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冬将至未至,乍起的北风气势汹汹,摧折万木,扫尽落叶。 尚未等到初雪来掩盖这个世界荒芜与贫瘠,一切都暴露无遗。尤其是没有墙屋遮蔽的荒郊野外,如何面对疾风的袭扰,是所有生灵的头等大事。 1 为躲避天敌和人类的捕猎,野兔整日东躲西藏,此际终于觅得土坡下的一处凹地。 北宋 崔白 双喜图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那里并非什么理想的庇护所。尚存的几丛野草被吹成直角;年轻的灌木枝杆尚未粗壮,亦被揉作弧形;下垂的荆条细到不易察觉,可一不小心就会惹刺上身。 虽然如此,经历过外面的风沙肆虐,实不应再挑剔了。当野兔正要享受这片刻难得的安宁,警觉的双耳却忽听到上方树梢传来的动静。 莫非是凶猛的鹰隼?野兔立即扭头凝视。 2 原来是两只灰喜鹊。 稍松了一口气的同时,野兔原本拔腿欲跑的四条腿又转为坐姿,在跑与留之间犹豫。 右上方,一只喜鹊立于枝头,张开尖嘴对着入侵者口吐芬芳。它展翅作俯身向下状,不知是虚张声势的叫嚣,还是真的下一秒就要发动“空袭”。 另一只喜鹊听到同伴的叫唤,从画面外飞来支援。它同样面带狠色,一看就不是好惹的鸟。 3 灰喜鹊本身并不是什么凶狠的恶鸟。 表面上看,相比于凹地里的矮小灌木,它们有粗壮的大树可依靠,不用担心无地立足的风险。 然而枝头脱落殆尽的黄叶也让它们无处隐藏。当面临突如其来的入侵者,与身俱来的领地意识瞬间就被唤醒。 它们与地上的野兔,同样身处于残破的“危楼”,势必无法共享一份“吹弹可破”的安全感。 4 看到这里,基本是一个肃杀的故事。 但看得久一些,才发现野兔和喜鹊其实并非是故事的主角。当我们把所有的注意力放在纤毫毕现的野兔和喜鹊,却容易忽略最常见又似乎总是居于次要地位的草木。 前面的一株已经完全枯黄,上半身亦被疾风截断;根在最右侧的一株上半部也已枯黄;中间的一株被风吹弯了身子,枝叶尽数零落。只剩下最后一株挺着腰杆,残留着几簇竹叶迎风舒展。 那是画面中唯一的绿色。 从这个角度来看,与其说崔白是在有意表现深秋的肃杀,倒不如说他有意在肃杀中塞进了希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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