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腊月十五日上午，出海之前，自己给自己写副平安符，再带上董老爷子的《一纸平安》。 差不多九点到博贺，承志兄弟说，出海了，吃饱点。 周春周总是船主，他带我去小码头，搭小艇上船。 他告诉我，他是做了三十多年海，五兄弟，海信好时，家里有二十八条船。 九点二十分到小码头坐小艇去大船，副大公（副船长，副大副）墨鱼仔来。 墨鱼仔大约三十岁，个子瘦，跟我差不多的身高。周总嘱咐他，照顾好阿哥。  九点半上船，粤茂滨渔42138铁壳船。船员们把鱼桶和生活用品搬上船。和周总从船尾上船。 上了船，他嘱托船长大黎一定要照顾好我。他并再三叮嘱我，有什么事就跟大黎和墨鱼仔说。 周总笑着说，晕船是没办法治的，只有拼命地喝鱼汤。如果晕船，就跟大黎和墨鱼仔说，煮汤给你喝，喝多鱼汤就会好点。 大黎和一班船员，很热情。吃饭时，都说吃饱点。 船员仁哥讲了一句笑话：咸水虾过淡水塘。问他，他笑：杀过界。 饭菜有鱼有虾有鸡，还有濑尿虾。墨鱼仔不停地叫我夹菜。仁哥也不断地叫我夹菜。 吃饭时，问了汤在哪里。一说出口，发现自己失言。一看，大家没反应，煮饭的年轻人很淡定随口说，喝点汤也好。此时，悬着的心才踏实。 因为渔家人有些字是有禁忌的，比如“汤”，喝汤不能叫汤，要叫汁。称呼“伯伯”不能叫伯伯，要叫“爹”的第四音。吃鱼时不能翻鱼等等忌讳。 大姑妈家在莲头沙割村，是真正的渔民村。少小时，在大姑妈家吃饭，对大姑妈说要喝汤，被大姑丈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船分三层，顶层是驾驶室和大副休息室带卫生间。驾驶室前是甲板。 船舱第二层，船头位置为卧室，有六间小卧室。卧室门口，左边是厨房，右边是卫生间。卫生间门口有小爬梯上驾驶室。卧室门口是底舱，是三个冰库。 船尾底舱是柴油发动机。船舱中间两边，各有两个大水柜和冰柜。船舱地板铺了棕色白色相间的马赛克。 十点十分开船，十点二十分到航标11处。 十点五十分，到小放鸡，船开始颠，站不稳，感觉海开始摇，四海茫茫。  十一点十五分，船到大放鸡岛，雾大，只能看到轮廓。海在翻涌，海水撞船，发出哗哗响。 大黎船长定速巡航，航向222，潮大时，在213-222之间跳跃。N：21'20.7839，E111'11.8459，208度。 其中一个老船员告诉我，十七岁下船，到今年四十多年船龄。 问大黎船长开船多少年，他一边开船，一边盯着导航显示屏答我的话：很小。不读书就开船了。还是读书好，如果是现在，就好好读书了。 十一点四十分，浪大。友雨霖打来电话。 到船头看风景，一阵浪，船头翘起，船身左右倾斜摇晃，人趔趄，扎个马步，稳住。 回到驾驶室，大黎说，风大浪大，小心。 坐在大黎旁边读书，胸口有些闷，有点翻江倒海的感觉，感紧去休息一会。  睡下时，听到哐当响声，估计是下拖网，想起来看，头有些晕。 手机没信号，只得休息。这回，真正枕着海浪睡觉。整只船在一起一伏，好像睡在记忆中的摇篮。 醒来时，大黎不在，开船的是墨鱼仔。此时N21'16.5419，3.0kt。E111'00.1449，267”，5.91nm。 我跟墨鱼仔聊天，问他船驶得很稳。墨鱼仔告诉我，差不多十二点下拖，顺浪拖，浪在船尾，所以船稳。顶浪拖船头荡，最怕横浪拖，船摇摆厉害。 我指着导航显示屏的3.0kt问他是什么意思。墨鱼仔告诉我，是船速，每小时3海里。 搭了墨鱼仔手机网络的热点，收到小妹发来的信息。她叫我要注意安全。  第一网，两点二十七分起。十八张网，收一次网大约三十五分钟左右。 七个人，三个人收网。两个人拉绳，两个人选海产品，大黎间中下来搬东西。拉绳的仁哥，动作迅速，不停地在大声吼，每个人说话声都是吼。柴油发动机声音太大，不吼听不到说话。 大家拿鱼栏分濑尿虾，拿起胶鱼栏往地板大力摔下，啪啪啪，速度很快。 外地的人讲我们海边人说话做事嗓门大，脚手重。其实，嗓门大脚手重，都是有原因的。  三点三十分下完第二网。我问大黎，平时要多久才能完成一次网。大黎说，半小时一次，慢了。 四点吃晚饭。吃的鱼，是刚从海里捕上来的，一些干煎，一些做鱼汤。 第一网，濑尿虾。 从三点开始，没信号。 晚上，六点十分左右，第二网上来，没下去看。 带着董老爷子的《一纸平安》在深海中颠簸。船在一浮一沉，海平面时而在船尾下端，时而在船尾上端。 船缓缓地摇晃，五脏六腑在蠕动，不过，还是顶住。 时隔二十多年没出过海，状态还不错。大黎赞，不错，底子还在。 李好问，晕船不？  七点三十一分，保全打电话来，说要做好记录。 夜色来，四周白茫茫。仁哥上驾驶室跟大黎聊天。 我问在什么位置。仁哥看了看导航屏幕的18说，18应该是有4G信号。在水东港附近。 大黎说，渔民出海捕渔非常艰辛，每天睡不到三个小时，很辛苦。回去写篇文章，写写我们渔民。 外面，四处黑麻麻一片，只听发动机的轰轰声和浪声。  九点二十分，起第三网。 到船舱看大家收网，还是吼，还是摔。起来的还是濑尿虾。此时，船晃得有些猛烈，坐着的胶櫈滑来滑去的。 九点五十五，放第四网。约十点零五分放完第四网。 捕上来的濑尿虾分几类，有膏的一栏，没膏大小各一栏，外壳像白玉的一类。 墨鱼仔指着外壳白玉般的濑尿虾告诉我，这类价格高，别看它没膏，但肉多。 仁哥下底舱，把一些鱼虾蟹放冰舱。 十点半，宵夜。大黎对我说，明天再来一次。仁哥说，包吃包住。  腊月十六日凌晨一点，起第四网。一点五十五分下完第五网。 问大黎，船在哪里？什么位置。大黎指着导航说，你要我说出什么地方，谁都答不了你。只能告诉你北纬多少。 此时，风大浪大，船摇晃得厉害。 五点左右，起第五网。六点左右，船有摇晃剧烈。 六点四十五分，看到莲头岭。问大黎，说船在六点时有些晃。他告诉我，拖横浪。船肯定摇晃。 七点十分，来接货的小艇，装了货回小码头。 这次出海体验生活，感谢承志兄弟和周总，让我实现了我二十多年后再次出海的愿望，更要感谢大黎墨鱼仔和船员们的照顾。其实，我没告诉大黎和墨鱼仔，我曾经也在海里谋生过。 辛丑年腊月十六日，记于博贺渔港  附渔民捕鱼生活照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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