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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读诗经之——卷耳

 直通一线王国己 2022-01-06

我读诗经之——卷耳

熬过了《关雎》的刻骨相思,尝过了《葛覃》的归宁甜蜜,新妇在劳作中不得不踏入另一段生命长河中“嗟我怀人”的痛苦历程。

战火燃起,山河顿然失去颜色骏马嘶鸣,催促男子效命疆场。女子虽新嫁,忍痛送良人。牵牵挂挂,噬髓销骨,无时不在心上,手中“采采卷耳”,心上怀我良人。思到深处是痛,念到深处是痴。于是有了这首《卷耳》。

多少情物稍纵即逝,多少人事转瞬消弭。人类当感恩大自然,感恩天道。器物、植物之名,历千百年没有更改,成为世世代代共同的记忆,人类天性里自然情感的共同寄托。卷耳,即我们现今所谓苍耳。千年相隔,长河奔流,历史烟尘茫茫无措,只因为这一名称,我们和先祖心灵距离忽然被拉近,使我们得以窥见先民真实的生活体验和内心的丰富情感。

采采卷耳,不盈顷筐。

翠峦蔓延,一个女子挎着浅竹筐,用勤劳的双手采摘着一棵一棵的卷耳菜,可她采了好久也未能装满浅框,因为很多的卷耳菜都掉到了地上。

古时的女子到野外去劳作,真实自然,不似一步一步被封建礼教捆绑起来的女子,在深闺女红里枯寂心灵,收敛活力,压抑情思,独守空房,父母之约,媒妁之言,一生只在一刹那,姻缘托予一句话。

诗经中的女子已然如此大方,天性自然,性灵舒展,热爱生活,真情芳菲依依,吐露亲切无间。

嗟我怀人,寘彼周行。

嗟是不由自主的叹息,怀是痛入骨髓的思念。良人远征,隔山隔水,千里万里,杳无踪迹,生死不明。有缘夫妇,无缘相依,这是何等痛切的思念。叹息着,思念着,痴望着,迷离着……手中采得的卷耳菜,掉落在地上,竹筐放在脚边,目光却投向大路远处,仿佛看到了丈夫归来的身影。寘即置,放置的意思,周行是大路。我们可以想见,一位女子,手中在不停地采摘着卷耳,心中却无时不刻痴痴思念着远方征战的丈夫,框子就放在自己的脚边,却因为心思迷离,眼神呆滞,泪眼朦胧,而把卷耳菜无法投入到浅框中的情形。

女子思念丈夫,痴痴我心,念念我意,山川失色,草木失露。道路阻隔,山高水长,纵有江河情荡,漫山爱芳,又待怎样?良人可知我情殇,可懂我心怀,可思我柔肠?

《卷耳》此诗,用笔奇崛,神乎其思。女子柔柔思念,采采卷耳时,嗟我怀人。诗却不再写下去,而是将场景一念间转到了丈夫身上。这种艺术手法对后来的艺术创作包括电影都产生了深刻的影响。时空转换,场景对接,一场穿越千年风雨、万里江山的对话就此展开。妾有心,郎有意,思念的潮水滚滚,樯倾楫摧,若天地合;思念的原野莽莽,铁蹄电火,若江河崩。

陟彼崔嵬,我马虺隤。

攀高山,越山顶,战马困倦疲乏,踉踉跄跄。战马如此,人何以堪?连续的征战,人困马乏,伤痛劳累,病体奄奄,能不思家焉?妇思夫念,隔空传情,冥冥之中,如有神助以相互传递无限情义,妾能闻战马嘶鸣,郎可见窈窕身影,虽不能倾身相依偎,却能感受到对方的痴情执念!

我姑酌彼金罍,维以不永怀。

让我姑且斟满这青铜酒杯,一饮而尽,一醉方休。

陟彼高冈,我马玄黄。我姑酌彼兕觥,维以不永伤。

登高冈,过山坡,战马疲惫又彷徨。让我姑且斟满这犀牛角酒杯,一饮而尽,一醉方休。

酒落愁肠相思泪,也好暂时忘却这销魂蚀骨的相思。

沉醉不知相思意,醒来相思更伤心。无可解,无可散,无可消,无可退。

丈夫思念妻子,借酒浇愁,到底是妻子的多情自作,还是丈夫的真切流露,我们无法知道,也不需要知道。这种穿越时空、黯然销魂的真切思念,悠悠千载,愈思愈浓,喂养着中华两千年的人性真情,滋补着中华两千年的食色天性。

苦苦相思,却不能相见,远征的良人思家心切,身体疲惫不堪,心灵还要受这苦思的折磨。

陟彼砠矣,我马瘏矣,我仆痡矣,云何吁矣。

骑马上了这高高的石山,隔空与你倾诉相思之苦,马病人更病,最痛是相思,我身伤痛已不堪,更添心苦更不堪。我心似君心,我知你亦知。你在大路徘徊无助,我在山岗策马伤怀,向天涯一样缠绵,各自飘零!

荡气回肠,悠悠缠绵,久不能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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