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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评诗话】山东茌平∣孙登勇:长满灵魂颤动的芬芳

 鲁西诗人 2021-12-29

长满灵魂颤动的芬芳

——读弓车组诗《玉米金黄》有感

孙登勇

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在深邃者犀利洞察的目光里,世间万物皆长满舞动的思绪,只要轻轻触碰那根浪漫的音弦,美妙乐章就会演奏出迸发的思想激越和情感摇曳,读弓车先生的组诗《玉米金黄》,收获的就是那种灵魂震颤的曼妙赞歌。
这组发表在《青岛文学》上的10首篇诗章,玉米贯穿了整个筋骨脉络,通篇蘸满情感的雨露,每一个跃动的文字,都轻轻舔舐读者敏感神经,窜动的火苗,燃烧出思想深处的浓烈,就像那棵被酷日炙烤的奄奄幼苗,踏着诗意盎然的美妙,骤然焕发出生命昂扬的蓬勃,挺胸扬头,翘首远方,使你无法抑制浑身血涌,渲染出潜藏心底深处的触碰。
作为组诗的开张篇,《不要动》用先声夺人的巧妙,紧紧勾住读者慵懒的眼球,一棵站在老家院子里的椿树,刹那间充满生命激昂的艳丽色彩。
是的,在普通人的庸俗世界里,树木、稼禾是不会有任何生命色彩的,更不会长满思想的根须,然而,在诗人睿智的回眸里,在雅士洁净的世界里,敲动的键盘流淌的却是喷薄的情思,是对故乡无法割舍的浓浓眷恋。
《不要动》在玉米编织的涛声里,就这样在故乡浓郁的风景里,轰轰烈烈开篇了:“不要动/你这棵椿树/就在老家院中站着,让风来摇你/让风来摇动树杈上的我/让我人参果般落地,就势钻入泥土……,等我换下西装,扯下玉米穗颜色的领带……”。
故乡的情思线,故乡的风景图,故乡的一草一木,悄然跳跃入读者深深的心窝里,激活那波涟漪。一下子,无言的树木有了生命的攀爬,故乡的小路、炊烟袅袅有了玉米绳的牢牢牵记。
“一草一木总是情,一丝一缕也是真。”在这组沾满故乡韵味的作品里,就有了凝结乡情缭绕、鱼翔浅底、小草凄凄、玉米呐喊的馨香。所有的草木情深,一下子都结出了生命浪漫的奇特。
在物欲盘结,私念横流的庸俗世界里,无论盘诘还是责问,《问》和被“问”都是非常尴尬的,但是,在诗人溪水清澈的流淌里,在倾情燃烧的世界里,问却长成了一片洁白无瑕的云:“秋日的天空,你的蓝为何减少了几许?/太阳正在试目,看到我正在这片玉米地里吗?/还要问一声河滩里飞起的白鹭/你能驮回几朵白云,以及云里面的雨?……”声声叩问,声声痴情。
对于这样的问,谁又能不泪湿衣衫呢?
《黑暗》、《粮囤》、《微风》、《取经》、《一株玉米》、《面对庄稼》、《盲点》是整组诗高潮迭起的澎湃,《黑暗》“从玉米说起/我看到了它长出了绿叶/看不到这些绿叶如何做成了/青衫或者长袍……;《粮囤》最诱惑的是“我不相信里面是玉米,或者高粱/只可能是黄金,是珍珠,是玛瑙……”;《微风》不是风,是“春日,我替风在果园里摘下一枚樱桃/夏天,我替风为玉米系上三排纽扣”的风景,踏着《取经》的路途,遥望《一株玉米》的澎湃,《面对庄稼》的繁盛,找出生活中的各种《盲点》,一路奔向《天堂》是整组诗最耀眼的闪光。
在诗人的世界里,一粒玉米竟能够敲响历史浑厚的回音。
悄悄寻出《盲点》淹没的烙印,“更没看到被谁送到了一两千年前”,“从我说起/我看到了我的手臂、腿脚/却看不出那其实是/嫁接的两片玉米叶/和一对高粱秸”。
就这样,一株玉米疯长成诗人《天堂》的世界,疯长成无边无际的诗意盎然,穿越千百年历程,肩起历史沧桑巨变,给读者灵魂涤荡,插上尽情翱翔的翅膀,“一只手握住一穗玉米就可以构成天堂/指肚上的斗和簸箕里盛满了黄金和爱情”,这是丰收的喜悦,这是收获的畅想。
读书吧,读诗人一样的厚重吧,这样,在你长满渴望的情感的世界里,一粒粒焦渴的种子,也会饱满成泥土浸润的芬芳。
捧读这些洒满露珠的诗行,一个透彻响亮的声音,就会一遍又一遍,在你迟钝的耳畔不断徜徉。
附:

