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红楼梦》前五回 看贾雨村的蜕变
曹茂旺
《红楼梦》前五回结构上相对独立，基本交代了全书的主要人物、背景、发展脉络、人物命运，是小说的序幕。第一回开篇就交代主人公贾宝玉。小说把他放到仙境来写，他的魂质是青梗峰下一块“无才补天”的石头，他的体相是灵河岸用仙露浇灌绛珠仙草的神瑛侍者。两位神仙——“茫茫大师”、“渺渺真人”施法把石头变成美玉，经警幻仙子安排，夹带在想下凡人间为人的神瑛侍者身上，投胎到贾府。所以，贾宝玉一出生口里就衔着的一块玉；林黛玉就是那陪着下凡、用眼泪还报雨露灌溉之恩的绛珠仙草，因此，林黛玉总是悲泪不止。知道这些也就不难理解“木（绛珠仙草）石（青梗峰石头）前盟”等语。第二、三回交代林黛玉母亲病逝，只身投靠外婆贾母，去了荣国府，与贾宝玉相见。第四回从哥哥的人命官司说起，交代薛宝钗，为聘选宫中公主、郡主的入学陪侍，一家子也到贾府。这样一来，主人公都登场了，而且都集中到了贾宝玉家。小说第五回写贾宝玉梦游“太虚幻境”，看了里面有字有画的判词，听了仙女演唱的“怀金（薛宝钗）悼玉（林黛玉）”的《红楼梦》曲子，这些判词是小说中众多女子的谶语，与曲子一起暗示了金陵众多女子，特别是“金陵十二钗（十二个女子）”的命运。结构上相对独立的前五回，除去书名来由、作者成书及相关写作见解的引文部分，小说从甄士隐做“白日梦”梦开始，以贾宝玉做“青春梦”结束，所以说，读完《红楼梦》前五回有读完全书的感觉。
《红楼梦》前五回有两个重要人物——甄士隐和贾雨村，作者开卷第一段里就明白表示他撰拟这两个名字的寓意：（将）真事隐（去）、（用）假语村（言）。甄士隐先失爱女，又遭火灾，后被岳父坑害，原本衣食无忧的“乡宦”（告老还乡的本地官员），一、二年就穷了下去，弄得贫病交攻，最终，抛家弃业同了疯道人飘飘而去。这两个人物本是互相对照而写的两个线索人物。甄士隐在仙界，贾雨村在凡间，两条线索或平行或交叉推动小说故事情节的发展。你看《红楼梦》前五回，甄士隐引出贾雨村，贾雨村当私塾老师引出林黛玉、进京求官引出贾宝玉，断命案引出薛宝钗，情节发展都没离开这两个人物。《红楼梦》不像故事脉络清晰、情节引人入胜的《三国演义》和《水浒传》，它需要线索把关联度不太高的事件串起来。
贾雨村虽是个线索人物，但形象刻画得栩栩如生。我们可以从《红楼梦》前五回中，清楚地看到他从寒儒到贪官酷吏的蜕变过程。
（一）
贾雨村姓贾名化,表字时飞,别号雨村。“原系胡州人氏,也是诗书仕宦之族,因他生于末世,父母祖宗根基已尽, 人口衰丧,只剩得他一身一口,在家乡无益,因进京求取功名,再整基业。自前岁来此,又淹蹇住了,暂寄庙中安身,每日卖字作文为生。”
贾雨村虽是一介卖文为生、敝巾旧服的贫寒书生，却生得腰圆背厚,面阔口方,更兼剑眉星眼,直鼻权腮，相貌魁伟，官相十足。从他的赞月诗“天上一轮才捧出,人间万姓仰头看”我们可以看出，他不仅有重振家业的宏志，而且有安邦治国的抱负。他得了甄士隐的路费资助后，不看黄道吉日，便起早进京赶考，既反映他求取功名心切,也说明他不受封建习俗束缚，办事果敢。
