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苦禅出身农家，自幼喜爱绘画。他凭借多年的努力，于1922年考入北京美术学校。
由于家境清寒，所以李苦禅一边上学，一边拉人力车挣钱。
有同学发现他拉车载客一直跑到深夜，给他取了“苦蝉”这个名号，但他并未因此自卑，反而欣然接受。
1923年的一天，李苦禅鼓足勇气来到齐白石家，请求拜师学艺。
齐白石很喜欢这个直爽的年轻人，点头同意了。在齐白石的传授下，李苦禅的绘画风格日渐成熟。
齐白石从来不收李苦禅的学费，还经常留他一起吃饭。
这期间，李苦禅依旧靠拉人力车挣钱。只是他拉车的时候，刻意远离齐白石的住所。
一个星期天，李苦禅在王府井大街上转悠生意，刚好碰见齐白石与几位友人从一家店铺中走出来，李苦禅一见，赶紧拉着车掉头往回走。
这时，他身后传来了齐白石的喊声，苦蝉过来，送我回家。李苦禅只好答应，转过车来载齐白石回家。
走在路上，齐白石问他，你是我的徒弟，靠拉车度日，怎么不告诉我？
李苦禅说自己学艺不精，所画卖不了几个钱，今天是个意外，给先生丢脸了......
齐白石对他说，你的才华还没有展现出来，能有一颗平常心实属难得。
其实，这时的李苦禅临摹齐白石的画作已经达到乱真的程度，市面上仿售齐白石的画都很好卖，如果他售卖仿品，是能赚到不少钱的，但是他宁愿拉车，一张齐白石的画也没有仿售过。
回到家中后，齐白石将院中一间屋子腾出来给李苦禅住，还在李苦禅的画作上题字，这样能卖个好价钱。
在齐白石的资助下，李苦禅摆脱了生活的困境，静下心来专研作画。
李苦禅上交毕业作品时，美院的校长对李苦禅的画作大加赞赏，他仔细询问才得知，李苦禅是齐白石的弟子，于是感叹，名师出高徒。
齐白石得知弟子以优异排名毕业，非常高兴，亲自刻了一方印章，作为奖励送给李苦禅。
1936年的一天，早起，睡眼惺忪的李苦禅显然对即将到来的打击毫无准备。他打开门口的信箱，里面有一封匿名信，他充满疑惑地打开了信封。
信中只是两张剪报，一张是妻子发布的与自己的离婚启事，另一张是妻子与李苦禅弟子的结婚启事。
除此之外，再没有只言片语。
李苦禅感到异常羞愤，妻子凌嵋琳，是他的同门师妹。他们已经结婚6年了，还有了两个可爱的儿子。只是近两年，李苦禅在杭州国立艺专任教，妻子还在北京深造。
他不明白妻子为何要与自己离婚？又是何时和自己的徒第走到一起的？离婚这样的大事竟然没有和自己沟通，而是直接闹到了报纸上？
耻辱与震惊齐齐涌上李苦禅心头，虽然百思不得其解，但事到临头，他必须决定如何应对了。思索间，他想起了自己初见凌嵋琳的那天，她带着弟弟凌子风来拜齐白石为师。李苦禅作为齐白石的第一位弟子，成了他们的“大师兄”。凌嵋琳本是名门之女，她毕业于第一国立美术学校，她一向清高，却对憨厚的李苦禅另眼相看。而李苦禅由于早年境遇贫苦，格外自卑，在感情方面他从不敢生出妄念。凌嵋琳就不一样了，她天生优越，性情孤傲。那时，她身边都是些风流倜傥的公子哥，但是她却看不起他们。认为他们不过是靠祖荫，才能花大钱上学，穿得人五人六哄骗小姑娘罢了。凌嵋琳觉得，李苦禅身上那朴实的特质很有男子气概，而且他的画作风格新奇，鲜明豪放，总能得到齐白石的欣赏。有一次，齐白石当着众人的面夸赞李苦禅：“很有想法啊，李苦禅学吾而不似吾，日后必成大器！”齐白石抚着胡须哈哈大笑，李苦禅像个得到糖果的小孩子，高兴得咧着嘴笑。大师兄才华横溢却从不恃才傲物，凌嵋琳觉得他比那些纨绔子弟可爱多了。于是凌嵋琳常常借着向师兄请教的由头，到李苦禅的“吼虹画社”去。作画之余，凌嵋琳总是帮他整理画案，收拾家务，甚至洗衣服。尽管凌嵋琳认为自己的行动已经非常直白了，奈何李苦禅仍然像一块木头一样只知道作画。这怎么行？难道李苦禅对儿女情长一窍不通吗？凌嵋琳心里犯起了嘀咕。不管了，有花堪折直须折，凌嵋琳抱着这样的念头，想出了一个告白的办法。这天，凌嵋琳又来到画社，见到李苦禅，她对李苦禅说：“师兄，能为我画一幅鸳鸯吗？”“没有啊，”凌嵋琳也有点不好意思：“鸳鸯是两情缱绻的鸟儿，亲亲热热，白头到老。如果世间的有情人都能像鸳鸯一样，该多好啊。”李苦禅也是紧张的，他虽然已经结过一次婚，但那是封建包办婚姻，父母直接安排了一位比他大6岁的姑娘做妻子，当时他并不知“情”是何滋味。