玉米金黄(组诗)

文/弓车

不要动

不要动,你这株椿树

就在老家院中站着,让风来摇你

让风来摇动树杈上的我

让我人参果般落地,就势钻入泥土

不要动,你这条小河里的水

让三十年前的鱼重返你的怀里

漾起水波,打湿我的童心

童心,就此尾随一条小草鱼,得其所哉

不要动,你这缕饮烟

等我攀上老屋屋顶,站成另一个烟囱

然后说:拉起风箱,添把柴

然后再缘梯而下,不是到屋脚,而是直到少年

不要动,你这块地里的玉米

等我换下西装,扯下玉米穗颜色的领带

再矮下一尺、二尺,四肢变绿,与你们并排

明天该收割了,明天与你们一起喊痛

秋日的天空,你的蓝为何减少了几许?

太阳正在拭目,看到我正在这片玉米地里吗?

还要问一声河滩里飞起的白鹭

你能驮回几朵白云,以及云里面的雨?

我看到了放羊的老人,他

仰躺在金堤上,一会儿就化为了一垛草

田埂与大路之间的那棵桑树

为何用只只手掌将秋风推斜了几寸、几尺、几十米

最后推到了我的身上,我的玉米身上?

这只在风中趔趄的蝴蝶

是否在匆忙赶赴一个千载的约会?

再就是这只飘虫

你小小的身躯,怎么就能

把放羊老人的七只羊背在了身上?

我用一个夏天、半个秋日端详这块玉米地

现在,我有资格像其中的一株玉米一般发问

黑暗

学会从树叶的阳面一跃而到阴面

学会将光,用半月时间,搬到月亮的阴面

学会一朵花的法术:从黑暗里吐出舌头

学会一粒种子,它不想发芽

它赖在土里,不去听阳光下的哭笑声

而黑暗是有脚的,我开始是蛇足

贴着泥土或者瓦砾

然后是蝴蝶的足,高蹈在虚空

游走,一寸一寸,我的江山都失了颜色

翩然,整个宇宙是我黑色的袈裟

却有亿万颗星星缀在上面

我需要用一生的时光,将这些无用的星星

一颗颗摘下来,码放进玉米的苞叶里

四粒一枚的豆荚内、珍珠一般的稻米壳深处

——这些黑暗里的金壁,黑暗里辉煌的炼丹炉

粮囤

我不相信里面是玉米,或者高粱

只可能是黄金,是珍珠,是玛瑙

不会是小麦,只可能是牙齿,被硌掉的

太阳的,风的,雨的,露珠的……

也可能是鸟,小鸟,哦,最应该是蜜蜂

打开一条缝,它们会一只一只飞出来

蛰我,你们!让我脸上布满紫色的高粱

让我身上覆遍银色的小米、玉色的稻粒!

如果轰然倒塌,银河所有的星星会瞬间

将我掩埋,这最大最辉煌的金字塔!

