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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水墨绘画思想的兴发，根据画史正式记载数据显示，至迟已在唐代前期。水墨山水画的兴立，论其创始与推动之功，首为王维，次为其他文士画家们，或是个人成就突出；或是画学堪称代表，共同推动了这项绘画的开展。 王维，事略见于《新唐书·本传》《唐书·本传》《历代名画记》《唐朝名画录》《唐国史补》《宣和画谱》《唐诗纪事》《苏东坡集》等书，综合所载。王维，字摩诘，祖籍太原祁（今山西祁县）人，出生于蒲（今山西蒲城），故后世多称他为蒲人。生在中宗长安元年（公元701），卒于肃宗上元二年（公元761）。出身官宦世家，祖父郎胄做过协律郎，父亲处廉做过汾州司马。他幼年即天才秀发，与弟缙同以俊才见称。二十一岁中进士，开始踏入仕途，浮沉宦海，先后做过太乐丞、济州司仓参军、右拾遗、监察御史、左补阙、库部郎中、给事中等。天宝十四年，安禄山之乱，由于不及随驾入蜀，沦于安禄山手，乱平有司追究，幸有《凝碧诗》见志，未获定罪，仍贬官太子中允。肃宗乾元中，迁太子中庶子、中书舍人，复拜给事中，转尚书右丞，卒于任内。后世遂以“右丞”相称。 王维精于诗文，善书画。他的诗和文学，成就极高，此地暂且不谈。有关他的书画，《新唐书》本传中，说是“工草隶，善画，名盛于开元、天宝间”，则知书画俱能驰誉于时。在从事绘画方面，从历来著录流传他的画迹看来，他能画山水、人物和佛像，其中最受推崇的则是山水。而且《历代名画记》中说他“工画山水，体涉今古”，可知他对当时流行的山水画体，也都有所涉猎，能绘各种不同形式的画法。不过其中涉入最深与表现突出的，则是吴道子创始的山水画法，所以《唐朝名画录》中说他，“山水松石，踪似吴生，而风标格调特出”。尤其难得的是，他学习吴道子墨画山水能够加以改进，从而开创“始用渲淡，一变勾斫之法”的水墨画法，由此建立一种崭新的山水画体格。加上他是位出色的诗人，绘画时能够出诸诗人体物思情的胸臆，捕捉大自然景物，而在剪裁构思、营造意境上，创造出如诗一般的境界，也使得他的画蕴含与人不同的特质。因此，他的山水画广受当世与后来人的推重，特别是文士阶层，世人纷纷给予赞许与佳评。 王维绘画的特色。归纳前人对于他绘画的评论，作一综述，不外以下： 一、笔墨方面。在用笔上，朱景玄《唐朝名画录》中，说他“山水松石，踪似吴生（道子）”，应是指他运笔的线条，基本上迹近吴道子的纵放疏简、劲健有力的骨笔。在用墨上，张彦远《历代名画记》中说的“始用渲淡”，就是指他发明运用水的调节来晕淡墨色产生深浅层次；又说曾见他的“破墨山水，笔迹劲爽”，显示他也已经开始使用以浓化淡、以淡化浓的破解墨线的方法。综合而言，也就是他画山水时使用的笔墨，用笔接近吴道子的线条，而墨色却带有浓淡、深浅变化的画法。 二、取景构图方面。前人评述他的山水画，如唐李肇在《唐国史补》卷上中，说“王维画品妙绝，于山水平远尤工”；朱景玄在《唐朝名画录》中，说他“工画山水，体涉今古……原野簇成，远树过于朴拙……”；以及唐张佑《题王右丞山水障》诗所说“右丞今已殁，遗画世间稀；咫尺江湖尽，寻常鸥鸟飞”；特别是《唐书》本传中，说他“画思入神，至山水平远，云峰石色，绝迹天机，非画者之所及也”。以上凡是，都透露着表示他画中的山水景致，是种平远辽阔的造境，是一种以描绘由近而远的平面推移景物的山水画法。这种画法虽与后世流行的“平远山水”容有不同，实是开启这项画法思想的滥觞。 三、意境方面。由于他是位伟大杰出的诗人兼画家，尝自为诗谓“夙世谬词客，前身应画师”。