凌嵋琳的“告白”，是他第一次与爱情近距离接触。看着眼前高傲又羞涩的女孩，听着自己越来越快的心跳声，李苦禅明白，自己也心动了。于是，他大笔一挥，很快一对栩栩如生的鸟儿跃然纸上。凌嵋琳向桌上望去，简直惊掉了下巴。他没画鸳鸯，竟然画了一对老鹰？！李苦禅开口说道：“小凌，我是苦出身，做不到像鸳鸯一样安逸逍遥。你看老鹰，他们用嘴为对方剔毛，是在为日后的高飞做准备啊。”求爱心切的凌嵋琳没有细究“雄鹰”与“鸳鸯”所映出的人生观的差异，只听出了李苦禅也是对她有意的，于是她快速地点点头，“嗯嗯！”应了下来，两人就算是在一起了。不久，他们在老师和同门的祝福中正式结为夫妻。婚后两人开始了温馨的家庭生活，并很快有了两个可爱的儿子。然而一旦两个人朝夕相对，什么才华、气质、品德这种光环都会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各种细小的生活习惯被无限放大。从小挨饿受冻在苦水中泡大的李苦禅，慢慢开始被凌嵋琳嫌弃了。而“迟钝”的李苦禅对此毫不知情，因为他确实没有多少心思放在家中。李苦禅热衷于结交朋友，有些是画坛名人，京剧票友，这些人凌嵋琳还不太反感，乐意招待。然而，还有些是当年李苦禅为了凑学费去拉黄包车时结交的“三教九流”，捏泥人的、练武的、画糖画的，凌嵋琳不明白丈夫为什么把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人请到家中，还让他们留宿。眼前的生活与自己想象的差距太大了，看着李苦禅那张老实巴交的脸，凌嵋琳陷入了苦闷之中。而就在这时，杭州创办艺专，邀请李苦禅去任教，李苦禅征求凌嵋琳的意见，凌嵋琳没有丝毫的不舍，她马上答应下来，表示十分支持李苦禅的事业，还为李苦禅收拾好了行李。那边，李苦禅到了杭州的新校，万事开头难，他整日为了学生忙得陀螺一般，更顾不上远在北京的妻子了。这边，李苦禅原来的学生张若谷转而向凌嵋琳继续学习作画。凌嵋琳在与张若谷的接触中，发现张若谷非常体贴细致，便将无人可诉的烦恼统统倾泻给了张若谷。张若谷总是对她耐心安抚，凌嵋琳寂寞的内心得到了滋润，不知不觉，与张若谷越走越近，很快两人就走到一起了。而后，凌嵋琳选择了登报，公开宣布了她和丈夫弟子的恋情。在报纸上，她是这样写的：“凌嵋琳与李苦禅因志趣区别，佳耦感情实难维系，特此登报离异。”“张若谷与凌嵋琳已于上周正式结婚，组建家庭。至亲好友来不及一一奉告，特此敬告。”李苦禅握着那两张剪报，越来越感到愤怒，他简单收拾了行李，决定去北京找那两位算账。可就在北上的路途中，他想起了自己这一路走来的不易。自己付出了比旁人多少倍的努力才考上了国立北京美术学校，有了系统学画的机会。自己不知熬了多少个夜晚，拉车赚来的钱宁肯吃不饱、穿不暖也要去买墨水、买纸笔来练习画画。才敲开了齐白石的大门，说服了齐白石收自己为弟子。
想到师傅对自己的器重与维护，想到自己对绘画的热爱，李苦禅忽然觉得，有必要和凌嵋琳张若谷纠缠吗？
李苦禅不是俗人，他清楚自己在绘画上的功力还大有发展，便决定不再为“情爱”之事浪费时间，因此等见了凌嵋琳和张若谷，他只提了一个要求：他要带走两个儿子。凌嵋琳听后，爽快地把儿子交给了李苦禅。谁知小儿子的睾丸竟被张若谷扎了个洞，李苦禅带着孩子们离开没多久，小儿子就因感染而夭折了。这一刻，李苦禅的心彻底破碎了。他可以不追究妻子对自己的背叛，也可以不追究学生对自己尊严的亵渎，却不能不在意亲生骨肉的性命。抱着儿子小小的冰冷的身体，他泪如雨下。从那以后，他再也不愿谈及感情之事。李苦禅开始用创作来逃避内心的伤痛，他的绘画技艺进入了一个突飞猛进的时期。后来，43岁的他也终于又迎来了爱情。这次，他的妻子是小他19岁的李慧文。李慧文虽然年轻，性子却沉静柔和。与凌嵋琳不同，李慧文始终欣赏李苦禅身上朴实、敦厚这些难能可贵的品质。在生活上，她将李苦禅的饮食起居照顾的非常安妥；在艺术上，她从不阻碍李苦禅对创作的痴迷。对于李苦禅各阶层的朋友，李慧文也都一视同仁，热情对待。李苦禅被年轻的妻子感动，他也将心思分出了一些在家庭上，他变得体贴，外出回来，会专门为妻子买爱吃的零食。几年后，李慧文诞育两女一子。最令李苦禅高兴的是，儿子李燕继承了自己的绘画天赋，并且也志在于此。
李苦禅曾抽出许多精力来教育儿子，他说：“人，必先有人格，然后才有画格；人无品格，下笔无方。”1983年，李苦禅在北京去世，享年84岁。李苦禅的一生，真是犹如他的名字一样，出身苦，学艺苦，情路苦，直到晚年还是一波三折，起起落落。
好在李苦禅都熬过来了，尽管期间历经劫难，但自始至终他都执艺不辍，坚持做一个干净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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