人穷愁潦倒时候最需要爱情的慰藉。甄士隐的丫鬟“娇杏（谐音侥幸）”折花时多看他两眼，贾雨村便认定那女子慧眼识英雄，心中有意于他,狂喜不尽,并时刻放在心上。但他没能像《西厢记》中张生爱上莺莺后，找红娘带信：“待月西厢下，迎风户半开，隔墙花影动，疑是玉人来”，积极主动地去约会。只是自吟情诗：“未卜三生愿,频添一段愁。闷来时敛额,行去几回头。自顾风前影,谁堪月下俦?蟾光如有意, 先上玉人楼。”他吟了情诗又搔首对天长叹:“玉在椟中求善价, 钗于奁内待时飞。”待价而沽的他相思得难受，又见不着，只好隔空喊：“不要看我今日贫穷，但我是砣金子，我是块玉，会卖出高价，会有出人头地的时候的，你等着吧！”他这么喊，丫鬟没听见，恰值甄士隐走来听见，笑道:“雨村兄真抱负不浅也! ”本来弄得好丢人，但这时候雨村忙笑道:“不过偶吟前人之句,何敢狂诞至此。”轻轻一下掩饰过去了，这表现了他随机应变能力强。
贾雨村对待这段感情还是认真的。封建社会讲究门当户对，中举为官后，当然先要门当户对娶妻。但他一升任知府，便将这个叫“娇杏”的丫鬟纳了妾。没想到“娇杏”真侥幸，到雨村身边，只一年便生了一子，又半载，雨村嫡妻忽染疾下世，雨村便将他扶侧作正室夫人了。一段好收场的爱情反衬悲剧的宝、黛爱情。
总之，没做官之前的贾雨村算是一个能吃苦、重恋情、求上进的优秀读书人。
（二）
《红楼梦》第二回用了一段文字，先补叙贾雨村离开甄士隐后的情况，再叙述他为官、革职、离任的情形：
“原来，雨村因那年士隐赠银之后，他于十六日便起身入都，至大比之期，不料他十分得意，已会了进士，选入外班，今已升了本府知府。虽才干优长，未免有些贪酷之弊；且又恃才侮上，那些官员皆侧目而视。不上一年，便被上司寻了个空隙，作成一本，参他'生情狡猾，擅纂礼仪，且沽清正之名，而暗结虎狼之属，致使地方多事，民命不堪’等语。龙颜大怒，即批革职。该部文书一到，本府官员无不喜悦。那雨村心中虽十分惭恨，却面上全无一点怨色，仍是嘻笑自若，交代过公事，将历年做官积的些资本并家小人属送至原籍，安排妥协，却是自己担风袖月，游览天下胜迹。”
文字虽短，却告诉了我们，贾雨村一考就是个进士，一升就到了知府，“才干优长”的确很优秀。初次为官他是什么样子了呢？“未免有些贪酷之弊”，“贪”就是贪污，“酷”就是对老百姓残暴、不仁。“未免”，在这里，我觉得有“跟大家一样”的意思。“弊”，我认为作“通病”解释妥当，因为那时的官，你贪我贪他也贪。“且又恃才侮上”，仗着自己有才，用言语冒犯上级。“且”，“而且”，是递进关联词，说明在当时的官场，这一毛病的性质比“贪酷之弊”还要严重。贾雨村不光有官员贪、酷的通病，而且仗着自己有才，对上不敬，惹得“那些官员皆侧目而视”不喜欢他。结果呢？不到一年。“便被上司寻了个空隙”，找了个茬革职了。找了个什么茬呢?注意，罪名不是“贪酷”，这说明两点，一点，既然是官场通病，司空见惯，就不容易告倒他；另一点说明告状的人是不能罗织此罪的，因为罗织此罪会成为众矢之的。从这里我们不难看出,当时的社会腐败到何等地步。小说里写的是状告他“生情狡猾，擅篡礼仪”。“生情狡猾”这是空的，“擅篡礼仪”就严重了，因为乱改礼仪就动了封建社会“君君臣臣”的严格的等级制度。可以容忍你贪污，也能容忍你欺压老百姓，但你不能对上不敬，个个对上不敬，谁来对皇上忠心？状子后面再加上沽名钓誉、结党营私罪名，导致“地方多事，民命不堪”的危害，于是，“龙颜大怒，即批革职”。贾雨村被革职后“本府官员无不喜悦”，可见他上、下都不得人心。