这最后的粮囤,在最后一个村庄

我,最后一个胡夫王

等待被砌在粮食的中心,或者最底层

微风

春日,我替风在果园里摘下一枚樱桃

夏天,我替风为玉米系上三排纽扣

聂鲁达对某个人做了春天对樱桃做的事

那个美人脱去了春天的衣衫

向我露出了秋日的乳房

我不多摘,我的风是微风

就是说,我已经远离的风暴的中心

甚至边缘。在秋天已没有了果实的树林

和充满黄金的玉米地,我把微风藏起来

藏进干瘪的乳房,让它瞬间充盈、丰沛

然后我替风解开玉米的三排纽扣

我已把风里的牙齿掰掉

只剩下柔软的舌头和唇,用于吸吮

取经

与一片树叶之间是我的取经之路

在它的毛细血管里找到通天大道

沿着它梗的万里长城,朝拜一座座

光合中的庙宇、寺院、藏经洞

骑着三百头骆驼穿过秋天落叶的火焰山

我与一棵玉米之间是取经之路

越过它茎的大河大江,还有它胚胎的

爱情陷阱。我需要绕道沙漠

重新点燃风化了的八十一个烽燧

照亮我从西天取来的经卷

作为交换,就把一匹匹绿色的丝绸

披挂在玉米身上,成为一页页的贝叶经……

如此,这片庄稼地里的每棵小麦、高粱

这原野上的每棵草、大地上的每株树

都是我的取经之路

我有一大把一大把各种文字的通关文牒

西出阳关全是我的故人

一株玉米

它跳舞。它从六月拱出泥土就开始

跳舞。微风搂着它跳小步舞,跳

狂风抱着它跳摇滚舞,跳

我不邀自来的秋风与它跳华尔滋

它先长出四只手,然后是四只、无数只

在风中摆动。身躯越来越长,扭动不止

长出玉米苞,跳得更娴熟,更快,跳,跳

长出玉米穗,跳,玉米须甩动

仲秋,它的红头发长了,火焰一般甩动,跳!

它就这样一直不停地跳,阳光下跳生之舞

电闪雷鸣中跳死亡之舞

直到成熟,在收割机锃亮的牙齿间跳

在脱粒机的饕餮大口里跳,跳,跳

跳,跳,跳,在爆米花的死囚牢里跳跳跳

跳疯了,你无法阻止它们停下来

直到吃下它们,在我们这些舞蹈终结者的

胃里继续跳!将无数的脚伸进我们的

每根神经、毛细血管、细胞,跳,跳,跳

这生命的节律呀!跳跳跳跳,跳!跳!

面对庄稼

我要风来风就来了

你不相信吗?我要风来

风就披散着千里长的头发来了

像个疯了一千载的人,吟诗的李太白

我种的玉米里,有一位温柔的妻子和

一对比玉更温润的女儿

我种的银白色的棉花,棵棵都在月夜

走失了。你们不相信吗?

月亮为此寻找了一个晚上

然后就落进了我的西河

从此,向黄河里流的,向海里流的

除了我的血液,就是月亮的血液

你,你们不相信吗?看我撕破了

牧神的长袍,摘下了凡高的草帽

这些玉米叶子呀,一片片变成了我的

耳朵,我再一只只割掉

盲点

从玉米说起

我看到了它长出了绿叶

看不到这些绿叶如何做成了

青衫或者长袍

更没有看到被谁送到了一两千年前

给了隐士或诗人,比如陶潜,比如屈子

看到了它长出的紫色胡须

没有看到它的每一根

都系在蝴蝶和火焰的翅膀上

系住一朵云,一缕风,一颗星子

甚至大地的经线和纬线上

那成熟的了玉米粒

可以比拟为黄金、太阳的牙齿

但看不到我挥金如土

将它们一一嵌进我的穴位和诗眼

从我说起

我看到了我的手臂、腿脚

却看不出那其实是

嫁接的两片玉米叶

和一对高粱秸

天堂

一只鸟和它的鸟巢就可以构成天堂

只给月光和诗人开门的鸟巢

一只蝴蝶和一朵花就可以构成天堂

花蕊里的梦很深,深到飓风也吹不醒

一滴雨躲进一朵云里就可以构成天堂

落在我白娘子鬓发上的是天堂中的天堂

一枚豌豆与一枚豆荚就可以构成天堂

不过,我要驾着金马车去接她了

一只手握住一穗玉米就可以构成天堂

指肚上的斗和箕里盛满了黄金和爱情

我的另一只手,哦,在尘间越攥越紧

其实手心里呀,除了灰烬,什么也没有

(原载2021年第2期《青岛文学》)

作者简介

孙登勇,爱好写作,有一定数量的文学作品在省级以上报刊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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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西诗人》杂志是山东省聊城市诗人协会主办的诗歌刊物,1995年创刊。1999年5月,《鲁西诗人》联手诗刊社举办第15届青春诗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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