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野猪林》是应香港(zuopai)电影机构的要求拍摄的一部戏曲片,以同香港公司合作的名义帮助他们在香港立足生存。当时,荒煤同志建议崔嵬拍《野猪林》,但是李少春患神经衰弱症,没有应命。于是荒煤,田方,崔嵬和我一同去看厉慧良的同一剧目的演出。崔嵬不太满意。我们再度去动员李少春,告诉他一出两个小时的戏,分成40个工作日拍完,每个工作日只拍三分钟的戏。这就解除了他的精神负担,同意接受任务。他陪同崔嵬和我们创作班子到外地看他的门下王鸣仲同袁世海,杜近芳搭台演出的《野猪林》,比较之下,老崔满意了。于是在1962年6月酷暑之下,就进入创作筹备。 崔嵬对戏曲艺术十分熟悉,尤其对戏曲文学和古典文学颇有钻研,他对《水浒》和《红楼梦》有许多精辟的见解。我们同京剧一团的主创人员开始精心研究舞台上的《野猪林》剧本,除了肯定演出剧的优点外,主要同演出者协商如何删节二个半小时的演出,转化为两小时的影片。而且按照我们的经验,转化一种形式,有删必有增,也就是说为了适应电影这一形式的表现,在结构上,武打设计上,情绪渲染上,都要进行必要的更动。
崔嵬对演出本入白虎节堂那一场戏,感到动因不明,以林冲的智商,他不易受陆谦的诓骗。于是建议添了买到宝刀后与老丈人试刀比武这场戏。林冲兴致所至用宝刀砍削了丈人的枪头,他惊呼道果然削铁如泥,并道:“当初想借高逑宝刀一看遭到拒绝,如今俺也买到这把宝刀,有朝一日将与你比比。”把林冲英雄主义的心态刻画一番,为陆谦来邀做好铺垫,因而陆谦来邀便有了受诓心态的预设。
其次,崔嵬感到火烧草料场之前的沽酒归途中,大雪纷飞,林冲肩挑酒葫芦,只唱四句散板,心境不明。老崔建议添一段“反二黄”,即影片中最为激奋感人的“问苍天”唱段,充分揭示林冲充军远地心怀壮志不得志的愤懑心态。此情此景,情景交融,配合得十分美妙。老崔是内行,他说余派(李少春先生的功夫是继承余叔岩的)不唱反二黄是个损失。李少春在老崔鼓动下接受这个建议,立即回去写了现在影片中的“问苍天”。这成为《野猪林》中最精美的唱段。这一场戏也成为全剧中,充满诗的意境的一场戏。到了(wenge)批判李少春,崔嵬和我的时候,有人断章取义地问唱词中为什么要说:“彤云低,山河暗”,这分明是诬蔑社会主义红彤彤的山河黑暗。崔嵬受批判时不禁发笑指向批判者说,你去翻翻字典,此处“彤云”是乌云的同义语,你懂吗? 这两个例子充分证明老崔在戏曲片创作上有独特的建树。为什么能得到这些成就?第一他尊重戏曲艺术的规律,第二他又熟悉古典文学。他牢牢掌握这两点,去塑造人物,让林冲与鲁智深两个形象性格鲜明,思想感情丰富起来。他充分发挥电影和戏曲的优势来描写人物。 比如白虎节堂高逑审林冲,屈打时不拘泥舞台的表现方法。舞台上高逑扔签喊叫:“责打四十大板!”皂卒们便按下林冲,极端假定地举杠比划喊着“一十,二十,三十,四十”,这在舞台上过得去,在电影里就显得滑稽可笑。崔嵬同我们商量后,寻找到用电影语言来描写他受罚挨打的片断:木杖高高举起,锣鼓敲打急急风,然后打击乐骤止,用一组短的静止镜头(虎头,灯笼,开道牌“肃静”,“回避”,几个静态的皂卒特写),配以号声长鸣,气氛阴森恐怖,骤然一声“打”,节奏转换,改用另一组短镜头(皂卒脸的特写,交织着棍棒晃动的影子),形成责打四十大板的形象感觉。这就是说,用电影语言来替代戏曲表现手法,把假定的语言转化为逼真的语言,这叫做避虚就实,或者也可以说是扬长避短。杖责之后,林冲一句导板,跪蹉步甩发的技巧,全部保留。
再后又用夹板逼供,本来舞台上没念几句词就结束了,崔嵬认为戏曲表现手段是唱,念,做,打,李少春在《野猪林》中唱,做,打都够了,唯独念功没有展现充分,建议添一段当堂揭露高逑以买宝刀为诱饵诓骗进府加害于他的阴谋的长白。这一段长白对演员是个考验,李少春念得不仅字正腔圆,而且充满愤懑的激情。一段长白动人心弦,不愧是一代名演员。如果说戏曲电影能达到《野猪林》这个水平,确确实实是因为电影导演同李少春旗鼓相当,是高水平的结合。 拍完《野猪林》我们总结的经验是,拍好戏曲片,一要剧本好,二要演员过硬。否则很难拍出精品来。导演:崔嵬 陈怀皑 主演:李少春 袁世海 杜近芳 孙盛武 苏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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