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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万历年间的初秋，乡试在即。这一天，徽州府祁门县的童生白飞金来到了同乡廪生（明代府、州、县学生员，由官府供给廪膳，补助生活，称为廪生）黄义的家中。他这次来的目的不是为了切磋诗文，而是求黄义帮忙来的。 明朝时期有规定，考生科举应考时应提供证明其身份、情况的凭证（如担保应试童生身家清白，没有冒籍、匿丧等）。 白飞金此行来的目的就是让黄义给他做担保的。两人此前并无交集，只是听说过名字而已。对于黄义，白飞金与他没有深交，但他考了三十年五十多岁了还是一个廪生的情况早就听人们说起过，说实话，白飞金打心眼里瞧不起黄义，要不是这次需要他做保，白飞金压根就不想认识黄义。  黄义此人待人和善为人淳朴厚道仗义疏财，只是不知道惹恼了哪路神仙，从二十岁开始参加考试整整考了三十年还是个廪生，他的这个经历已经被人们当做了笑话。得知白飞金的来意后，黄义二话不说就痛痛快快地答应了。 按照惯例，童生找廪生认保，需奉上保结费以作酬劳。要知道，为了找这个保人，白飞金可是费了不少力，可人们因为他家境贫寒出不起保费都拒绝了。 见黄义答应了，白飞金喜出望外。现在的白飞金除了脑袋里面有点知识外是一无所有，他只好硬着头皮赔着笑脸说道：“只是这保结费我一下子也拿不出来，能不能等到我考中以后再给？” 听了他的话，黄义哈哈地笑了起来：“什么保结费？我也知道你家里的情况，就算了吧。”听黄义把自己的保结费给免了，白飞金顿时又高兴了，为了表示感谢他把黄义认做了老师。  两人闲聊了一会之后，黄义随口就问道：“准备得怎么样了？何时动身？”白飞金叹了口气说道：“准备倒是准备好了，就是路费还没着落。” 黄义听了他的话，又笑着说道：“这样吧，我也要去考试，咱们正好同路，相跟上也有个照应。至于路上的花销嘛，反正也用不了多少钱，我全给你出了，你也不用担心了，专心准备考试就行了。” 见黄义给他送了这么一份礼物，白飞金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除了感激他还能做什么呢？ 就这样，不久之后两人相跟着朝省城而去。一路上，白飞金忙前跑后对黄义很是照顾。来到省城后，两人找了间客栈住了下来，等着考试的开始。  半个月后，考试结束。从第一堂考试开始直到整个考试完毕，白飞金对黄义的态度就悄然发生了变化，前后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第一趟考试完毕后，白飞金感觉非常良好，就在学子们跟前自吹自擂起来，看他谈吐不凡的样子，众人也都捧起了他，渐渐地，他的心态发生了变化。反观黄义，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就是再次落榜。 不久之后，结果公布了：黄义果然再次名落孙山，白飞金却成了一名举人。成了举人后的白飞金自然不必为银钱担心，得知高中消息的他第一件做的事情就是把自己的行李从原先住的地方搬了出来。  白飞金兴高采烈地来到房间后，朝着黄义拱了拱手，说道：“有几个富商专门给我找了间客栈，今天我就搬出去住了。哎，这当上举人就是不一样！”说完，直接拿上东西走了，对一旁正在痛苦当中的黄义竟然不闻不问。 晚上时分，有人专门准备了一桌酒席庆贺白飞金考中。酒席中间，有个人就问白飞金：“白兄，和你一起来的那个黄义怎么没来？” 白飞金斜了他一眼，说道：“请他干什么，今天咱们在座的都是举人，他一个考了三十年都没考中的糟老头子来这里凑什么热闹？不是我小看他，瞧他那穷酸样，我看他这辈子是考不上了。来来来，别管他，咱们喝咱们的。”  他的这番话引起了一个人的不满，这个人姓吴，这次考试也中了个举人，只见他冷眼瞧着白飞金，口中说道：“你这叫什么话？我怎么听说黄义不仅没有问你要钱无偿给你做了保人，为了这你还拜了他为师，这些天的开销都是黄义给你出的，这些难道你都忘记了吗？