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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青海当过兵

 cheneh630306 2021-12-10
青藏线老兵之家

青藏线上的军人具有“特别能吃苦、特别能忍耐和特别能战斗”的三个特别精神。关注“青藏线老兵之家”分享我们曾经在军营中工作、学习、生活的一些回忆和我们今天与明天的成长经历。。。

▲作者 张贵平

我在青海当过兵
作者:张贵平

8735部队 704部队

8735部队是总后勤部第十工程团,部队编号工建210团。

西宁向西,日月山下的湟水河畔,总后的934仓库、704仓库、甘肃天祝县大柴沟505仓库、格拉输油管线格尔木油库、格尔木泵站、废弃的西大滩泵站房、五道梁泵站、雁石坪泵站、安多泵站、那曲泵站、当雄泵站、拉萨油库、拉萨泵站”都是8735部队,这个内部称呼工建210团施工完成的。

这个团居无定所。部队施工到哪里,哪里就是他的家。

8735部队最后在陕西省汉中的汉阴县完成备战工程施工任务后好像是被军委整编了。

1969年3月我从老家河南省灵宝县入伍就是在这个部队当的兵。我所在的是安装连二排,二排一共四个班,四个班的战士都是电焊工。 

入伍参军

六九年正月十四下午三点左右我们新兵离开灵宝火车站,夜里火车经过西安灞桥时,我从闷罐子运兵列车的缝隙里看见路边有小孩打着灯笼在嬉戏,不知不觉我竟然偷偷地掉了一行眼泪,我是第一次离开家啊,第一次走出远门。此刻我更想我的母亲。

我是糊糊涂涂入伍参军的,那年我刚好17岁多一点,我报名参军的事家里的人谁都不知道。

腊月天,农村一年一度的应征入伍开始了,有一天中午我从县城回家无意间路过乡政府,我想去乡政府旁边的村里找个同学去玩,突然听到乡政府的大院里面锣鼓喧天,口号声喊的彼起彼伏,好奇心加上我这个天生就是个爱看热闹的人,迫使我不由自主地走进了乡政府大院里想一看竟就。

原来是乡政府正在搞一年一度的征兵宣传,公社毛泽东思想文艺宣传队正在舞台上表演着动员入伍的节目。舞台上有人正打着竹板在说着快板书:“陆三海四空五年,今年当兵去北京,当的都是技术兵,错过机会悔一生”。

四句快板书刹那间听得我我心潮澎湃,热血直往头上涌。今年如果能当上兵,这的确是一个能够跳出农门的好机会。我问问了身边的人,他们告诉我今年征兵是去北京,三年就回来了,而起都是技术兵,复原后就能招工进工厂当工人。

文化大革命刚刚结束,初中还没毕业的我,生产队的的体力劳动,累的我实是受不了。

我做梦都在羡慕城里孩子的生活,羡慕着当工人。可惜祖宗八代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那里能有门道。

一直上学吧,学校老师又不好好讲课,上课就是学政治。

那年月,升学靠保送,保送靠关系,大队干部的子女才能飞黄腾达,我们再努力上进,学习成绩再好也是大海捞针,一句话;“没门路”。

我看着台上的演出,心里在发愣,不啥时候台下突然冒出个我一个平时很要好的同学,他拉拉我的衣襟,一阵寒暄后他问我今年当兵去不去?他和我的想法一样,他也想去当兵,都是想跳出农门。

我俩分析了一下,今年如果要是错过当兵这个门槛,以后就可能再也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去年(1968年)我们灵宝县当兵去的地方是在新疆莎车县,是通讯部队,都是通讯兵。比我们年龄大的同学有去当兵的,来信说是学报话员,将来复原了可以招工进邮电局。

这个同学对我诉说他去年当兵的年龄早就够了,主要是他犹豫了一下没有去成,现在自己已经后悔快一年的时间了。

咱俩现在去报名吧!报名后还不知道能不能验上呢。

舞台下摆的有两张桌子,桌子上面用红纸写着一行大毛笔字,“应征入伍报名处”,县武装部的办公人员就翘着二郎腿坐桌子旁边喝茶。

不需要提供任何手续,你只要报上你的名字,出生的年月日,村名就行了。

报名回家后,我也没有给家里人说,不久竟把报过名去当兵的这件事情给忘记了。 

春节


腊月过后,很快就是春节了。家里人还是不知道我已经在乡里报上名要去参军了,我也不想给他们说这事,目的是想让全家人都能高高兴兴过一个春节。

回想起那年的春节,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老父亲给家里一斤大肉也没有买,现在想起来可能是家里缺钱的缘故吧,家中姊妹们多,处处都要花钱,而且在每年在青黄不接的时候还需要买粮食吃。当年我们姊妹都很懂事,也很能体切到大人的难处。

