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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实:我是地主的女儿,年轻时生下的私生女,让我苦寻了几十年

 颐源书屋 2022-01-22

口述:高英

整理:周于江

我的这个私生子也算,也不算。说算的话,是我年轻无知,私生活不检点,在没登记结婚的情况下,一个大闺女生的孩子。

说不算,是后来我又与孩子的父亲成了合法夫妻,名正言顺是我们俩自己的孩子。

1970年,我与孩子的父亲巩林,双双初中毕业,回到村里参加农业生产。当时他十八岁,我十七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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巩林高高瘦瘦,像棵豆芽菜,脸庞倒是眉清目秀,方脸阔耳,就是老是穿着极不合身的破烂衣服,远远望去,就好像旧戏文里一个要饭秀才的模样。

他家当时是地、富、反、坏、右中的第四种,即坏分子。

解放前,他大爷爷是伪乡长。巩林的父亲在乡公所是帐房先生。

按政策,伪乡长是历史反革命,自然被法办枪决,巩林的父亲是一般文职人员,被定为坏分子。

我家成分被定为地主。其实地是没有多少的。我家主要经营染坊。旧社会洋布很少,多数人家,都穿自己纺的线,用旧织布机织的老粗布,老粗布是白的,必须用一种叫“靛”的染料染成青、蓝或黑色。

划成地主的原因是,爷爷哥几个专事染坊,土地就得雇人耕种,当年政策有一条,你只要雇人就是剥削,无论地多少,划的成分就会很高。

七十年代后,对成分高的人,政策已宽松很多。

原因是真正的地、富、反、坏、右多数已不在世,即便是他们的子弟,通过文革也所剩无几,主要存在的是他们子弟的子弟。

虽然少有批斗了。

可在生产队里,轻省活路是没这些人干的。什么活累脏,什么活贫农社员不愿干,都归他们,拒绝是不存在的,活干不好挨骂是理所当然的。

我们队长是穷了不知多少代的,根正苗红的雇农的儿子,他性情暴烈,言语粗鲁,对贫农社员还经常出言不逊,对我们这些人就可想而知了。

当时队里最累的活,莫过于背粪、抬粪。有句俗语叫“背粪(抬粪)打墙,活见阎王”。由此可见一斑。

我与巩林,这俩个地主、坏分子子弟,无疑是这类活的首选。

背粪这个活是这样的:当时用的化肥少,种地主要用土杂肥,就是社员圈里的猪在圈坑里踹的粪肥,攒的粪肥,队里安方给工分,因而社员就拼命往圈里垫土,使粪肥的数量很大,质量却是低劣的。

把社员攒的土杂肥,在家捣碎、捣细后,运到地里,均匀的一车一堆,分散在要播种的地里。

播种是用马拉的耩子播籽粒。为了增加粪效,让作物直接吸吸土杂肥的养分,需三四个人,用粪斗背着粪,均匀地撒在耩子里。

说来轻巧,那可是要命的活,人的脚深陷在深耕过后松软的地里,奔跑着往耩子里撒粪,撒完一斗,要跑着再到前面挖上一斗再撒。无休无止,直至人累散了架子。

我虽是个才十七岁的姑娘,虽生活是吃糠咽菜,奇怪的是倒没影响我过早地发育,身材饱满圆润。让娘犯愁的是,胸前两块肉过早地爆发出来。

那时女人胸大可不是好事,往往背后的男人们淫秽污语,女人们也会指指点点,去联想一些不干净的事。娘没办法,就扯了二尺白布,把我的胸部捆裹起来,干重活时常憋得我满脸绯红。

我看起来比巩林的单薄小身体还壮一些,可队长让一个十六七年的姑娘干这活,也太残忍了吧。

我和巩林干了不足一个小时,就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大汗淋漓,浑身骨头酸痛,两条腿像灌了铅一样,站立不稳。

活自然是干得稀松平常。这时,队长走过来检查,看到干这样的活,不禁青筋暴露,破口大骂:“狗崽子,干这样的活。你们认为庄户饭是好吃的,这可不是你们当年地主、坏分子的天下,不俯下身子死命干,饿死你们”。边说边狠狠地踢了躺在地里的巩林两脚。我与巩林都眼含泪水,委屈地望着对方。

活还得干下去,别无它法。

好在同我们一起背粪的那两个社员,同情我们,主动多干一些,牵牲口的那位大叔也紧勒着牲口,让它走得慢一些,我俩才算熬过来。

晚上娘轻轻按摩着我有些红肿的大腿,只是长长地叹气,叹气里包含了多少无奈加无奈啊。

我娘可是有见地的人,她从来都是积极地面对生活,面对苦难,遇上棘手的事,从不抱怨,而是积极去化解。

就连我父亲文革被逼自杀,她也滴泪未掉,她明白,性情软弱的父亲,忍受不了这些磨难,这样去了也算解脱了自己,她更明白,自己的男人走了,这时候需要的不是眼泪,而是勇敢的挑起抚养两个儿女的重担。