在作诗方面，他是位热爱大自然的诗人，对于山林、田园、自然景物特别喜爱描写，例如描写隐居蓝田辋川山居生活时日的作品，自唐至今脍炙人口。在绘画方面，同样是位嗜好描绘山水、树石的画家。因此在创作诗或绘画时，能够把两者联系结合起来，使得诗中糅合了画境，画中体现着诗意。北宋苏轼就特别推崇他这一点，说是“观摩诘之画，画中有诗；味摩诘之诗，诗中有画”，可说最能道出他绘画的这项特质。他这种结合诗意造境的山水画，也被认为是中国诗画合一的文学化绘画的肇端。 历代以来对于王维绘画的推崇。王维的山水画既然具有如许的特色，因此自唐以降广受世人的推崇，称颂其作品的文字极多。如《旧唐书》本传中，给予他绘画的评语，称为“笔踪潜思，参于造化”，“画思入神”；《唐朝名画录》中，描述他的作品，形容为“山谷郁盘，云飞水动，意出尘外，怪生笔端”；荆浩在《笔法记》中赞美他的画，是“笔墨宛丽，气韵高清”；苏轼题跋他作品，说是“摩诘得之于象外，宛似仙翮谢樊笼”；元明清人的赞美更是不在话下。然而对于王维这种追求水墨趣味，营造诗的意境，出于高妙技艺，所创始宛如脱尽铅华色相的山水画，推许最有力的，应是明代的董其昌。前面已有说明，董其昌研究中国山水画的发展，依据佛教中禅宗南北二派的精神，将自唐代开始流行的青绿山水和水墨山水，也划分为“北宗”和“南宗”两派，遥奉李思训为“北宗”开创者，而“南宗”则推王维为创始人，并尊为二宗之祖。此外，由于他创始的诗境山水，为后世文人所祖述，悬为绘画创作的最高鹄的，又被视为文人画的创始者。 王维作品的传世。画史著录显示，王维生前创作相当丰富，绘画过不少寺观壁画，如《历代名画记》中记载，他在清凉寺画过《辋川图》，石瓮寺画过两壁《山水》，慈恩寺内与郑虔、毕宏合绘过白画；《唐朝名画录》中记载，他在京都千福寺画过《青枫树》掩障；《长安志》中记载，嘉猷观精思院有他和郑虔、吴道子的壁画，内容不明；《国史补》中记载，昭国坊庾敬休屋壁有他画的《山水平远》；《全唐诗》中记载张祜诗，有《题王右丞山水幛二首》，抄录于下： 精准在笔端，咫尺匠心难。日月中堂见，江湖满座看。夜凝岚气湿，秋侵壁光寒。料得昔人意，平生诗思残。 右丞今已殁，遗画世间稀。咫尺江湖尽，寻常鸥鸟飞。山光全在掌，云气欲生衣。以此常为玩，平生沧海机。 可作想象其画境界的参考。至于绘画卷轴作品，流传于北宋末，据徽宗敕编《宣和画谱》中记载，当时内府收藏他的画迹，多达一百二十六件之多。其中除了数量较多的罗汉、菩萨、高僧、佛像、道像之外，余为山水或人物之类作品，画名有《山庄图》《山居图》《栈阁图》《剑阁图》《雪山图》《唤渡图》《运粮图》《雪冈图》《捕鱼图》《雪渡图》《渔市图》《骡纲图》《异域图》《早行图》《村虚图》《度关图》《蜀道图》《四皓图》《维摩诘图》《山谷行旅图》《山居农作图》《雪江胜赏图》《雪江诗意图》《雪冈渡关图》《雪川羁旅图》《雪景饯别图》《雪景山居图》《雪景待渡图》《群峰雪霁图》《江皋会遇图》《黄梅出山图》《净名居士像》《写孟浩然真》《写济南伏生像》等，当然其中难免赝伪混杂，仍然可以想象其创作情形的大概。可惜所有上述作品，除了一二件外，也都不见流传下来。 今日存世历代画迹中，传为他名下的作品虽有十余件，真赝难辨，为人熟知的作品有下： 《辋川图》。这是历代流传颇为有名的一件王维画迹。但是王维原作已经不存，现今流传皆为后人摹本。绘画内容为王维晚年隐居的辋川别业。此地原是王维晚年隐居草堂，奉母茹佛山居三十年之久，在母亲殁后改建佛寺名为清凉寺，后在寺壁上图绘此画，同时也有画卷流行后世。时至今日，存世历代流传的《辋川图》，不下三十余本。流传卷轴《辋川图》最早见于画史记载，是北宋郭若虚《图画见闻志》中，记述宋初太宗平定南唐后，以军功赏赐枢密使楚昭辅原属南唐后主内库收藏书画迹中，即有《王维辋川样》一件，极有可能就是原壁画的样稿，更是后来流传众多摹本《辋川图》的祖本。