大年初一吃的肉是羊肉。那一只绵羊是我亲手养大的,至今我还是在心痛我养的那只羊。

这只羊我养了快两年,是从一只小羊羔养到膘肥体重的大绵羊。

羊和我已经建立了深深的感情,春天里风和日丽、百花争艳,羊在我身边默默地吃着青草,我躺在草地上看长篇小说,此刻是我最惬意的时候。

这羊也好怪,一会儿它如果看不见我,一口草也不肯吃,到处“咩咩”叫着四处找我。

它还和我玩,我经常在草丛里和它玩顶头游戏,有时候它把我顶倒了,它再会轻轻地把我顶的再站起来。我再要和它玩顶头的游戏时,它不肯再出力顶我,它会轻轻地往后退,好像生怕再把我顶倒了。

我不会亏待它,经常从家里拿些玉米穗子装在口袋里偷偷喂给它吃,有时候我给它梳理毛发,它会乖乖的把头埋在我的怀里。

村里有个专门替人杀猪斩羊的老屠夫,春节前我有事刚刚离家两天的时间,我回来后,一只杀好剥了皮的羊竟然挂在我家的屋檐下,羊肉让邻居已经分的差不多了。

由于心痛我亲手喂大的那一只绵阳,后来我竟养成不爱吃羊肉的毛病,当兵转业后,我在西藏驻格尔木运输公司跑了17年青藏公路,羊肉几乎我是一口不沾。

春节过后才真正要参加验兵体检了,父母亲已经知道我报上名了。好在这一批我们报名参军的同学还真的不少,邻村还有很多熟悉的青年人也报了名。

不久,我体检合格被验上了兵。这时候的母亲好象很难受,她嘴里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经常爱怜地望着我,我明白她心,舍不得让我走,但是她又无能力。

最令我不能忘记的是临走的前一天晚上,母亲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在哭声中母亲突然就犯病了,手抽搐、口眼歪斜,村里赤脚医生诊断说是缺钙,要注射钙针。

大队卫生室有没有这种针剂,我和村里另一个伙伴顶着月光跑了十多里的山路从临近的另一个大队的卫生室取来这种补钙的针剂。我们俩风风火火地赶到家里,已经是下半夜的时间了,到家后发现母亲的病已经自己痊愈了,口眼也不再歪斜,人也不再抽搐,她的思维恢复的很正常,还劝我们俩,“跑了一路,早点睡觉”。

到部队后我问了军医,才知道村里那个赤脚医生啥也不懂,当年是他把病判断错了。母亲得的病是中风病,是短暂性脑缺血,心里过于难受是这次脑缺血病的诱因。

两年后母亲就去世了,去世那年母亲刚满46岁,母亲去世的时候,家里四兄妹,我最小的弟弟才九岁。

母亲去世原因是生了另外一种病,没有得到及时治疗。至我今也弄不明白她得的是啥病,听家里人说:她的症状是大口吐血,并吐出一块很硬的异物。医生却说她好像是胃穿孔血管破裂后失血过多而死。

母亲是在公社医院里去世的,她吐血两天后送入公社医院。下午入院,入院后医生没有及时给于处理,当天夜里母亲突然坐起来用微弱的语音对我的父亲说:“她可能见不到我了”。说完这句话后不久,母亲一口气闭过去,就再也没有醒来。

母亲去世,父亲有很大的责任,我一生都在蛮怨他,“愚昧加贫穷!”。

感谢704部队领导,感谢704仓库计划科的付成耀科长允许我回家去安葬母亲,让我看见躺在棺材里的母亲最后一面。

母亲去世,我悲痛自责的心情因为没有得到及时疏导,沉甸甸的心情伴随我至今,几十年来压抑的无法对人言讲。

从此后我变的心肠格外柔软,看小说、看戏、看电影只要是看到凄惨的故事我都会暗自落泪,明知道那些故事都是人为编写的,可是竟不由我,无法自控。

尤其是在舞台下看演戏的时候,我会提前戴上墨镜,我生怕身旁的人看到我这个大男人在掉泪而耻笑我。

现年已是70岁的我,真的是永远无法泄去内心的这种疾病,她会伴随着我走完我的人生归宿。

新兵是在灵宝党校的操场上发的衣服,灵宝党校是新兵集中地。

那一年灵宝县竟招收了将近九百多名新兵。九百多名新兵都集中站在党校的操场上领衣服,第一批发放衣服是给灵宝县西边四个公社招收的新兵发,他们发的是棉帽子、棉大衣、棉鞋。不错,这些人就是快板书说的一样,他们是去北京当兵了,的确他们当的是总后的技术兵。

