经准备扣动扳机了。 俾斯麦外交的基本目标是遏制法国。 德国占据阿尔萨斯-洛林必然引来法国的复仇，几乎所有德国政治家都为此担心。 因此，俾斯麦精心布局，打算构筑一套同盟体系来对付法国。 当时，英国对欧洲大陆实行“光辉孤立”政策，坚持游离于欧陆联盟体系之外，不与欧陆大国结盟。 除了法德，主要的大国就是奥匈帝国和沙皇俄国。 奥地利与德国同属日耳曼民族，尽管历史上有过节，1866年才打过一仗，但当时俾斯麦制止德军杀进维也纳，没有把事情做得太绝。 衰弱中的奥匈帝国也愿意傍上德国。 它的外交大臣安德拉希（著名的茜茜公主的朋友）说，奥匈帝国已经“超重”了，“不能再载上点什么，不管泥土还是黄金，都将倾覆。” 因此，奥匈帝国在外交上实行靠拢德国的方针。 1871年8-9月，两国君主多次会见，修复了国家关系。 1866年的战争被当作“兄弟阋墙”。 德国和俄国之间也保留着自反拿破仑战争以来的传统友谊。 俄国1870年的“善意中立”为德国击败法国创造了条件。 德俄奥三国都实行君主制，同共和制的法国存在一定隔阂，具有结盟的基础。 但是，奥匈和沙俄均对土耳其控制下的巴尔干地区垂涎三尺，矛盾比较尖锐。 沙皇为德奥接近感到不安。 1872年9月，奥匈皇帝弗朗茨·约瑟夫去柏林拜访威廉一世，沙皇亚历山大二世听闻后也要赶来会面。 1873年，这三位皇帝签订了“兴勃隆协定”（因最初签署于维也纳郊区兴勃隆宫而得名），结成了“三皇同盟”。 由于三国间的复杂矛盾，盟约内容非常含糊。 根据协定，如果被其他国家侵略，缔约国皇帝承诺不寻求或缔结新的同盟，并立即商谈以确定共同行动方针。 如果实行军事行动，还要再缔结特殊协定。 通过这个松散的同盟，俄奥两国希望彼此约束，避免对方同德国结盟。 俾斯麦则指望两国不会成为法国的盟国。 三皇同盟的脆弱，很快在1875年的德法危机中体现出来了。 法国迅速从战败的阴影中走出，1873年偿清了赔款，德国占领军撤离。 俾斯麦对法国的复仇情绪忧心忡忡。 1875年春，他借口法国扩军和购买军马，威胁要发动“预防性战争 ”。 德国的《邮报》上刊登了文章《战争在望》，把原因归咎于法国的重新武装。 总参谋长老毛奇表示要求法国限制军备，不然战争不能避免。 德国此时在军事上占绝对优势，又有三皇同盟撑腰。 但沙皇亚历山大二世却发了话，德国如果发动战争，就要“负起全部责任”。 奥匈帝国也秘密向俄国表示有“与俄国同样维持和平的愿望”。 5月，沙皇偕首相来到柏林，表示不能容忍德国发动新的战争。 同时，英国也劝告德国消除“误会”。 俾斯麦装出惊讶的样子，矢口否认有进攻法国的想法，把危机说成是法国交易所的阴谋。 俄国把自己打扮成和平使者和法国的救星，实际上它同英国联合保护法国，只是为了维护欧洲势力的平衡。 俾斯麦深感耻辱，向德皇递交辞呈被拒绝后，他离开柏林，跑回自己的庄园“闭门思过”了一段时间。 为了不再背后挨刀，俾斯麦需要更坚固的联盟。 因此，1875年三皇同盟到期后，他没有谋求续订。 同年，在解决俄土战争和“东方危机”的柏林会议上，俾斯麦作为东道主联合英国迫使沙俄吐出不少对土耳其的战果。 俾斯麦决定先加强德奥关系。 奥匈外交大臣安德拉希素来亲德。 1879年10月，德奥缔结盟约。 根据条约，缔约国一方遭到第三国进攻时，另一方应该保持善意中立。 但如果遭到俄国或者受俄国支持的国家进攻，缔约国应共同作战。 条约具有鲜明的反俄特点，威廉一世和他的沙皇外甥交情不错，一度不愿缔约。 俾斯麦威胁内阁要辞职，这才迫使皇帝让步。 同时，俾斯麦鼓动意大利和法国争夺突尼斯，借此拉拢意大利。 虽然意大利人战斗力不怎么样，但“只要在阿尔卑斯山冈上出现一个打三色旗的意大利鼓手”，还是可以牵制法国人不少力量。 1882年，意大利也加入了德奥小集团，签订《德奥意三国同盟条约》。 条约规定缔约国之一同其他大国发生战争时，其他两国应保持善意中立，德国或意大利如果遭到法国进攻，其他两国有义务以全部军队援助。 “三国同盟”就这样形成了。 德国撇开俄国建立同盟体系，令沙皇深感不安。 这将导致俄国在争夺巴尔干的斗争中处于不利地位。 俾斯麦也仍然没有放弃拉拢俄国。 1881年，三皇同盟再次恢复，1884年还续订了。 1887年6月，德俄秘密签订了“再保险条约”，双方承诺在对方遭到另一欧洲大国进攻时保持善意中立，但如果是德国进攻法国或俄国进攻奥匈则不适用。 该密约得名的原因是在德奥同盟基础上为德国再上了一层保险。 就这样，俾斯麦编织了一张错综复杂的外交关系网。 他在英国、法国、奥匈、俄国、意大利间周旋，展现出杂耍般的外交技巧。 一旦德法开战，德国有望得到奥匈、意大利的支持。 俄国也将保证中立，使德国避免两线作战的窘境。 威廉一世钦佩地称赞老搭档：“一共才有两只手，却能一下子投出五个球并能抓住五个球。” 但是国际外交毕竟比杂技复杂得多。