其后南宋洪迈《容斋随笔三笔》中有记载，再后的元明清代书画著录，都有后人不同的摹本流传，内容各有出入，难以定论孰是出自真本。现今存世较为人熟知的，为宋郭忠恕《仿王摩诘辋川图》，也有多本流传。台北故宫博物院即收藏两卷，收编于《故宫书画录》简目中，表示画作不佳；美国西雅图博物馆、日本私人各有一卷，笔者未见，情形不明。无可否认，《辋川图》是研究王维山水绘画最重要的一件作品，只是可惜他的原作早已不存，也就是他原画的壁画样稿白画（墨画）山水的形貌，目前存世的摹本、临本有若干，接近真面目有多少，尚待更进一步探讨。 《江山霁雪图》。现为日本京都小川睦之辅收藏。画为手卷，绢本，高27.5厘米，长188.5厘米，设色画法。此画卷首有楷书“王维”二字，下有北宋“宣和”印玺，证明原为徽宗内府收藏；明代以降也迭为诸家所著录，许为“海内推为墨皇者也”，可惜画迹久未见世。同样题名与内容的作品，台北故宫博物院也收藏一卷，显为后人摹本。 《雪溪图》。现藏日本，收藏人不详。画为立轴，绢本，尺寸不详，设色画法。内容绘画白雪覆盖的野溪两岸景致。近岸溪边路旁岩石寒林间坐落客舍两间，里面满是休憩取暖的旅人，对岸隐约中也见林木屋舍，构图平淡中寓变化，繁而不乱；山石皴法不多，着意渲染，是以令人有笔墨浑厚、气象寒肃之感，韵致高雅。画幅右上有徽宗题签“王维雪溪图”。明代以来曾经多家著录。后入清宫庋藏，特获乾隆喜爱，定为真迹，评为“得与羲、献墨妙相埒”，应是相当好的一件作品。后又沦落民间，最终落脚东瀛。 唐代 王维《伏生授经图》设色 25.4×44.7cm 日本大阪市立美术馆藏 《伏生授经图》。王维擅长山水画外，也善画佛像、人物等。在现有存世古画迹中，绝无仅有一件他的人物画作品，就是这件《伏生授经图》。这件画迹现藏日本大阪市立美术馆。画为短卷，绢本，高25.4厘米，长44.7厘米，设色画法。虽无画家落款，画幅上有“宣和中秘”等徽宗内府收藏印，证明就是《宣和画谱》中著录的《写济南伏生像》，应为难得的王维真迹。案伏生名胜，原为秦博士，始皇焚书坑儒时，潜藏经书于墙壁中。汉文帝时，诏求能治《尚书》的人，伏生以九十余岁老人应召，文帝特令太常掌故晁错前往其家请教，得三十九篇，即今日所见的经文《尚书》。画中绘画年迈的伏生赤足盘腿坐在蒲垫上，面前放着一张矮几，几面放置笔砚，伏生两肘倚几正在讲解经书。画中人物手臂、胸颈肌肉瘦削多绉，羸弱的身躯不胜其力，然而喜形于色，刻画一位九十余岁的老人，完成一件历史大事的愉悦心情，极为传神。而绘画用笔线描干净利落，人物形态优雅，看似充满智慧。作品充满高度的艺术性，一叶知秋，足见王维人物画造诣同样不凡。 至于其他题为他的作品，尚有《江干雪意》《山阴图》《千岩万壑》卷（台北故宫博物院藏）、《长江积雪图》卷（美国夏威夷火鲁奴奴艺术学院藏）、《剑阁雪栈图》轴（美国华盛顿弗瑞尔美术馆藏）、《青绿山水图》轴（英国伦敦大英博物馆藏）等。其中《江干雪意》卷，拖尾虽有明代沈周、王鏊、董其昌等人题跋，皆是真实不假。但据《式古堂书画汇考》中记载此画，画上应有南宋“御前之印”“奉华堂印”、元“揭傒斯印”等，而此卷上却没有这些钤印，加以绘画本身王翚笔墨风格浓重，因此可以确定是件真跋伪画结合的假画。而《山阴图》卷后拖尾，有北宋米芾、李孝彦、贾洵、明代董其昌等人题跋，伪书明显，绘画本身也不佳，说明画与跋均为假造。至于其他也都不可靠。所有这些画迹，都不能作为王维绘画来探讨与赏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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