我们这批六百多人和他们发的不一样,我们是皮帽子、皮手套、皮大衣和大头鞋。我们被武装上了青藏高原。

一九六九年的三月三号四点多,我们六百多人登上了停在灵宝火车站的一列闷罐子的运兵军列,四点二十四分军列在一声汽笛中,缓缓地向西驶出了灵宝火车站。

闷罐子列车的车厢中间铺着厚厚的稻草,这就是我们要睡觉的地铺。车厢中间还生着一个煤火炉子,列车车厢顶部贴着“此车已消毒”的五个大字。

同乡的新兵中有好多年龄比我们大的多,有的人已经结过婚好几年了,这部分年龄过大的人现在去当兵,大部分人都是各怀鬼态的。

我的铺是紧挨着接兵的排长,来灵宝接兵的这位排长,部队里的人都喊他叫二排长。这个新兵排长是张长条脸,脸上从来就看不到笑容,如果他勉强笑起来,也是显得有点皮笑肉不笑的,让人感觉到不舒服,心生畏惧。

实际我们到了新兵连,这个排长很好,特别关心我们,无论新兵谁遇到困难他都会帮你一把,牙膏肥皂如果谁没有了,他都会把他买牙膏和肥皂送给你。这位新兵排长实际是位很义气的一个人,只是他不爱说话,性格有点内向罢了。

我们新兵中有一个名叫XXX的人,他的年龄比我们要大的多,大家上车后都是按照上车前排长分配的铺位顺序,当各自要展开自己的铺盖的时候,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要求我和他换一下铺位,他要紧挨着带兵的排长睡觉,我心里正在畏惧那个表情阴森森的排长,就毫不犹豫满口的答应他了。

火车到达兰州,军列接到兰州火车站的预告,此次列车要在站台上停留较长的时间,连长在站台上吹着哨子,叫大家都下车到站台上去散散步,活动活动身体。

夜里的兰州火车站站台上灯火通明,泛着青色的日光灯把站台照的如同白昼。一列列如巨龙般的火车,不时地从站台旁边的铁轨上隆隆驰过。站台上空的广播喇叭还时不时地传来呼叫列车司机的调车广播,喊叫的都是让人听不懂的奇怪的代码话,拐七、洞五地呼叫火车司机……。

兰州站现代化的信息让我们这些农村来的娃们个个都惊的出奇,大家都在目瞪口呆地欣赏着。

在灵宝要和我换铺位,他自己要紧挨着排长睡觉的那个人,站在站台的路灯下面不去散步,这时候他好像发现站台上新兵和接兵的老兵都很多,就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毛主席语录站在灯杆下非常老练地大声朗诵着,他是想让接兵的连长注意到他,可是连长从他身边走过并没有搭理他。

这个人成功了,到部队后分到了团部,后来还提干了。我只是几十年后在老家碰巧见过他,见他时,他已经从部队转业,被地方政府任命到一个乡里当了乡干部,头发梳的油光,两只爱滴溜溜转的小眼睛和当兵的时候一模一样地在上下打量着你。

过了海石湾站不久,天就麻麻亮了,火车终于停了下不再走了,排长喊大家打背包,准备下车。

刚下火车,我感觉到这里的天气很寒冷。我留意到站台上有不少待发车的货物,货物上面盖着很大的帆布篷布,篷布上写着“青海省民和铝厂专用篷布。

原来我们的部队就驻扎在这里,这里叫青海民和县。我心想下车后赶紧给家里写信,告诉家里人说明我们到了驻地青海民和县,免得家里人操心。那时候当兵寄信不用贴邮票,邮局会在上面盖一个三角章“免费军事邮件”。

我们列队走出了站台,路边早已站好了两路军人,他们手里都高举着毛主席语录在夹道欢迎我们。

“欢迎新战友,新战友辛苦了”!口号声喊的很响,排长给我们说这些人都是刚从四川接来的新兵,他们比我们早到这里几天。

我有生来是第一次看见四川人,这些人的个子都不太高,大部分都是圆圆的娃娃脸,脸上的皮肤显得很细嫩,他们要比我们北方的人白的许多。

民和火车站旁边有几座高大的楼房,楼房下面堆着全是从东北发来的松树原木。这座大楼就是我们新兵住的地方,排长说我们要在这里训练三个月,训练期满后再分配到部队各个连队。