俄国和奥匈争夺巴尔干霸权，导致三皇同盟不可延续。 德国偏袒奥匈的态度，也令俄国不愿续订“再保险条约”。 实际上原条约本身也暴露了两国的互相猜疑：只有认定对方遭到进攻时，另一缔约国才履行中立义务。 假如俄国为了“保护”巴尔干国家对奥匈宣战（正如后来一战的爆发），理论上德国可以依据德奥同盟援助奥匈。 但俾斯麦的儿子公开说，一旦战争爆发，“再保险条约”大概最多能拖住俄国一到两周，因为“它终究只是个条约而已”。 俾斯麦这套杂技是很难长久玩下去的。 总体而言，俾斯麦时期的德国外交还算成功，为德国打造了一套同盟体系。 但他频繁使用外交手腕，取得的成果其实是不稳定的。 沙皇的弟弟对俾斯麦的儿子说：“沙皇承认你父亲的天才，但他始终担心受到他的欺骗。” 追求欧陆霸权的同时，德国也开始向海外布局。
这成为德国殖民扩张的主要推动力。 1883年夏，汉堡商业联合会宣称：“德国的贸易和工业品销售在自己的殖民地上会比在外国统治下的殖民地上得到更快和更有利的发展，这一点是肯定无疑的。” 同年，德国人发起了开拓殖民地的行动。 不来梅商人阿道夫·吕德里茨在西南非洲的安格腊—贝肯地区获得一块350平方公里的土地，并请求帝国政府的保护。 1884年4月，经俾斯麦授意，德国驻开普敦总领事通知英国南非殖民当局，吕德里茨所占土地处于德国保护之下。 德国在西南非洲建立了第一块海外殖民地。 1884年，德国“探险家”卡尔·彼得斯等人前往东非内陆活动，他们与当地各个统治者签订了12个条约，骗取乌萨加腊等地的保护权，涉及面积达15万平方公里。 1885年2月，德国宣布正式将这些地方纳入保护范围，德属东非殖民地诞生。 同年，德国在南太平洋也取得了马绍尔群岛和新几内亚东北部地区。 德国的殖民活动触犯了老牌殖民国家的既得利益。 英国外交部官员私下表示，德国在东非的行动“是一种明显的表示，如谈不上敌意，也至少是对英国的仇视。 因此，英德双方在殖民地问题上矛盾加剧。 就在德意志霸业稳步推进之时，1888年3月，91岁高龄的威廉一世去世。 他这一生，见证了拿破仑战争、1848年革命、统一战争、第二帝国建立，亲历了德国从亡国边缘迈向世界强国行列近一个世纪的历史，令人百感交集。 皇储弗里德里希三世继位时已经患有严重的喉癌，连话都不能说，只能靠写纸条与人交流，99天后就离开了人世。 皇位由威廉一世的孙子威廉二世继承。 这个不到三十岁的年轻人戴上了世界上最沉重的皇冠。 威廉二世的母亲是英国公主，作为维多利亚女王的第一个外孙，威廉出生的时候，女王的私人医生曾乐观地报告，这个婴儿在所有方面都是完美的。 但其实他左肩畸形，左臂几乎瘫痪。 威廉二世是一位意志坚定又自大的君主，继位时才不到30岁，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不甘心和老祖父一样受制于宰相。 一朝天子一朝臣，俾斯麦明显感受到新皇的排斥。 早在未登基前，威廉二世就扬言：“等将来我能发号施令的时候，让他等着瞧吧！” 对内阁不满时，威廉二世大声嚷嚷：“他们简直不是我的大臣，而是俾斯麦侯爵的大臣。” 1890年，俾斯麦上书辞去宰相之职。 威廉二世表示怀着“不安和沉重”的心情接受宰相辞职。 俾斯麦告老还乡回到自己的庄园，从此远离政坛，从事回忆录《思考与回忆》的写作，八年后去世。 威廉二世闻讯后立刻从度假中返回，为俾斯麦举行国葬，并亲自向花丛中的俾斯麦遗体致哀。 然而死者似乎并不领情，俾斯麦墓碑上刻的字是：“冯·俾斯麦是威廉一世皇帝的忠实的德国仆人。” 俾斯麦是德国历史上最出色的人物之一，一生为德国统一和崛起立下汗马功劳，却也成了众矢之的，最后黯然去职。 奥匈的约瑟夫皇帝感慨地说：“俾斯麦和梅特涅都未能急流勇退，在职的时间太长了。” 失去俾斯麦这位领航员，德意志在威廉二世的领导下走向了二十世纪。 人们不会知道，在新的一百年中，等待德国的将是何等严酷的命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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