我看你真是忘恩负义，不请人家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要冷嘲热讽？” 此刻的白飞金正沉浸在考中的喜悦之中，见有人当面揭了自己的短，顿时不高兴了，随即就和吴举人吵了起来。吴举人气不过就把他打了一顿，宴席也就不欢而散。 从酒馆出来后，吴举人径直来到了黄义住的地方，此时的黄义还一个人坐在那里长吁短叹。吴举人安慰了他几句后就把酒馆里发生的事情对黄义说了。  黄义听了后叹了口气说道：“你打他干什么？他正在高兴头上说几句不太顺耳的话也不算什么，没必要太和他较真。再说了，我这些年听得这些话还少吗？早就不把它当回事了。” 说完，不顾吴举人的劝阻，黄义执意要去看看白飞金。来到白飞金住的地方后，此时的他已经被人扶了回来正躺在床上哼哼唧唧地叫唤，见黄义进来后，他随即把脸转了过去。 听了黄义的一番好话后，白飞金说话了：“你别假惺惺的了，这吴举人恐怕就是你派来专门恶心我的吧，你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对我有点恩情吗？”听了白飞金的话，黄义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只是从袖子里拿出了一锭银子后转身就走了。 后来，黄义成为了贡生（科举时代，挑选府、州、县生员中成绩或资格优异者，升入京师的国子监读书，称为贡生），又经过考试，录取后被委派了一个儒学训导的官职。  这年春天，白飞金前往京城参加会试，在去往京城的路上因为遭遇大水便在一户人家住了下来。这户人家的主人姓赵，是当朝的户科给事中（明朝置给事中，掌侍从、谏诤、补阙、拾遗、审核、封驳诏旨，驳正百司所上奏章，监察六部诸司，弹劾百官，与御史互为补充）。 这些天，碰巧赵崇礼回乡省亲，见白飞金谈吐不凡就和他闲聊起来。闲谈中，白飞金看到榻上有份朝报（朝廷的公报，刊载诏令、奏章及官吏任免等事），就随手翻了起来，在翻到一份人事任免时，他竟笑出了声。 赵崇礼不知其故就问道：“朝报上还能有让你发笑的事情吗？”白飞金指了指朝报说道：“这朝廷是怎么用人的，怎么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子了还给他派个官职？”  赵崇礼接过朝报看了看，上面有一个关于黄义担任儒学训导的消息，就问道：“怎么了？你认识这个人吗？”白飞金说道：“何止认识，说起来他也算得我的半个老师。” 赵崇礼又问：“那你笑什么？”白飞金此人一直看不起黄义，他一直把黄义当作一个笑料，时时处处想要贬低他来抬高自己，就是这赵崇礼不问他也想说：“这个人年纪有五十多岁了，考了三十年也没考上个举人，也不知道托谁的门路才弄了个官，真是笑话。” 在他唾沫横飞的时候，赵崇礼的脸色慢慢地变了，黄义这个人他也听说过，除了三十年考试不中他更多的是听到了黄义仗义疏财为人和善的事迹，听白飞金这么毫无底线地去嘲笑一个曾经帮助过自己的人，他生气了。 不久之后，白飞金会试考中，就在他得意忘形之际，他被除名的消息传进了耳朵里，至于被除名的原因，有人告诉他说让他去找考官问个明白。  白飞金随即找到了考官，考官不是别人，正是赵崇礼。见到赵崇礼后，白飞金自觉与他有一面之缘便套起了了近乎，谁知赵崇礼却根本不吃他这一套，而是把一份朝报递给了他。 白飞金接过朝报一看，就是自己那天在赵崇礼家见过的那份，此时他还不明白自己到底为什么被除名。赵崇礼看了看他说道：“不管是什么时候，国家取用人才都是以德为先，你缺的就是这一样，所以不能录取你。” 这时候，白飞金才彻底明白了。无奈之下，他只好又找到了吏部，费了一番周折以后总算弄了个知县。 黄义做了两年教官以后，又参加了乡试、会试、殿试，一路过关斩将取得二甲功名，在六十多岁时当上了工部主事。而白飞金却在任上因为骄横自大，肆意妄为最终触犯刑律被关进了大牢，多亏黄义为他说请才被放了出来，出狱之后不久就病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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