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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佑良 近日，《长沙晚报》连续推出“万里长沙”诗歌大展专版，我尤为喜欢胡弦的组诗《大麓记》。 胡弦的诗歌追求语言“陌生的美”，每一个字每一个句子都经过反复锤炼，他对汉语有更深刻的研究和理解，总是试图用最简洁最包容的词来描述事物和抒发感情，以精准的笔触勾勒内心的波动和自然万物，采用的意象凝炼，极具震撼力。他自己说过，我“会更看重时间纵深里的知音”，读他的诗必须对汉语有更深的追求和某种联想力。 《大麓记》这组诗里，胡弦的语言魅力充分展现出来。在《赫曦台》一诗里，诗人由此想到这座古老书院的前世今生。我特别喜欢这一句：“一个人在黑暗中站得久了/也会带有光的属性。”只要心里有光明，希望之光就不会熄灭。然而，总有一些人在“那浩大的光，使万物在一瞬间/恢复了记忆而忘掉了/一间斗室中微光的经历。” 诗人在提醒人们，要珍惜光明，也要珍惜光阴。 《热忱》一诗里，诗人开头便直指自然是无情的：“黑松、红枫、乌桕……/都是无情的。”老子在《道德经》里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所有自然界的一切，都有自己的生存规律。 “柱础、瓦当、案几、烧制的砖块/哪里有无缘无故的馈赠/我们与刀和火在一起。”正是因为有刀的切削，火的冶炼才会变得有模有样。胡弦的诗歌有楚辞式的错综繁复的意象，他对日常经验的捕捉，有深刻的艺术掘进和技巧：“但所有的真理都放弃了温度/我们和另外的热忱在一起。”因为真理最初往往不够明朗，是没有“温度”的，人们与谬误在一起，甚至对坚持真理的人嗤之以鼻。 胡弦是一个善于思考的人，常常从人的精神家园和形而上的理想境界出发，以超现实的奇思妙想和明晰的悖论式逻辑，将自己对自然事物的认识，进行审美重构，达到与众不同的阅读效果的情感冲击。 有评论家曾指出：“我们可以用这样一句话来总结现代诗歌的技巧：重新发现隐喻并且充分运用隐喻。”善于使用隐喻是有天赋的表现，因为它看出事物的相似之点，好的隐喻使用可以带来好的艺术效果。胡弦是使用隐喻的高手，他在《逍遥游》这首诗里用了很多贴切的隐喻。将看似真实的具体行动，以一张“空旷的白纸”所代替，把主题安插到超时空的共相上，山脉、 鸟鸣、梅花，或猛烈的风暴等意象，凭借“一个笔画，一道深渊，一个思索在晦暗中/艰难的转身，最后“都在朝某种意志里集合”。诗歌本来是一道无解的方程，一百个人有一百个不同的理解。具体事物、多歧走向，人们只能心领神会，不能言说，这是诗的美妙之处、迷人之处。 胡弦有对生活深刻的感受，他写的诗也一样从容。在《生存学》里，面对“在混乱中，在炮弹落下的时候/苦无用。有人会回来/把心灵重新/置于孩子们清新的呼吸中。”那座古老的书院，所经历岁月的坎坷，如同一个人经历了风雨沧桑，只有对生活充满希望和信心，一切就会“就将度过它完整的一生”。 胡弦诗歌里的悲悯意识是诗人身上与生俱来的，在《两把椅子》里就有深刻的表现。这座古老的书院是一个真理与谬误汇集的地方，两把椅子的命运代表两种不同的观点，而寂静“才是长久的”大部分的时间，总有各种纷纷扰扰的声音，“我们不缺日子/只是缺少纯粹、令人骄傲的日子”。如果一定要探究内心深处的想法，那么“整座书院，就会变成一座血液加速站”。在这里，寂静是一种状态，一种思辨，一种境界。 《空间》一诗是诗人下午来到书院时捕捉的瞬间感受。世界在这个厅堂里呈现出“空无”，诗人对人生对生活陷入深深的思考，当人的自身消失之后，还有什么留下来呢？唯有真理！永远都只是幸存者。只有“一个句子/用它收集的力量把控着/回声的宽度。”人的生命是有定量的空间，如果人的一生不会死亡，也许可以穷尽真理，人们总是在真理与谬误之间徘徊。 智慧不是“甲虫，思考过与自身体积不相称的事”。那是一种不自量力的空想。而“街道上，融化的沥青冷却，现出裂纹。”这些也是人们常常遇到的问题，都是生活呈现的表象，需要思考，需要一阵阳光以其摸索的手，探入内心的争吵。而山峰，是一个巨大的意象，你只有亲近它，才会发现，其实山峰“对闾肆间/所有的拱门都感兴趣”。 胡弦的诗歌，有一种高贵的气质，始终关注人生，关爱生命。他这组《大麓记》写的是书院，但绝不是《赫曦台》《两把椅子》等能够容得下的，而是融凝在古老书院那不散的气韵和意境。胡弦认为所有的事物都是“情感的器官”，可以与我们产生交流，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所有诗歌都是外部事物对一颗“诗心”的回应。写诗就是触摸生活深处的零散片段，并把那感觉留住。诗歌呈现的是经过诗人心灵过滤了的社会与时代。胡弦是一个缜密而低调的生活观察者，他认为，“一首诗，应该有一个不能被描绘的内部。”他的诗总是从“不能被描绘的内部”发出一些弦外之音，让人对生命和社会引发思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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