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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便秘“怪”案

 风声之家 2021-11-30

王二的读书笔记 2021-11-29 21:45

首先详写本案:

马X,女,67岁,2020年9月,曾因便秘二十余年于我处就诊,当时患者由于被前医连续应用各类通活泻下剂长达半年时间,均不见大效,至当时大便仍5~6日一次,不用开塞露难下;且经长时间过度治疗,心阳大衰,伴有明显胸闷,气喘,诊知:寸口脉浮迟弱中痰滑明显;腹诊胸胁痞满痛,趺阳脉不至,太溪脉浮而无力,下肢水肿明显。

       值此正虚邪实之际,救阳为主,处以(处方记忆不甚明晰,大致如下):

茯苓30  炙甘草15  生五味子10  干姜10  姜厚朴15

白附片30   制远志6  煅牡蛎20  薤白15   全瓜蒌15

(反药双签字)3付水煎服,嘱咐其服完后复诊

患者3日后复诊,言心慌胸闷大减,但大便仅有便意但未下,后用开塞露解出干粪球若干,加之患者急于返回东北老家,于是上方微调后带走6付。

      2021年11月21日(本年1诊),患者自东北老家前来就诊,主诉仍为便秘,言去年6付药服完后,精神,体力,睡眠均可,唯大便仍5~6日一行,不用开塞露难下。内经云:魄门亦为五脏使,患者苦便秘20余年,其原因可能较为复杂,故须详询详察。

      察:患者长期从事农业劳动,除便秘外余无所苦,家庭生活幸福,孕产史无明显异常;观其形:身形丰满,面色稍黑黄,精神较佳,语声大,语态较为急切,尺肤稍干而硬,手形厚实,鱼际饱满,但手皮干,手心稍有蒸热感。腹诊满腹胀满硬痛,尤以脐周按压痛明显。诊其寸口脉,脉形芤动为主,关前大痰滑满布,几乎超过关部;虚里处稍有不支持之感;同时极偶尔可见停顿。遂计时诊脉2分钟,又仅见一次停顿。遂问其是否有胸闷,背部闷,气喘等心区不适,患者否认。又诊其趺阳脉,断为芤动长涩。至此,暂断患者为阴血不足所致之血虚便秘,同时有脉结代之象,取炙甘草汤方意加瓜蒌薤白处方:

炙甘草8   党参6  桂枝8   生姜2大片   生地黄32

制山萸肉12   麦冬12   麻子仁6   全瓜蒌10  薤白10

制远志4

3付,水煎服,嘱咐患者当日即服一副,两日后复诊

       2021年11月23日本年二诊:患者复诊,言服药后但有便意,但无大便解出,且服至本日早间,稍有头胀之感。请患者歇息5分钟后计时诊其脉,见患者脉体芤动象已不明显,但整个脉体滑浊满布,邪气弥漫;腹诊时,患者下腹压痛较上次更加明显。遂考虑阴血已足,是否此时为推陈出新之最佳时机?然由于患者寸关之间(虚里处)遂邪气弥漫,但不似阳明腑实证之滑涩或骑跨横实于脉道之象,故未取承气汤为主方,改以只是薤白桂枝汤方意通泄之,处以:

全瓜蒌24  薤白12  炒枳壳12  桂枝6   姜厚朴12  

酒大黄5    乌药5 

2付,水煎服,嘱其后日再复诊 

       2021年11月25日本年三诊:患者复诊,言服药后有便意,但仍无大便解出。且服药后稍有乏力感。

此时我明白,上方已经动及患者中气,不宜再行通泄了。请患者稍歇后诊脉,见患者脉中邪实满布之象似稍有消退,同时脉体又见芤长象。此时,我突发奇想,如此大力推陈,不能祛邪反而伤正,我便开始怀疑,患者腹诊与脉诊中所诊得之信息,是否真切

      为验证猜想,我针刺患者双侧天枢穴。曾于多份文献中习得,针刺双侧天枢穴,可以机械刺激肠道蠕动,从而起到推动大便下行的作用。若针刺后患者大便下行,或脉诊有明显变化,则患者脉象中所现之邪气,很可能并不实在;且患者每每脉现芤动之血亏象时,邪气似并未侵入脉体芤形之中,这就使我排除了患者是实邪(如瘀血等)入血分的可能。

