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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村庄 1.炊烟 炊烟起的时候，出去铲草的娃娃，或者在田地里野的娃娃，该回家吃饭了。 因为玩得太野，铲草的时间紧张，就会急死忙慌地乱装一起，羊要吃的芦草牙、冰草也装进去，羊不吃的花菜、剌剌姜也装进去。玩得故意忘了时辰的娃娃还在继续掏老鼠洞或者雀儿窝。 “狗蛋，吃饭来~~~” “小栓子，回家吃饭来~~” 大娃娃背着草框，小娃娃们褂在拿在手里甩哒着，往家赶。有汗了就撩起褂子的角，使劲一擦。 娃娃的们的褂子角，叫撩巾，就是撩起来能当毛巾用。擦个汗，揩个鼻涕，地里拔出来的萝卜、胡萝卜用撩巾一擦就送嘴里去了。谁要被同伴惹哭了，擦眼泪也便当。 也有娃娃喊大人的声音： “爸爸，吃饭喽~~~”大人收了工，留女人在家做饭，就出去藏门去了。 男人们藏门是村庄里特有的交际方式。白天上工没时间，收工等饭熟的时间，东家走走，西家坐坐，交情就热乎了。有矛盾也是在这个时候说乎说乎，往往也就烟消云散了。更多的是去暄慌，几个人在炕沿上一坐，拿过条烟锅子，从炕席巴上抽出几根芨芨来，劈开了，用火柴点着，你吸几锅子，我吸几锅子，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月亮已经升起来了，照得村庄一片白。刚才还喧闹无比的村庄忽然安静下来，偶然几声狗叫。 村庄沉落在一片静谧中。 2.晨起 太阳还没升起，村庄就醒过来了。农人的作息，要抢在太阳出来之前。在天蒙蒙亮的时候，起来做农活，不会热得流汗，影响做工，也不会冷得厉害，缩手缩脚。农人走在天的前头，完全是因为天有时候并不那么眷顾农人的缘故。 东家牵出头牛来，西家拉出头驴来，上庄子上套起了骡车，下庄子上套起了马车。牲口吃了夜草，缓了一晚夕，打响鼻都有劲。人还没醒明白，反正活是多年干熟惯的，走了多年的路，连牲口不用吆喝，都知道那儿有个坑，得绕一下，那儿有个坡，得格外使点劲，那儿有个跌窝，得慢慢过，要不肯定跌断轴头，主人就会把气撒在自己身上，或者捋上几柳条，或者挨上几鞭子，都说不定。其他赶着牲口上地的，就会过来，帮着把架子车抬到旁边，主人就一边嘟嘟哝哝骂牲口不长眼，骂自己丢了个盹，就把事情害下了。一边就想办法修理，心里着急活生个误下了，脸色一直不好看。女人在旁边手脚麻利地帮他干活，一声不敢言传，娃娃们也知趣地不说话，讨好地给老爹递这个送那个，打发上让去家里取什么东西，也不像平常那样推三阻四的，磨磨蹭蹭不想去，一溜烟就跑了，气喘吁吁地拿着什么工具或者家什回来，小心翼翼地递给老爹。 到了地里，取下锨掌头，人往手心里吐一口唾沫，麻溜地动起来，一下一下，像踩着锣鼓点儿，那样地卖着劲，那样地专注持久，好像在进行一场无休止的法事，或者修炼，一直就那样一个动作，好像天地就给人之安排了这样一个动作一样。人都不说话，要干啥干啥，相互配合地及其默契，没有什么好商量的，田地就像一个大舞台，这出戏，唱念做打都是规定好了的，千百年来，一直就是这样唱的。 千百年来的，农人的命运，一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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