我所在的是新兵二连六班,新兵班长叫马占彪,河北深县人,65年兵。马占彪人高马大,英俊潇洒,平时脸上总是笑眯眯的,一派老大哥的模样。

三个月的新兵训练终于结束了,我学会了打枪,学会了扔手榴弹。实弹射击考核时我的成绩非常不错。可能和我小时候在老家给生产队放过牛有关吧,放牛的时候经常要扔石头赶牛。

阳历四月底我们终于要下连队了,早上三十多台军用解放牌卡车浩浩荡荡开到我们训练的操场,因为已经提前宣布好自己要去的连队,汽车上编写着号码,车厢上标记着各连队名称,连队名称写得非常清楚,所以一点也不乱。

8735部队是在山里施工的部队我们已经知道了,因为在我们老家河南灵宝县驻扎着8217部队,这个部队在灵宝县予灵镇的山里施工,他们也是给部队建油库和混合仓库的,新兵训练的这些天我们已经知道老家灵宝驻扎的8217部队是总后勤部的第九工程团,青海高原驻扎的8735部队是第十工程团。

万幸的是我们新兵二连六班分配的连队是8735部队的安装连。灵宝新兵们听说后都很羡慕,羡慕的是安装连有技术,我们也是沾沾自喜,所以心情非常地好。

坐上了汽车,大家春意荡然。因为心情特别好,所以就像学生一样,上车后就歌声不断。

兰宁公路民和段是一条带上坡的弧形弯道,公路两边有不少矮矮的山包子,安装连新兵乘坐的汽车走在车队最后边,大家站在货箱上可以清楚地看见前边行驶的全部车队。三十多台的军车货箱上全是穿着新军装的军人,一辆接着一辆,好是威武。

运兵的车队一过平安驿镇,因为这天正好是全国人民欢庆党的第九次代表大会胜利闭幕的日子。

 

第九次党的代表大会决定了林彪元帅为毛主席的第一接班人。也是这一年,国家有还清了全部的内债和外债,中国成了世界上第一个没有内债和外债的国家。

五万吨油轮下水、庆大霉素和百万次电子计算机研制成功。河南林县红旗渠竣工通水。

更重要的是我人民解放军和苏联军队首战,珍宝岛中国军队创大捷,指挥员孙玉国参加了九大,受到了毛主席和军委主席林彪同志的亲切接见。

西宁市,是青海省的省会,街道宽阔,高楼大厦林立。

这天路上不少的彩车都在游行,庆祝党的九大胜利闭幕,热闹的场面就像现在的人正月十五闹元宵节一样。

游行队伍里有各色各样的彩车,车上都悬挂着毛主席和林彪副主席的巨幅画像,一队接一队步行游行的群众手持毛主席语录在载歌载舞,整个西宁市的上空张灯结彩锣鼓喧天热闹非凡。

我们的运兵车队因为要穿过西宁市向西行驶,一出曹家寨就被夹到群众游行的车队里了(那个时候西宁没有环城路,汽车西出西宁要走市里的大十字和西门口从小桥出市)。

西宁街道两侧有不少的围观的群众,他们正在看游行和看热闹,群众发现我们这么多的汽车货箱上站的全是军人,三十多台浩浩荡荡的车队,弄不清我们是干什么的,误认为这些军车也是在参加游行,所以路边的群众不住友好地向我们打招呼,鼓掌,致敬。

