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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州作家】李相林:贴锅饼

 中州作家文刊 2021-11-27

  中州作家,从文学到美学【No.871】

 

贴 锅 饼  


河南商丘          李相林

多少年没有吃过母亲贴的锅饼了,还真有点想得慌。

小时候家里穷,农村生活很苦。“红薯汤,红薯馍,离开红薯没法活。”庄稼人平时能吃上几顿杂面锅饼,日子就算不错了。

杂面锅饼,是由杂面加工而成。所谓“杂面”,则是由黄豆、玉米、小米,高粱米、红薯干等杂粮混合磨制的面粉。时代不同,杂面成份也有所变化。上个世纪六十年代,杂面成份主要黄豆、小米、高粱米;七十年代以黄豆、红薯干为主;八十年代则是黄豆、玉米和小麦面了。但是,无论哪一种杂面,都必须加黄豆;不加黄豆,做出来的锅饼就不香。

贴锅饼,必须用地锅。那时候,豫东农村家家户户都是用地锅做饭。我家人口多,老少七八口人,一口大铁锅一次就能贴出十几个锅饼来,足够一家人吃上一顿的。锅大,土坯垒的锅台也大;加上一个大风箱,拉起来“呱呱哒哒”,火苗真蹿,做顿饭不费吹灰之力。


记得那是一九六八年前后,我已经十五六岁了。放学回家后,或者星期天,经常帮着母亲烧火做饭贴锅饼。

贴锅饼,首先要和好面。面粉和水有一定比例,水加多加少了都不行。关键还是放苏打粉,且忌过量。母亲做了一辈子饭,这三者掌握得恰到好处。只见她把由黄豆、小米、玉米加工好的面粉倒在面盆里,再把适量的苏打粉用温水化开,然后倒进温水里,接着就开始和面了。凭着老经验,母亲和的面块软硬适中,醒上十来分钟,就开始拍锅饼了。

母亲在锅台上忙活着。往锅里添上适量的水,——“适量”二字很重要。水少了,会熬干锅;水多了,又留不出水和锅饼的间矩来。一切准备就绪,我就开始烧锅了。

我抓起一把引火的麦秸,划根火柴点着,然后添进炉膛内,接着放上豆秸、树枝等柴火,拉起风箱,就烈火熊熊的烧开了。

水开了,锅热了。母亲把和好的面块揪成一个个拳头大小的面团, 然后拍成面饼,月饼一样厚薄,托在右手掌上,左手揭开锅盖,“啪”的一声贴在滚烫的锅壁上。这个时候,尽管锅里的水“咕咕嘟嘟”地开着,母亲一边贴着锅饼,一边向我喊着“大火,大火!”我一手拉着风箱,一手添着柴火,风箱“呱哒、呱哒”响个不停,炉膛里的火势越来越旺。母亲贴完锅饼盖上了锅盖,还一个劲地催促着我“大火,大火!”我也知道,贴锅饼就怕锅凉。锅凉了,不仅锅饼粘不住,还可能滑到水里去。

我大火猛烧。不大一会儿,锅盖上就直冒热气。白色的水蒸气和炉膛里冒出来的浓烟交织在一起,整个厨房烟雾弥漫,熏得人眼酸流泪。烟雾又从门窗升腾出去,化作袅袅炊烟 ,缭绕在我家小院的上空。

锅饼熟了。母亲揭开了锅盖,嗨!沿着锅壁一圈的锅饼,圆圆的、黄黄的,像一个个闪光的金饼。母亲用铁铲把一个个锅饼戗下来放进馍筐里。刚出锅的锅饼直冒热气,贴着锅壁的一面焦黄焦黄的,吃上一口,又香又筋道,而且越嚼越香,还有一种淡淡的甜味。


锅饼端上了饭桌。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着锅饼,就着酱豆,喝着小米粥,其乐融融,充满了温馨。那份亲情,那份幸福,那份快乐,令人终生难忘。
去年秋天,我在刘口黄河故道游览区看到有人卖地锅锅饼,就买了两个尝尝。唉!一股碱性气又涩又苦,令人难以下咽。其实,现在许多农家乐地锅城推出所谓的“地锅锅饼”,不过是商家迎合人们的怀旧心理,赚取利润的手段而已。

母亲去世十多年了。我家的厨房,我家的锅台,还有拉火的风箱,早已湮没在历史的长河中。但是,母亲的音容笑貌,母亲的谆谆教诲,母亲贴的锅饼,还有那袅袅升起的炊烟,却长留在我记忆中。

昨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在梦中,母亲笑容满面地回来了,又亲手贴起了锅饼,烧火的还是我这个伙头军。一家人欢天喜地的围坐在一起,细嚼慢咽地品赏着母亲贴的锅饼,就着酱豆,喝着小米粥。那锅饼,越嚼越香,越嚼越有味,真不舍得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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