从这些文字中，我们可以看出，初入仕途的贾雨村智商高，情商却不高，这也说明他虽沾染了封建官员贪、酷的通病，但还没有坏透。
贾雨村离任时，“十分惭恨”，惭，说明他认真反思，总结教训深刻，这次罢官，为他今后的蜕变提供了反面教材。心里恨，“却面上全无一点怨色，仍是嘻笑自若。”说明他处变不惊，内心强大，傲气有所收敛，傲骨尚存，当然，表里不一也从此开始了。这些文字也暗示了他会东山再起。“将历年做官积的些资本并家小人属送至原籍，”自己去旅游。说明他未升知府之前为官和“不上一年”的知府期间，贪的银子不少。
（三）
贾雨村当林黛玉私塾老师时，去郊外游玩到了“智通寺”，看到门旁有一副旧破的对联：“身后有馀忘缩手，眼前无路想回头”。贾雨村看了对联觉得这两句话，文虽浅近，其意则深。进去遇到了一位龙钟老僧在那里煮粥，问他两句话，那老僧既聋且昏，齿落舌钝。当小说看到这里时，我们自然想到，这是成仙了的甄士隐，在劝贾雨村“缩手”、“回头”。贾雨村并未被点化，他只想进去找个知音高谈阔论，“显摆”一下自己的才华，看到所答非所问的老僧，就不耐烦，出来了。不曾想，到村肆喝酒，竟遇到昔日相识的古董商冷子兴。一个官员与古董商交友，当然暗示我们，贾雨村过去经常买古董收藏或送人情。贾雨村谈兴未了，冷子兴说到贾宝玉时，他说了一大段晦涩难懂的话语，细细品味这段话和相关情节挺有意思：
“天地生人，除大仁大恶两种，余者皆无大异。若大仁者，则应运而生，大恶者，则应劫而生。运生世治，劫生世危。尧、舜、禹、汤、文、武、周、召、孔、孟、董、韩、周、程、张、朱，皆应运而生者。蚩尤，共工，桀，纣，始皇，王莽，曹操，桓温，安禄山，秦桧等，皆应劫而生者。大仁者，修治天下；大恶者，挠乱天下。清明灵秀，天地之正气，仁者之所秉也；残忍乖僻，天地之邪气，恶者之所秉也。今当运隆祚永之朝，太平无为之世，清明灵秀之气所秉者，上至朝廷，下及草野，比比皆是。所馀之秀气，漫无所归，遂为甘露，为和风，洽然溉及四海。彼残忍乖僻之邪气，不能荡溢于光天化日之中，遂凝结充塞于深沟大壑之内，偶因风荡，或被云催，略有摇动感发之意，一丝半缕误而泄出者，偶值灵秀之气适过，正不容邪，邪复妒正，两不相下，亦如风水雷电，地中既遇，既不能消，又不能让，必至搏击掀发后始尽。故其气亦必赋人，发泄一尽始散。使男女偶秉此气而生者，在上则不能成仁人君子，下亦不能为大凶大恶。置之于万万人中，其聪俊灵秀之气，则在万万人之上；其乖僻邪谬不近人情之态，又在万万人之下。若生于公侯富贵之家，则为情痴情种；若生于诗书清贫之族，则为逸士高人，纵再偶生于薄祚寒门，断不能为走卒健仆，甘遭庸人驱制驾驭，必为奇优名倡。如前代之许由、陶潜、阮籍、嵇康、刘伶、王谢二族、顾虎头、陈后主、唐明皇、宋徽宗、刘庭芝、温飞卿、米南宫、石曼卿、柳耆卿、秦少游，近日之倪云林、唐伯虎、祝枝山，再如李龟年，黄幡绰，敬新磨，卓文君，红拂，薛涛，崔莺，朝云之流，此皆易地则同之人也。”
这段文字涉及哲学、史学、文学、人伦多学科知识，俨然不是一个私塾老师的谈论，而是一个大学教授的谈吐，它让我们真正见识了贾雨村的“言语不俗”。这里的一层用意，当然是为了突出贾雨村博览群书、见解独到。