的确,我们站在车上也感觉到很是风光,也会向他们还招手礼。可是,风光只是一时。不久车队就出了西宁市,踏上了青藏公路。

过了西宁西边的大堡子镇,公路就进入了湟水河畔,大家渐渐地都困了,不由自主地坐在车厢里打起瞌睡来。

一觉醒来,路两边的山好高,真可以用“巍峨”和“无限风光在险峰”的词句来形容它。黑压压的山。好像是在凝视着我们,也好像对着我们在狰狞地笑。

大家都惊呆了。这里再也没有城市的喧哗,耳边只有呼呼的风声和汽车发动机声。大家谁也不再说话。

不久我们乘坐的汽车就拐弯了,离开了青藏公路,汽车顺着一条碎石铺的小便道,沿着山涧顺着一条小溪一直往山里面开。

两排营房挡住了道路,小河北边是934部队的正规营房,小溪南边是一排排用牛毛毡塔起来的简易营房,简易营房就是我们的连队,8735部队的安装连。

刚到连队的前几天。我们新兵还是住在一块,不几天就全部分到班里了。

安装连的工种有:管道工、电工、铆工、电焊工。电焊三班分了我们六个新兵,班长姓苏,大个子络腮胡,河北深县人65年入伍的兵。

我们一块从灵宝来的三个人分到电焊三班,袁志道,焦润生和我。因为新兵连我们三个都在一个班,彼此都非常熟悉。

从四川入伍分来了两位新兵,一位姓胡,这人入伍前就烧过电焊,但是到这里,他是“鲁班门前耍斧头”需要从头学习,他会的那一点差的老远。还有一位叫张彪,张彪和我们一样,焊钳子都没有摸过。

我们班里所有的老兵都是65年入伍的老电焊工,入伍后他们在上海江南造船厂培训过一年左右的时间。

如同汽车司机带学员一样,一位老兵带着我们一个新兵。老兵焊接的时候,我们就拿着面罩在身边观看他如何操作,老兵也会给我们讲解此焊缝需要电流大小和焊接操作要领。遇见平焊焊缝的时后,老兵会破格偶尔让我们操作一下,就像学员第一次驾驶汽车,我们只要拿起焊把,老兵们会紧张的不行,死死的盯着电弧看,会不时地纠正我们,老兵最怕我们操作不当焊道里面夹渣、气孔、咬边。

这是备战工程,焊道焊接完后老兵要在焊道上打上自己的钢印编号。还要经过几道工序:探伤、焊道煤油试压。工程竣工后还要整体注水进行试压试漏。如果是焊接出了问题后会顺着钢印编号找老兵麻烦的。

施工现场外的山坳里,一字儿排列着十多台拖车,拖车上是汽油电焊机,机器班的人一个人在这里要管理十多台机器。

随着正在油库里面焊接的十几条焊把不同的操作,十多台电焊机产生的负荷就各自不一样,一字排开的汽油机会随着自己拖动的电焊机不同的负荷而自动加减油门,它们时而吼叫,时而怠速。十多台汽油机就象在弹唱着一曲美妙的音乐,声音有高有低,不住地转换着音调。

我们也会借着给老兵出来调电流的机会,出来透透气,然后再坐在外面偷懒一会儿。

只要离开施工现场,老兵根本看不到我们,我们会偷偷的坐在汽油机旁边的空地上抽烟,抽完烟后,大家估计出来的时间差不多了就会猫腰再钻进油库里,然后偷偷拿起面罩继续观察老兵的焊接方法,老兵正在忙着焊接,根本不会注意到我们啥时候进来的。

电焊工是三班倒,施工现场有江南造船厂派来的焊工专家们在督查把关质量,专家很是严格,他们一丝不苟,不留一点情面,训人,呵斥是司空见惯。

夜间的施工的现场灯火辉煌,亮如白昼。气割的火焰、电焊的弧光、铆钉枪的射击声、砂轮机的吼叫声,大家在各自的岗位上忙碌着。

穹庐般的油库顶部还有一台大功率排烟机把油库里产生的烟雾抽的干干净净。

作业三个多小时候后,连长会拿着高音喇叭喊话,喊大家各自关掉设备,到仓外去休息,不一会儿炊事班就会送来热气腾腾的饭菜,我们是施工单位,伙食标准比其他部队的高的多,所以伙食是相当不错的,几乎顿顿有肉吃。

几十年过去了,我对那个山沟还是充满着怀念和感情。沟里虽然没有老乡居住,但是山坡上有老乡开垦出来的不少荒地,荒地里长的都是盛开着金黄色的油菜花,还有墨绿色的蚕豆苗,蚕豆苗长的很壮实,苗高豆荚肥,美的如同一幅油画。

夏季是青海最好的季节,这里天无酷暑,凉爽无比。山沟里青翠欲滴,山坡上野花随风摇摆,一条小溪在山涧欢快地流淌。

白云深处牛羊成群,放牧的阿哥会隔空唱着青海花儿,歌词凄凉、声音婉转。偶尔还能听到随风飘来的阵阵羌笛声。

响河尔门前的公路上还能看到不少木制的大轱辘车在独自行走,这里拉车的牲口不用人牵,它会自觉的走在路的右侧。大轱辘车上面罩着一顶白色的车棚,赶车的人正躺在里面悠哉悠哉的睡觉。

