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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佩学丨下大酱

 读在现场 2022-01-19

下大酱,曾经是乡下人家的一件大事。一百个女人下大酱,一百个味道,一点不假。别看有的媳妇长得标致,家里收拾的也干净利索,下大酱不一定就味道纯正。当然,有的媳妇虽然模样差一些,看上去也有些邋遢,下大酱味道也许就出奇地好。说到底,下大酱不看人,讲究控制豆瓣发酵的火候。

进入腊月门,每家基本上都已经忙完了农活,进入了一年中少有的闲暇季节,陆续就有人家开始烀酱。选上好的新大豆,挑去杂物和虫眼豆子,淘洗干净后,放入煮饭的大铁锅里,加入适量水,大火开锅后,小火慢烀。豆子开锅后,母亲会捞出一些微胀的豆子,炒一盘盐豆子,放在饭桌上,喝一口大馇粥,嚼几粒盐豆子,别提多美啦。别看家里种黄豆,盐豆平时也吃不到,一年只有烀酱时,才能吃到。下午开始烀豆子,一直要烀到第二天上午。掀开锅盖,黄澄澄的豆子烀成了红乎乎的,颜色就同浅一些的赭石差不多。灶膛里早就凉了下来,豆子尚有些余味,却不烫手。母亲先用锅铲子,把粘在铁锅上的豆子铲起来,顺势搅拌一下,然后就用豆杵子在铁锅里碾碎烀好的豆子,一直碾成泥一样。母亲就把豆泥从铁锅里舀出来,放在面板上,一块豆泥粘上一块豆泥,做成长方体的酱块子。这个时候,我们就会赶来凑热闹。母亲马上嚷道,快点去洗手!母亲监督我们洗干净手后,我们就像玩泥巴一样,帮助母亲做酱块,看着好玩,做起来累胳膊。幸亏母亲将豆子碾得泥一样细碎,要不还真是不太容易做成酱块子。母亲拿出准备好的报纸,将酱块子包好,用谷草捆扎起来,一块一块就放在横在房梁的木板上。每隔一段时间,父亲就将酱块子上下倒换一个位置,顺便掸去酱块上的灰尘。

四月初八那天,母亲早早就把酱块子取下来,剥去包裹的报纸。这时,我才发现酱块上长了霉斑,黑乎乎的,夹杂着暗绿色,竟然还生了蛆。母亲笑我大惊小怪,“井里的蛤蟆,酱里的蛆”,这样的大酱才好吃呢。母亲说的也许对,我却不信。母亲先把酱块子外面的黑乎乎的东西,还有灰尘洗掉,然后把酱块子掰成半个拳头大的小块,放进菜园子里的大缸里。接下来,母亲端出来上了尖的一盆子大粒盐,就倒进了放进酱块的大缸里,又倒进了一些水,大缸差一点就满了。我也看过隔壁婶子下大酱,每一样东西,她都用秤称一下,却没看母亲用秤。我问母亲,母亲笑了,“妈心里有数,不用秤”!

每天早晚,母亲就去菜园打酱缸,用酱耙子,一下一下上下打着,不时还把浮在上面的酱沫儿舀出来。晚上打完酱以后,就把铁锅扣在酱缸盖上,防止雨水淋入酱缸。一个月以后,酱发酵好了,母亲打开酱缸盖时,浓烈的酱香味道就飘散出来,弥漫在庭院间。

盛上一碗小米饭,舀出一碟酱,醮着菜园子里新生嫩嫩的香菜、生菜,还有小萝卜菜,吃得别提多香甜。直到今天,想起来齿唇间还荡着一丝香甜呢。遥望家乡,不知道村里人家还下大酱吗?

作 者 简 介

刘佩学,男,1967年9月2日出生于黑龙江省望奎县,黑龙江省作家协会会员。先后300余万字各类文学作品发表,小说作品散见于《北方文学》、《北方作家》、《岁月》、《小小说选刊》、《地火》、《小说月刊》、《当代小说》、《天池小小说》、《检察日报》、《幽默与笑话》、《讽刺与幽默》、《文学故事报》等报刊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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