古董商听懂了这段“之乎者也”吗？没有。你看他怎么说的“依你说，'成则王侯败则贼’了。”上面说的是这个吗？显然不是。上面这段话应该是说：这个世界，秉天地正气，应运而生的就成了大仁者；相反，秉天地之邪气应劫而生的，就成为大恶人。但不要以为世上只有大仁和大恶两种人，更多的人是被清明灵秀之气和残忍乖僻的邪气相互渗透，聪明灵秀和不近人情融于一身。冷子兴明明没听明白，贾雨村却说“正是这意。”可见这个时候的贾雨村已经变得圆滑了。
其实，这段话也是作者借贾雨村之口发表的“人性论”。曹雪芹持这样的观点，所以《红楼梦》塑造的文学形象并不是好人就完美无缺，坏人就一无是处，性格的多样性才使人物形象更丰满。
儒家有个重要的思想，“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但千万不要以为，贾雨村边旅游、边教书是为了修身养性，“行万里路，读万卷书”。他是在等待时机复出。他为什么要托朋友，找上门去教苏州钦点巡盐御史林如海、钦差金陵省体仁院总裁甄家的孩子呢？因为这些官员与朝庭有来往，这样就信息灵通，一旦有机会又好寻找门路。“钗于奁内待时飞”，机会果然来了，朝庭真的起复旧员，贾雨村经林如海举荐，贾政竭力协助，题奏之日，轻轻谋了一个复职候缺，不上两个月，补了金陵应天府缺，择日上任了。
（四）
《红楼梦》第四回《薄命女偏逢薄命郎，葫芦僧乱判葫芦案》，薄命女“英莲（谐音'应怜’）”就是甄士隐的女儿，那年正月十五被人贩子拐走，养到十一、二岁转卖他乡。人贩子先将她卖给冯渊（谐音逢冤），冯渊看了个好日子，准备三日后再接进门。为了多得银子，人贩子又悄悄的卖与薛蟠，结果各不相让，薛蟠下人把冯渊打死，把英莲拖去后，主仆逃得无影无踪。“葫芦僧”就是“门子”，门子是葫芦庙内一个小沙弥，因当年葫芦庙被火烧之后，无处安身，趁年纪蓄了发，到应天府充当了普通的衙役。这场人命官司，贾雨村是按“门子”出的主意来审判的，所以叫“糊涂案（'葫芦’方言谐音'糊涂’）”。
冯渊命案的断案过程具有戏剧性，讽刺效果极强，贾雨村的表演十分精彩，小说对其阴险狡诈一面刻画得入木三分：
贾雨村听说冯家的仆人说告了一年的状，竟无人做主的时候，他不禁大怒，正言厉色要发签辑凶拿人。——一好像公正严明、实则道貌岸然。
吃过傲慢无礼的亏的贾雨村，现在真的接受了经验教训。当一个门子，使个眼色，贾雨村马上觉察里面有蹊跷，宣布即时退堂，“至密室，侍从皆退去，只留门子服侍。”——不再专横，见机行事。
当雨村得知这门子是葫芦庙内的小沙弥时，先忙携手，又让坐了，并称“贫贱之交不可忘。你我故人也。”——看似谦恭可亲、恋旧重情，实则口蜜腹剑！
门子拿出了“护官符”，告诉贾雨村，命案主犯薛蟠是四大家族贾、史、王、薛的薛家，这四家联络有亲，权势炙手可热，他劝贾雨村“趋吉避凶”，不要因此得罪权贵，弄得自身不保。后来门子更是掏心掏肺：“小的闻得老爷补升此任，亦系贾府王府之力，此薛蟠即贾府之亲，老爷何不顺水行舟，作个整人情，将此案了结，日后也好去见贾府王府。”东山再起的贾雨村当然要明哲保身，趁机巴结权门，但他听后并没说“所言极是”、“正合吾意”，却可笑又可气地说：“你说的何尝不是。但事关人命，蒙皇上隆恩，起复委用，实是重生再造，正当殚心竭力图报之时，岂可因私而废法？是我实不能忍为者。”——继续装腔作势，完全口是心非！