试压后放水是灰条沟里最壮观的一道风景线,三万立方米的水会从油库里顺着大口径管道一顷而泄,因落差大的关系,压力会使泄出的水流喷的很高,在出水口的周围形成一道雾帐,这时如果有太阳,可以同时能看见好几条人工彩虹把虹根扎在雾帐声里。

不久,934仓库和704仓库已经分别建成,竣工验收。总后要在这里组建一支704部队,需要从8735部队下面各个连里就地抽调一批战士。

我们这一行20多名战士就是从8735部队的安装连被调到704仓库的。

安装连连队食堂给我们要调走的战士会过餐后,我们打好背包,从灰条沟搬到嘎庄沟,因为很近,也没有汽车送我们,记得我们是自己扛着行李去704库报到的。

从此我们就是704部队的第一批战士。

当年的九月8735部队告别了青海,开赴到陕西省汉中地区汉阴县接受新的备战施工任务。不几年后的8735部队一部分连队又从陕西汉中返回到青藏高原,建设周总理亲批的530工程,格尔木到拉输的输油管线。

704部队

704部队不大,但她也是团级编制,干部都是从总后驻扎在青藏线上的汽车团里调来的,战士就是从我们8735部队各个连队抽调来的兵了。

我分的单位是704部队勤务连,从此我们住上了正规的营房,雪白的宿舍墙,砖砌的取暖火墙,条件要比安装连住牛毛毡塔起来的简易营房好多了。

退伍证上明确地写着退伍后要保守国家的机密,所以写到这里我就不敢多写了,只能写写当年在连队的生活照。

马二力是704部队勤务连的首认连长,连长马二力为人很憨厚,和蔼可亲。马二力是回族,籍贯宁夏。马二力连长说话时有点咬舌头,但是口才特别的好,开会时讲起话来总是会滔滔不绝,我们也很爱听他给我们讲话。

马二力文化程度不算太高,传说他能提拔到连级干部,全靠出力气换来的。中印反击战时马二力在西宁转运站当兵,他的任务是给进藏的汽车部队车上装进藏物资,马二力特别舍得出力,他一个人一天就装了三台汽车,卸了一节军用火车皮。

马二力家里的媳妇高挑的个子,身材很好看,可是令人不解的是她媳妇头上总爱头上罩个布面罩,面罩只留两只眼睛能够往外看的孔洞。

马二力的媳妇隔一段时间就会带着他们的小男孩从宁夏来部队探亲,小男孩头上总是戴着一顶小白帽,满连队的院子里撒着欢地跑,小家伙很喜欢找我们玩,我们也是老喜欢他,经常“小回回、小回回”地叫他,他一听到“小回回”的叫声,很高兴地用他那脆脆的童声高兴地回应我们。

我们也爱和马二力连长开玩笑,无非就是说让他把他媳妇的面罩摘下来,“你家媳妇脸包的这么严实,她漂亮不,是不是不舍得让我们看哦”。马二力总是笑眯眯地说:“哪是不行的,我们回民的女人都怕羞”。

勤务连除了用高射炮和高射机枪在周围的山上警戒仓库的安全外,就是在石崖庄火车站一号仓库的军用站台上装卸入库资物,有时候也会给进藏汽车团来仓库拉货的连队装车。

马二力看见我身体瘦小顶不住装车卸车的活,就问我愿不愿意暂时到炊事班去做饭,我满口地答应了。

我在勤务连的炊事班大概待了半年多左右的时间,就被调到704部队机关有干我的老本行烧电焊了,因为我在8735部队已经可以单独焊接带有压力容器的钢板了。

在704勤务连炊事班期间我学会了蒸馒头、熬稀饭、炒大锅菜。我炒菜的时候会超过常规猛地给锅里多加些调料,只是不敢多加盐。所以我炒的菜出锅后很有味道,班里战士打了我炒的菜基本上都会吃的盆干瓮净,有些人还夸我:“这个小河南兵炒菜好吃极了,听说他入伍前是学厨师出身”,他们把我夸得活龙活现。

勤务连冬天吃水是在河边的井里打水吃,水井周围全部都是冰溜子,马二力连长怕我们掉进去,所以井边的冰溜子都是他自己拿着工具一点一点给铲除的很干净,弄得我们都不好意思,连长比我们还勤快。

炊事班因为做早饭,从来都是不用跑早操的。我们班那个四川籍班长很懒惰,早上他不肯起床,给我们把任务一布置他就去蒙着被子睡懒觉,把马二力连长气的直接把他的被子扔到雪地上,指着鼻子吼他。

