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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情背景】 话说书生张珙在普救寺偶遇故相国之女崔莺莺，一见钟情，从此在寺内借了一间房住下，并利用各种机会接近莺莺。正当二人渐生情愫之时，驻守在附近的一个叫孙飞虎的将领，听说了崔莺莺的美貌，发兵五千，将普救寺团团围住，要掳莺莺为妻。崔氏母女无奈之下，放出话来，说是寺内僧俗人众，不论是谁，只要有退兵之策，就将莺莺嫁给他。张生听了大喜，因为他有一位老友杜确，号称白马将军，率领十万大军，驻地正好离此处不远。于是他挺身而出，写了一封求援的书信，请一位武艺高强的和尚冲出重围，给杜将军送去。大军到来，孙飞虎仓皇退兵。不料老夫人事后反悔，在答谢宴上要莺莺和张生结为兄妹。二人痛苦万分，而又无计可施。莺莺的丫鬟红娘给张生出了个主意，让他趁莺莺晚间到花园中烧香之时，用琴声传达情意，然后再看小姐作何反应。这便有了下面的精彩文字。 【原作欣赏】 （说明：下文中的小字部分，方括号内的是舞台说明，括号后的文字是人物的道白。大字部分，方括号内是戏剧曲牌的名字，括号后是人物的唱词。） ［末上云］红娘之言，深有意趣，天色晚也，月儿，你早些出来么！［焚香了］呀，却早发擂①也；呀，却早撞钟也。［做理琴科］琴啊，小生与足下湖海相随数年，今夜这一场大功，都在你这神品、金徽、玉轸、蛇腹、断纹、峄阳、焦尾、冰弦②之上。天那！却怎生借得一阵顺风，将小生这琴声吹入俺那小姐玉琢成、粉捏就、知音的耳朵里去者！ ［旦引红上，红云］小姐，烧香去来，好明月啊！ ［旦云］事已无成，烧香何济！月儿，你团圆啊，咱却怎生？ 【越调】【斗鹌鹑】云敛晴空，冰轮③乍涌；风扫残红，香阶乱拥；离恨千端，闲愁万种。夫人那，“靡不有初，鲜克有终④。”他做了个影儿里的情郎，我做了个画儿里的爱宠。 【紫花儿序】只落得心儿里念想，口儿里闲题，只索向梦儿里相逢。俺娘昨日个大开东阁⑤，我只道怎生般炮凤烹龙⑥？朦胧，可教我“翠袖殷勤捧玉钟”，却不道“主人情重”？只为那兄妹排连，因此上鱼水难同⑦。 ［红云］姐姐，你看月阑⑧，明日敢有风也？ ［旦云］风月天边有，人间好事无。 【小桃红】人间看波，玉容深锁绣帏中，怕有人搬弄。想嫦娥，西没东生有谁共⑨？怨天公，裴航不作游仙梦⑩。这云似我罗帏数重，只恐怕嫦娥心动，因此上围住广寒宫。 ［红做咳嗽科］ ［末云］来了。［做理琴科］ ［旦云］这什么响？ ［红发科{11}］ ［旦唱］ 【天净沙】莫不是步摇得宝髻玲珑？莫不是裙拖得环丁冬？莫不是铁马儿{12}檐前骤风？莫不是金钩{13}双控，吉丁当敲响帘栊{14}？【调笑令】莫不是梵王宫，夜撞钟？莫不是竹潇潇曲槛中？莫不是牙尺剪刀声相送？莫不是漏声长滴响壶铜{15}？潜身再听在墙角东，原来是近西厢理结丝桐{16}。 【厮儿】其声壮，似铁骑刀枪冗冗；其声幽，似落花流水溶溶；其声高，似风清月朗鹤唳空；其声低，似听儿女语，小窗中，喁喁{17}。 【圣药王】他那里思不穷，我这里意已通，娇鸾雏凤失雌雄；他曲未终，我意转浓，争奈伯劳飞燕各西东{18}：尽在不言中。 我近书窗听咱。 ［红云］姐姐，你这里听，我瞧夫人一会便来。 ［末云］窗外有人，已定是小姐，我将弦改过，弹一曲，就歌一篇，名曰凤求凰。昔日司马相如{19}得此曲成事，我虽不及相如，愿小姐有文君之意。…… ［旦云］是弹得好也啊！其词哀，其意切，凄凄然如鹤唳天；故使妾闻之，不觉泪下。 【麻郎儿】这的是令他人耳听，诉自己情衷。知音者芳心自懂，感怀者断肠悲痛。【幺篇】这一篇与本宫{20}、始终、不同。又不是清夜闻钟，又不是黄鹤醉翁，又不是泣麟悲凤。 【络丝娘】一字字更长漏永{21}，一声声衣宽带松。别恨离愁，变成一弄{22}。张生啊，越教人知重。 （选自《西厢记》，上海古籍出版社出版，有改动） 音乐历来是人们传情达意的重要工具。古往今来，不知有多少人借助音乐才得以交流那些微妙的、难以言传的内心感受。正因为如此，“知音”，才成为对人与人之间关系的一种极高的评价。特别是在古代社会，异性之间不可能像今天这样，利用多种方式交流情感，增进了解，所以张生借琴音向莺莺传递爱慕思念之情，应当说是相当巧妙也相当自然的。这段场景有三个看点：一是红娘这个主意出得好，不如此则难以让张生和莺莺传情达意；二是张生的琴弹得好，既显示了他过人的才华，又巧妙地传达了他对莺莺的思念之情；三是莺莺也确实称得上是个知音，不但对张生在音乐中表现的才华懂得欣赏，而且对他通过琴声传达的情意心领神会。同时，这段文字，特别是莺莺听琴的那些唱词相当优美，可谓古代文学作品中描写音乐的经典。 ①发擂：指起更打鼓。我国古代把夜晚分为五个时段，用鼓打更报时。此时应是初更已到。 ②神品……冰弦：均为与琴及琴的品质相关的词语。 ③冰轮：指明月。 ④靡不有初，鲜克有终：《诗经》里的句子，这里是怨母亲（夫人）有始无终，中途变卦。 ⑤大开东阁：指前一日夫人为张生举办答谢宴。 ⑥炮凤烹龙：指烹调各种珍贵的菜肴。 ⑦鱼水难同：指崔夫人让张生和自己认了兄妹，因此也就拆散了他们的婚姻。 ⑧月阑：指月晕。 ⑨西没东生有谁共：指月亮东升西落，无人与嫦娥相伴。 ⑩裴航：裴航是传说中的人物，曾巧遇美女云英，后二人结为夫妇，成仙而去。 {11}发科：戏曲术语。意为演员装作种种逗乐取笑的情态以引起观众的兴趣。 {12}铁马儿：指古时檐角下悬挂的铃铛。 {13}金钩：指帘钩。 {14}栊：有格子的窗户。 {15}漏声：指漏壶（古代的一种计时器）发出的声音。 {16}理结丝桐：指弹琴。 {17}喁喁：音yóngyóng，低声细语的样子。 {18}伯劳飞燕各西东：比喻夫妻恋人离别。伯劳，一种鸟。 {19}昔日司马相如：司马相如，西汉文学家。文君，指卓文君，当时有名的才女。司马相如为追求文君，曾弹凤求凰一曲，传达情意。 {20}本宫：指刚刚弹奏的前一个曲子。 {21}更长漏永：指时间过得特别慢。 {22}一弄：一段乐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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