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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甘才志 在我的家乡蕲春，开在冬季的花有几种，常见的有梅花、菊花和茶花，而花期最长、最有价值的油茶花却被人忽视了。许多人把油茶花当成山茶花，说是山茶花的一种。因此，古代文人墨客留下大量赞美梅花、菊花和山茶花的诗，却很少见到有赞美油茶花的诗。 宋代王安石的“梅花”：“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唐代刘禹锡的“菊花”：“家家菊尽黄，梁国独如霜……一入摇华咏，从兹播乐章。”宋代金朋说的“山茶花”：“谁掇孤根墙解栽，天然农艳衬瑶台。岁寒松柏如相问，一点丹红雪里开。”而赞美油茶花的诗几乎没有，即使有也是由无名氏写的半截诗，如“抱子怀胎十三月，同枝共茂一树香”“素颜不染凡花艳，月貌经霜韵更清”“忍得千载风雨苦，笑看今朝万岭荣”。至于传说中唐代刘禹锡吟的两句诗“芳香滋补味津津，一瓯冲出安昌春”，清朝皇帝雍正吟的“怀庆油茶润如酥，山珍海味难媲美”，未见录入书，且还是赞茶油的诗句，非是赞油茶花的。由此说来，世人对油茶花太不重视了。 不重视不代表它不存在。油茶树存在于野外之间，已有两千年，从未被人们移栽进盆子，也未见有人将它剪了当插花卖。不移不卖的原因是因为油茶花是白的，雪一样的白，白得耀眼。试想一下，若是将这种纯白的花移栽盆子，摆在窗台下，月光冷森森地照着，发出孤光，看的人那会是什么感受呢，能不瘆人吗？而人们要想见到野外开的油茶花，就得走很远的路，还是山路，被寒风裹挟着，不下一番决心那是不成的。 油茶花是一种什么样的花呀？我这里引用宋人晁补之《盐角儿》来说吧。晁补之是写梅花的，但我总以为他写的是油茶花：“开时似雪，谢时似雪，花中奇绝；香非在蕊，香非在萼，骨中香彻……”梅花哪有这般的气势啊，只油茶花才有，梅花开得星星点点，油茶花开得轰轰烈烈。再说，梅花有多种颜色，红的、黄的、紫的，哪能都是雪一样的颜色呢？而像雪一样颜色的，整片山都被它覆盖了，只有油茶花。何况梅花开在二月，油茶花开整整一个冬季，又是梅花不可比的。晁补之的《盐角儿》后半阙还写：“占溪风，留溪月。堪羞损，山桃如血。”说的是梅花开在溪边，把风占了，把月留住，羞煞得如血般开放的山桃花无地自容，只因桃花开得比梅花晚。读《盐角儿》时我思忖，若是把梅花换成油茶花，同样也把梅花羞煞了，因为梅花也比油茶花开得晚呀，花期比油茶花还短许多。油茶花不仅花期长，果子更长，果期一年多。也就是说，头年的果子还在枝上吊着时，油茶花就在果子旁另一个枝头含苞了，如此才有“抱子怀胎十三月”的佳句，就像今人说的“未婚先孕”。 “抱子怀胎”是油茶花的真实写照，也是茶油被奉为极品的直接原因。试问世上还有什么果子能在树上挂得如此长久？人类怀孕也只十个月呀，人类超出了动物界。“抱子怀胎”的油茶也超出了油脂界，可作药用。李时珍《本草纲目》载“茶油性偏凉，止血、消热、解毒。主治肝血亏损，驱虫，益肠胃，明目。”而今，富裕的中国人开始挑选食物了，米要挑最优的，从早籼稻挑到晚籼稻，挑到粳稻，继而又挑再生稻。注意到没有，米之优无一不是以根系扎土壤的时间为序的，根系扎得长，米质则优。后来又挑油脂，从豆油挑到花生油，挑到菜油，再到如今的茶油，也无一不是遵循了这条规律，农作物中豆油的生长期最短，菜油的生长期最长。少时的我参加大集体劳动时，常听见干部动员群众栽油菜，说油菜秋天播种，夏天收获，吹跨年风，喝四季水，所以菜油最有营养，最有价值。那时的我听见这话认为再准确不过，还感觉到语言的魅力，把最简单的事用最简单的语言揭示出最深的道理。自那以后，我认为菜油是最优质的油，是油中之极品，而把别的油不放眼里。 再后来，我又接触到茶油，虽然在饮食中感觉茶油的味道很不错，但是不了解茶果十三个月的“怀孕期”，也就将茶油与菜油等同了。在市场购油时，茶油与菜油同价我会选茶油，反之就不选茶油了。后来在与别人的一次闲谈中，我听到茶油“抱子怀胎”的故事，就对茶油重视了。于是赶快查资料，查出全球90%以上茶油产自中国，西汉时期就有农人摘茶果，榨茶油而食之。茶油古为贡品，明洪武皇帝朱元璋曾封“皇宫御膳油”，现代人称茶油是“东方橄榄油”。论证得出：茶油脂肪酸含量、油脂特性及营养成分与橄榄油等同，茶多酚和山茶甙是橄榄油所不具有的，而茶多酚有抗氧化、抗衰老、防辐射、降血脂、降血糖、抑菌、抑酶生理活性，山茶甙具有抗癌强心的功能。如此说来，这不正符合现代人的生理需求吗？ 是的，时代在变，人们的生命观也在变。当生存为第一需要向健康为第一需要转变时，饮食随之而变。君不见，如今的木本油价格大增，茶油在领跑，“一猪二茶，三菜四麻”的年代被甩得远远的。无数人在向油茶进军了。 近日，我在冷飕飕的寒风中见到两位种茶人，一位是管窑镇江凉亭村的裴全胜，栽170亩油茶树，挂果了，摘果5万公斤，产茶油万余斤；一位是元丰山村的王亚，栽1200亩油茶树，摘果25万公斤，产油2.5万公斤。茶油市场价是每公斤120元，若是按普惠价80元计算，亩平均收入1600元至2000元，减去摘果和加工成本，纯收入1000多元。而他们的油茶树还没进入盛果期，王亚的油茶树一半才试果，几年后进入盛果期，亩产茶油50公斤是不成问题的，亩收入4000元，减去管理和摘果成本2000元，纯收入2000元。王亚和裴全胜的油茶树一年纯收入多少一算就出来了。两位种茶人还在过冬天，头10年亩均投入5000元，将他们的腰压得弯弯的，现在刚伸直。“再有5年收回成本，往后全是赚的。”我将这个账算给他们听，他们笑眯眯地回答我，说苦没白吃，好日子快来了。 好日子快来了，好日子是用苦日子换来的。孟子说，“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增益其所不能。”人如此，花亦如此，人世间万事万物莫不皆如此。 （原载于2022年1月10日《黄冈日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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