当门子接着为他出歪点子：用封建迷信欺骗军民、谎称薛蟠暴病身亡、按法处治人贩、多拿钱财让冯家封口。贾雨村笑道：“不妥，不妥。等我再斟酌斟酌，或可压服口声。”——老奸巨猾的嘴脸，简直令人作呕！
第二天，贾雨村便按门子的意思，把人命案变成了他今后进一步求取利禄资本的“人情案”。你看他，一断完案，急忙作书信二封，与贾政并京营节度使王子腾，不过说“令甥之事已完，不必过虑”等语。——徇情枉法，趋炎附势！
跌倒过一回的贾雨村格外的谨慎，这个案子完全是门子出的主意，雨村既怕他日后说出了案情真相，又恐他对人说出当日贫贱时的事来，被人瞅不起，为了隐瞒真相、保住形象，后来寻了罪有应得的门子的不是，“远远的充发了他才罢。”——一兔死狗烹、心狠手辣！
你看，现在的贾雨村，完全蜕变完成了贪酷狡诈的知府、趋炎附势的政客！
曹雪芹特别注重人物性格发展的连续性。《红楼梦》第一回中，不沾亲不带故的甄士隐慷慨解囊，资助贾雨村五十两银子作为求取功名的盘缠，还送他两套冬衣路上御寒。五十两银子是一、二十万元，就是现在也是一笔不小的钱啊，如果没有这笔资助，就算你再有才华也只能卖字作文、老死他乡。能得到这么大的帮助，一般人都应该感恩涕零。贾雨村呢？“收了银衣，不过略谢一语，并不介意，仍是吃酒谈笑。”略谢一语、并不介意这一细节描写，看似不经意的一笔带过，细细体会，意味无穷。这仅仅是为了表现贾雨村的傲慢无礼吗？不。最主要的是表现他的自信。学识让贾雨村有了科举的自信，“升官发财”的封建社会现实，让贾雨村有了钱财的自信。你看他，一升知府，就“遣人送了两封银子，四匹锦缎，答谢甄家娘子。”“两封银子”是多少，应该是两个五十两，这是加倍酬谢；四匹锦缎，也是加倍酬谢两套冬衣。贾雨村只把甄士隐的资助看着是一个人情，从来没有把它看着是恩情，他觉得自己已加倍偿还了这个人情。
自信和自负是一对孪生兄弟。他自认为，会考试就会当官，自信转化为自负。所以初入仕途，他“恃才侮上”、傲慢无礼；“升官发财”，取之无道，就让他有“贪酷之弊”，贪者，自认为天下之利该为我用，国家之禄该尽我享用；酷者，自认为天下之民该为我所役使。
复职后的贾雨村，心里只有仕途，眼里只有权贵。后来更做了不少伤天害理的事，贾宝玉骂他是“国贼禄鬼”。在审理"冯渊命案"中，明知英莲是昔日恩人之女，明明知道甄士隐的女儿英莲，落入“姬妾众多，淫佚无度”的薛蟠之手后没有好结果，却轻描淡写地说“这也是他们的孽障遭遇”，没有表示一点点的关怀；他不能伸张正文，判成了糊涂案、人情案，当然也就无法伸出援助之手。
“略谢一语、并不介意”短短八个字，把贾雨村从自信到自负，从薄恩寡义到忘恩负义，从贪官酷吏到国贼禄鬼的孽根挖了出来。在小说中，我们清楚地看到了他性格发展的脉络。
贾雨村本来是一个吃苦上进的优秀的读书人，中了进士以后，仍然才华出众，胸怀大志，颇有骨气，本来完全可以为社会、为百姓做一些好事，却逐渐被肮脏的封建官场腐蚀，最终蜕化为一个自私、虚伪、贪婪、冷酷、徇私、泯灭人性的社会祸害。在贾雨村蜕变过程中，我们看到了司法的腐败、道德的沦丧、人情的冷暖、世态的炎凉；而让贾雨村蜕变的原因，正是封建社会被世俗严重污染的儒士灵魂，被官场熏黑的政客心灵。
“因嫌纱帽小，致使枷锁扛”，丧尽天良的贾雨村自然没有好下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