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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小琼现象

 置身于宁静 2021-12-25

 主审:古含

 组稿编辑:邵孝文

 作者:张德明

           

                           张德明

1、郑小琼2001年南下到东莞打工,同时开始写诗。她的诗歌主要有两种主题范式:过往乡村记忆和底层生存书写。

郑小琼是不幸的。20出头的她没有像其他女孩子那样,在高等学府里继续编织青春梦幻,描画理想彩图。多少年,她不得不在工厂、车间、机床、铁钉、工卡等机器化的语汇中劳碌奔忙,透支自己年轻的生命。

郑小琼又是幸运的。在短短的几年,她迅速完成了人生的三级跳。2006年参加第21届青春诗会。2007年获得“人民文学奖”。2008年获得“庄重文文学奖”。2009年被《诗刊》社推选为“新世纪十佳青年诗人”。2009年调入广东省作家协会,担任《作品》杂志编辑。

2、郑小琼是畸形发展中的当代中国难得的幸运儿。在几千万打工大军为城市现代化的腾飞耗损了自己的青春,以超常的辛苦换得微博的薪水时,这个特定的时代无疑被过多的眼泪和血腥所浸泡。社会需要找一二代言人,用对他们加倍的褒奖来对打工者进行一定的精神补偿,并借此掩盖某些惨烈的真相。郑小琼有幸被挑中了。

在《是谁制造了郑小琼》一文中,梦亦非一针见血地指出了郑小琼的“符号”意义:

生逢其时其地,郑小琼是沿海经济发达地区的一个民工,这一点是她符号化的根本,想想她被社会“挑中”的元素吧:女性、民工、诗人、济经发达地区,这几个元素就已构成一部社会学著作的关键词,而这些关键词一个也不可以变换,如果把女性换成男性,或者民工换成技工,或者诗人换成小说家,或者经济发达地区换成内陆,这个符号就会失效。因为社会身份的“典型性”,郑小琼必然会成为社会叙事的一个合适对象。

在巧妙的社会叙事里,郑小琼奇迹般地成为了故事主人公,被众星捧月般地推举到高处,吸引了千万人艳羡的目光。而在低处,无数的打工者仍然在疼痛和艰难中挣扎着。

似乎可以说,郑小琼越是出名,越是引人注目,这个社会掩盖的充满血腥和压榨的血泪史就越是沉痛,越是惨不忍睹!

这是郑小琼的幸运,却是时代的悲哀!

3、打工者是一群背井离乡的人,他们将漂泊变成基本的生命形态,将他乡视作营生与救赎的第二故乡。为了赢得有限的薪酬,他们不得不在内心承接数不清的苦痛、寒冷和忙乱。

这是郑小琼的《黄麻岭》所写道的内容:

黄昏中,点亮的灯火照耀

这个南方的村庄,点点滴滴的路灯

温暖着异乡人一颗在风中抖瑟的心

我说的爱,铁片,疼,乡音,它们

潜伏在我的脚步声里,荔枝叶间它们

起伏着,战栗着,摇晃着,

像那个疲倦的外乡人,小心而胆怯

你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胆小的人

像躲在浓荫下的灯光一样

我爱着的尘世生活,忙碌而庸常的黄麻岭

风张开翅膀,轻轻吹过五金厂,毛织厂塑料厂

……一直地吹,吹过冬天开裂的手掌

吹过路灯下涌出来的漂泊者的爱情

它们的情话让我在缭乱的生活中

想起闪亮的温情,我缄默的唇间颤栗着,那些光,那些生活会漫过

我的周身,它在我的肩上拍着

“热爱着这平静的生活吧!”

   或许只有那些具有“打工”经历的人们,才能真正领会这“疲倦的外乡人”的生命感受。也只有用这惠特曼式的倾诉性语式,才能将打工者内心纷繁复杂的情绪状况生动地再现出来。

4、郑小琼是从工业第一线走出来的诗人,不过她的诗歌并非是现实主义的,而是现代主义的。其中对孤独的精神状况的描述,正是其现代主义特征的体现。

孤独也许是现代社会一种最具精神特质的心理症候,克尔凯廓尔曾将现代社会中具有主体性的人称为“孤独的个体”,波德莱尔幼小的时候就倍感孤独,他在《赤裸裸呈上我的心》中曾写道:“从童年时代起就有孤独感。”

在郑小琼的诗歌中,“孤独”“孤单”等字眼随处可见。

我无法忍受在人群中巨大的孤单/在破坏的心灵的废墟上,时间的斑纹/高贵而美丽,它重新落下清明雨滴”(《清明诗篇》)

我的往昔已沉入蔚蓝的天空,剩下回忆似星辰/若隐若现,安慰着我孤独而温暖的心”(《安慰》),

渺小而孤独的生活,将被一台/运转的机器收藏”(《生活》)

更多时候,她站在某个五金厂的窗口/背对着辽阔的祖国,昏暗而浑浊的路灯/用一台机器收藏了她内心的孤独”(《剧》)

我相信爱情与孤独,相信有一个人/会从遥远的地方赶来,与我相爱/除了相信,我别无选择”(《光阴》)……

在对“孤独”的心灵境遇进行反复提炼和不断咀嚼中,诗人凭借一种强烈的痛感而真切捕捉到自我的存在,在离群索居的生命持守中拱卫着个体的独特精神价值。

5、郑小琼是体制圈定的底层代言人,不过她的诗歌并没有为体制唱出丝毫的赞歌,而是以批判的立场和质疑的态度来抗击着不公平的时代和社会。这使她与那些倡导主旋律写作的左翼诗人们区别开来。

她的诗歌中有呐喊,有抗争,有啜泣,也有无奈。《声音》一诗写曰:

这些我听见的声音,僵硬,垂直,

像巨大的铁锤落在铁砧板,“咚,咚”

这个低声的啜泣,悲伤,臃肿,沉闷

啊,我们走着,奔跑着

缓慢地,不自由的命运!

我转身听见的声音,像一块块被切割的铁

圆形,方形,条状……我无法说的铁

它们沉默,我们哭泣,生活的铁锤敲着

在炉火的火焰与明亮的白昼间

我看自己正像这些铸铁一样

一小点,一小点的,被打磨,被剪裁,慢慢地

变成一块无法言语的零件,工具,器械

变成这无声的,沉默的,黯哑的生活!

郑小琼的诗歌对工业时代的冷漠与残酷进行了无声的控诉。她的诗歌是生活锻打出的心灵之语,是草根阶层真实的生命剪影,不过诗歌的意义空间并不是那么丰盈和富足。

 张德明博址:http://blog.sina.com.cn/zhangdem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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