班里也有些战士对这个炊事班长实在看不惯,因为他不太好说话,人家到炊事班找他想要颗葱要把盐他也不给人家,所以一些人总想找机会,找茬子整他。有一次连队改善生活,他负责洗猪大肠,班里战士告到连长马二力哪里,说菜里吃出猪屎味,马二力一听火冒三丈,端着猪大肠来到炊事班里找他:“你以为我是回民不吃猪大肠吗,今天我就破例闻闻给你看,嘿嘿,有猪屎味,没错”。

我们一看马二力的脸色,想笑也不敢笑,实际上猪大肠班长洗的干干净净的…… 

林彪一号命令

1969年我们国家和前苏联关系极为紧张,苏联已经在中苏边境、中蒙边境屯兵百万,珍宝岛时不时地会传来两军对歭的坏消息。所以部队的警惕性特别高,经常都是一级备战,枪不离身,晚上和衣而睡,时刻都在防止苏联搞突然袭击。

10月19号早晨天还微黑,突然一道急促的紧急集合号声划了破宁静的夜空,我们全连官兵荷枪实弹集合在操场上,一霎时气氛变得异常紧张。连长喊着口令让大家列队跑步去操场,操场上面早已经黑压压站着其他单位的战士,我漂了一眼,发现我们勤务连的轻机枪班、重机枪班,高射炮排和高射机枪排的战士都是荷枪实弹立在队伍里。

讲台上,仓库副主任赵泰同志两手插着腰,他身后站立着两名身材高挺、身健利索、斜肩挎着手枪的警卫员。

仓库副主任清了清嗓子,神情疑重地宣布起来军委主席林彪的“一号命令”。

我还记得大概意思是说今明两天,(今天是19日和明天是20日)要格外注意苏联对华突然发动战争。目前苏联军队在边境的活动情况非常异常。要求全国各种军事设施和武器一定要注重隐蔽。

现在对全军宣布一号命令:全国各军、各军种、各大军区所有指挥员立即各就各位,进入临战状态。

从那一刻起,我们就再也没有回到营房,大家荷枪实弹隐藏在掩体里,机枪班的战士在碉堡里面的轻重机枪监视着库区公路上的一举一动。

山头上的炮兵阵地里一门一门填好炮弹的高射炮和一挺一挺挂满弹夹高射机枪也仰头昂视着蔚蓝色的天空,紧盯着天上的每一朵白云。

记忆中的库领导

孙汉林是仓库的正主任,一把手,江苏东台县人。他参加过抗日战争,我们当兵的把他传的活龙活现。

据说抗日战争时期,一个排的日本兵在后面追他跑,日本兵不要死的,目的是要抓一个活舌头。

他身后的日本兵不住的对天鸣枪、喊话,他慌不择路被日本兵逼进一个死胡同里面,突然他被什么东西拌了一脚,他低头一看,原来是一支轻机枪被人丢弃在胡同里,弹药装的满满的。他掉转枪头就朝身后的日本兵扫射过去,死胡同里的日本兵无路可逃,一个接一个在他面前倒去。他是抗着机枪回头踩着日本兵的尸体走出胡同的,从此他就立了大功。

孙汉林主任的德行特别好,不巧的是他的爱人是一位精神病患者,他爱人曾经也是一位女兵,由于生了病无法继续再在部队待下去,被部队解甲归田的。

他爱人疯疯癫癫,经常在库区乱跑,有时候身上弄得很脏,我们从来没有见过他对经常一身泥土的老太婆发过一句火,他对他家的疯老太婆关心至极,家里的洗涮都是他在做。由于他是仓库一把手,经常要工作到深夜,实在无法顾及家里。最后324兵站部领导发话,让警卫排派一位东台籍的战士帮他料理家务。

有人说他最后为了老婆的病而自己要求转业了,做了青海省平安驿面粉厂厂长,不知是真指假。

赵泰是仓库的二把手,副主任,东北人。抗美援朝时候他就是营长,好像他是从格尔木汽车一团或者是汽车三团调到704仓库的。

赵泰酷爱吸烟,早晨天还微黑,我们跑早操的时候,他会在操场边转悠。黑暗中,我们经常看见他嘴巴上有个红色火球在一闪一闪地发光,这是他在吸烟。起床后,他会一根接着一根地吸,从不叫烟火熄灭,那时候没有过滤嘴香烟,他用他前面自己快抽尽的烟屁股衔接后面一根整烟时,速度快的是一绝。一根火柴在他嘴里可吸上三根香烟,才肯把烟屁股扔掉。