       结果,留针五分钟后,神奇的事情开始发生了

 患者寸口脉部邪气逐渐消散,至留针20分钟时,脉形基本呈现芤、弦、长、稍硬的形态;而取针后,患者脉中邪气弥漫之感又开始笼罩上来。

        于是我更加确信:正虚(血虚为主),邪实(燥粪堆积),肠腑所以不运行者,筋急缺血也。本年一诊所立炙甘草汤,为填补之法,而非柔敛之方。肠腑气血运行不畅,可以筋急立法柔敛之。故取芍药甘草汤加当归治之,处以:

    当归9   酒白芍18  炙甘草9  炒花椒1(加炒花椒之用意,为稍佐辛通,以化阳气助血运行也)

三付,水煎服,嘱其三日后复诊。   

       2021年11月28日本年四诊:患者复诊,言服药后两日内大泻五次,每次都有诸多宿便燥粪滚滚而下,且泻下后只觉身体轻松,神情舒畅。再诊其脉,滚滚邪气已不见,但有芤长稍硬之血虚为主的脉象呈现。芍药甘草汤敛阴柔筋之效已达,后续巩固,当以柔肝养血为主。故处以当归建中汤善后:

桂枝15   炙甘草10   酒白芍25   当归9  饴糖30   

生姜 3片  大枣1枚

6付  服两日停两日,水煎服

      本案所记,极尽详细甚至啰嗦,是因为此案中,有诸多值得思考,乃至警醒之处:

1、但凭一诊,不足恃也。中医发展至今,其诊法经历了从复杂到精炼,从繁琐到简单的过程。但从未衍化到“一诊独大”或“一诊即可断病”的境况。因为人体是极尽精密复杂的。任何一个信息在身体上有所表现,都有可能出现被未知因素干扰的情况。所以,无论再精专哪一诊,都会遇到“假”的情况。如本案中患者脉象、腹诊就极具欺骗性,满脉滑浊之象,腹诊也是满腹胀满硬痛,按之益甚;这就给人以不一泄为快就不能根治其所苦的错觉;然而针刺后气滞一行,筋急一缓,患者脉中所现“邪气”顿时消散,这就说明此邪并未如其所表现出的那样坚实,甚至有“虚张声势之感”。这时候,多诊合参的意义,就非常重大了:排除个别诊断的假象,以多诊所证,形成完整的“证据链”,方可断病于“少误”(毕竟人力之所为,实不敢写无误二字)。

2、单看此案,前两诊所误,难道真的不能从脉诊上,发现端倪?首先,在本年首诊之时,平心而论,我是犯了一个思维惯性上的错误,那就是“脉象主要特征,就是病人的主要病机”。因为脉上缺血了,所以我先补补血,再顺便借着补血的劲力稍作通利。但是,细细分析,患者脉形芤动,可这个貌似心血不足,心神不安的“动”态,难道就没有可能是患者燥粪生浊,氤氲扰神所导致的?回过头看针刺时邪气消退的程度,加上患者服炙甘草汤后的反应,实际上本年一诊大补脏阴,很可能是过度的。

       再看二诊的通下剂,开的如此痛快,却没有仔细分别正邪在脉道上的态势;如果正邪消长形成矛盾,导致病人出现不适,那么,在脉上应该出现正邪长久交争而留下的痕迹,比如燥粪化热的脉数,燥粪久停导致的脉涩,这些其实都不明显。所以这时候妄行泻下,加上自己脑补前医泻下无用,是没有同步补顾气血所致,这些都是缺乏证据的。所以,在诊病过程中,是非常忌讳拿不出证据时,去做0——1——2的推论的。大多数时候,直接的诊断体征,只能支持0——1的推导,而1——2的推导,若要落地,必须有诊断证据支持。从这个角度看,我在二诊的应对,其实是自己想当然的结果。

      写了这么多,最后呢,还是多说一句。可能是我学习经历尚浅,对此类患者有点儿“大惊小怪”了。随着我的学习深入和经验积累,本案的情况,也许以后我可以给自己在理论上找出一个很完满的解释。如果有哪位同道先师对此案中患者的情况有更加成熟的看法,敬请不吝指点,在此先行谢过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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