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当了兵,才知道军营中也不是天天有肉吃。部队称一月一次吃肉为“改善伙食”。
平日里弟兄们正如李逵大哥所有:“嘴里淡出了鸟味”。每到“改善”的那一天,炊事班的采买便成了众人瞩目的人物。
那只驮在破自行车后面的竹皮篓子磁石般吸引着弟兄们的目光。肉买回来后,主管伙食的副连长必是在司务长的陪同下,高度警惕的在伙房里巡梭游荡,防止个别人“混水摸肉”。
当然,他自己一定要首先品尝少许,在对炊事员的手艺提出善意的批评。这是,炊事班长一定会做出诚恳的“检查”,然后抢过炊事员的勺子亲自递给连座,在连座边品尝咸淡的过程中,再做出某些“改进”。
打菜的时候,炊事班长必是亲自掌勺。从狭小的窗口里望去,那张庄严肃穆的脸犹如布施的牧师,他沐浴在人们谄媚的目光中,手腕极有分寸抖动着。
经过这一套程序,一般会有三种结果:一是运气好的,碗里漂浮着一至两块肥肉,羡煞众人。
二是运气差的,只闻肉味未见“肉影”,随即招来一阵喝骂。三是从碗底深处刨出几块长满毛的肉皮,叹一声,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再拔掉毛扔进嘴里,仍细细咀嚼滋滋有味。
记得每逢有大的军事行动前,连长都要同时宣布“加餐”或“改善”的消息,在当时除了“语录”的功能外,无疑是另一种鼓舞士气的力量,足可使弟兄们兴奋若干天,夜晚梦里都弥漫着一股肉香。
那年为迎接“7.16”横渡长江,部队拉到东湖集训,与我们连伙房紧相邻的是空降兵的伙房。
做为“天之骄子”的空降兵,其伙食标准高出我们一大截。每逢开饭,从他们那边飘过来的阵阵红烧肉味,直熏的弟兄们昏昏欲睡,再低头看看自己碗中的清水南瓜,不禁悲从心来。
绝对有“投诚”的企图。我们连有个河南兵禁不住红烧肉的诱惑,厚着脸皮端着碗到那边套近乎认老乡,硬捧回了一碗红烧肉。
我记得他当时端着碗阔步回营的样子,简直像个得胜的将军,穿着新衣的皇帝……
集训结束,军区首长前来验收。空降兵身背四块砖头在东湖的静水中畅游一万米,上岸后连大气都不喘。
我们身背两块砖头,还不及一半路程,就有半数兄弟被救生艇捞了起来,趴在船舱边吐起南瓜汤来。
据为首长服务的勤务兵事后讲,首长们当时用望眼镜目睹了弟兄们辛酸的一幕,无不唏嘘不已,据说,一位将军当时还掬了一捧酸楚的泪……
由于炊事班在当时有着“艰苦的地方”和“靠近组织炼红心”的美称,更有着“近肉案者先得肉”的特殊地位,许多兄弟趋之若鹜,我当时也是积极申请者之一。
由于我锲而不舍的精神,连队终于批准了我的请求,但不是去做饭,而是去猪场养猪,弄了个吃不到猪肉,但见猪跑的“残忍”差事。
从那以后,俺就落了个“红烧肉精神紊乱症”的病根。不论在那里,一见到猪,成年往事就涌上心头。
两腿便不由自主挪步艰难,唾液急剧分泌喉头上下滑动,如犯,偏方即是红烧肉一大碗,立即肉到病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