赵泰主任工资很高,抽的烟都是“牡丹”“大前门”牌子的,其它牌的烟一口也不沾,他高兴了有时候也会发给我们一根香烟吸的。

赵泰副主任很能干,他就像现在的国家总理一样,把仓库后勤搞得有井有条。青海湖边704部队的江西沟农场,解放军第二医院(专门研究烧伤救治的医院)的农场,都是他一手开垦出来的,两个部队每年都有几十亩的油菜收入,还有打鱼队(当时青海湖鱼国家不限制捕捞),打出来的鱼给大家改善了很好的伙食。

赵泰主任的爱人中等个,白净漂亮,口齿伶俐能说会道。大家都戏称她阿庆嫂,这个阿庆嫂是704部队军人服务社售货员,不幸的是1972年她在去西宁的路上遇车祸去世了,留下了一男一女两个小孩,赵主任的爱人去世后安葬在湟源县的陵墓里。

赵泰副主任非常地坚强,安葬完他爱人后的那天他还曾脱帽给我们这些为他帮忙的小战士行过感谢礼呢。

仓库还有位吕主任,对我们印象更是极深。吕主任德高望重,他是高级干部(12级以上,才能算高干,当年的连排长只不过是23级干部)。我们从来没有看到他摆过一点高干的架子,吕主任家是山西晋北人,说话不太好懂,但是他讲起话来很是干脆,每次仓库开大会的时候,轮到他讲话,他都是站起来挥着手说“我只讲两句”,两句话讲完,干净利索,会引起台下掌声一片。

现在能回忆起来的还有:勤务连排长高汉文(这人后来当过当雄、拉萨大站的站长)西安的刘茂田、菏泽的张玉亭…… 

军工师傅

 
1971年林彪事件后,704仓库在西藏驻格尔木运输公司接收了五家七位职工,他们分别补充在汽车排和计划科的技术革新小组车间。四年后这八位职工除了刘振祥刘师傅两口外。其他的人又回到格尔木的原单位。

1973年后西藏驻格尔木运输公司又和我结下不解之缘。那一年是部队大裁军年,百分之八十五服役期满的老兵都宣布复原了。

幸运的是704部队有我们三名战士直接转业到格尔木运输公司汽车一队,我真的也算是“跳出了农门”。当兵前心里怀的鬼态终于实现了。

此后我开始改行学开汽车了,学会开汽车后,我在青藏线上运送进出藏物资,一干就是17年。直到1990年西藏汉族职工政策性内调,我们三个人又从格尔木运输公司被内调后回到了各自入伍前的原籍。

从格尔木接来的师傅们编制在704库汽车排,汽车排的排长姓付,四川荣昌人,68年兵,他是从格尔木汽车一团提升起来的干部。

军工、汽车修理工、车工、钳工、煅工、焊工我们编制是一个班,主管领导是仓库计划科,科长也姓付,付科长是我们班的顶头上司,他是湖北人,科长参加过中印反击战,好像他是从324兵站部调来的,所以他的家住在西宁,住在兵站部的家属大院里,我有事曾经到他家里去过好几次。

至今我还能一口气叫出704仓库那些军工师傅的名字,刘振祥、周瑞奇、宣长生、宣桂娥、王佑安、王爱珍、孙廷海……可惜他们中间多一半的人已经永远离开了我们。

记得那时候的王爱珍师傅才三十多岁,她是上海援建青海机床厂的第一批上海籍的工人。刘振祥师傅是抗美援朝的老汽车兵,704仓库付主任赵泰在朝鲜战场时就是刘振祥师傅的老营长,我还记得那时候704政治处刘克俭主任称呼刘振祥师傅总是还是“小刘、小刘”地喊叫他。

弹指一挥间,五十年的时间就这么过去了。当年我们这些二十多岁的小战士,如今也变成了70多岁的老翁了,留下的只是抹不尽的回忆。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有生之年我们真想再到我们做梦都想去的那个地方再看上一眼。

有生之年我们要是真能再去喝上一口嘎庄沟里的水,该多好啊!

作者简历:张贵平1969年3月从灵宝入伍,新兵在青海省民和县训练,新训结束后分配在湟源石崖庄8735部队安装连,电焊工。70年调到704仓库做过炊事员,电焊工。74年集体转业到西藏交通厅驻格尔木运输公司汽车一队,学改行开汽车,跑柳园至拉萨。西宁至拉萨。90年后西藏政策性内调,调回原籍河南省灵宝中州汽轮机厂运输处开车,直至退休。

2021年12月7日写于河南豫西灵宝市城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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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青藏线老兵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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