劳动是伤筋累骨的,可也是锻炼人的。

巩林虽然瘦弱,可他毕竟是个男人,锻炼了几天,顺过劲来,这种活也就应付自如了,他总是抢着多干一些,来减轻我的劳动强度,这使我很受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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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种活见阎王的活就是抬粪。这活需三人组成一个团队,一个人在粪坑里掘粪,装在牛筐里,另俩人抬出,他再装另一牛筐,两筐循环,人马不歇。

播种结束,我与巩林就被分配,干这累死人不偿命的苦活。

装筐的是个很坏的中年人,我们是刚下学的两个小年轻,他应少装一些,我们抬着也轻松一些,可这人偏不,总是把粪装得满上加满,我俩被压得呲牙咧嘴,苦不堪言。我与巩林一前一后抬着,他总是在后面把牛筐的草绳挪到他跟前,来减轻我在前面的重量。

实在说,要不是这样,我怕一个姑娘家,这活熬不下来。

劳动也是快乐的,尤其是那种大汗淋漓的重体力劳动之后,浑身轻松、精神愉悦,这种感受是不劳动的人们难以体会到的。

我俩虽受尽了屈辱和虐待,但生产队最重的活我们却也能承受了,无疑我俩是欣慰和高兴的,感到自己能凭自己的双手挣工分养活自己了,尽管比别人总是少那么一两分。

我们也没什么奢望,能公平对待我们,我们就心满意足了。

劳动也能产生爱情,虽然此时,我与巩林还不算真正意义上的爱情,只是在心里,双方的感觉是极美妙的,懵懵懂懂的。

巩林的家庭更糟糕,母亲已过世,一个比巩林岁数大不少的姐姐,远嫁东北,父亲做过帐房,不胜体力,还有严重的肺气肿,一到冬天就憋得不行,早上起来咳嗽的五脏六腑都要吐出来,尽管是坏分子,也只能在队里的牲口棚,喂喂牲口什么的。

他的家在村的最北边,在一条东西走向的孝母河大堤下离村子大约有半里路,是过去护林员的两间草房。原来的家,因年久失修倒塌,才搬来这里的。

每当我来约巩林干活时,看到他家的情况,就难受得几乎哭出声来,两间黑乎乎的,人头都抬不起来的低矮草房,家里没有一件象样的东西,脏兮兮的没有席子的炕上,有团黑黢黢的破棉絮,没有锅盖的锅里煮着半生不熟的地瓜干、和玉米粒的混合物。

巩林穿着露着肉的高吊着的裤子,赤着脚(鞋舍不得穿,干活时才穿)蹲在地上,用一只有豁口的碗,再往嘴里扒拉着煮的瓜干和玉米粒。

虽然我们家也好不到那里去,可好歹有我母亲打理着,每年养头猪,养几只羊,养些鸡,还有些许的收入,比巩林家可是好多了。

女人做针线活是天生的。我从来没有认真跟娘学过针线,可一上手,针线就做得差不多,娘略一指点,就满像那么回事了,我想到巩林的裤子已实在破烂的不成样子,就找出哥已不穿的,同样破烂的裤子。又去要来巩林的裤子两条凑一条,给他送去。

当这条好几个颜色的裤子,送到巩林手里时,巩林感激得眼含热泪,说不出话来,他大概是有感于,自他母亲过世后,久违了这种来自女人的温情浸润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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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是贫穷不堪的,可当时的环境没有污染,风景却是极美丽的。清澈见底的孝母河缓缓地流淌着,时不时有些小鱼,在河水里欢快地跳跃。

我与巩林我在柳荫覆盖的河堤上,不时吹来阵阵凉爽的晚风。远眺着远处已朦胧的树林、田园、村落,想想自己的处境,心里充满了无尽的惆怅和莫名的忧伤。

“林哥,我们这样的人能熬出头吗?有明天吗”。我呆呆地望着远方,象是问巩林又好象是问白己。“能!一定能!只要我们不沉沦,不气馁,脚踏实地,就一定会有出头之日”。巩林坚定地回答道。

其实凡是多愁善感,踌躇不前的人,对积极进取,从不言败,对生活充满激情的人,都是心怀敬佩的,我当然也不例外。我歪头惊奇又佩服地看着巩林。心想:毕业才不到一年的工夫,他的心智就成熟了不少,他的意志就坚强了很多。又想:苦难是可以造就人的。

又一阵凉风吹来,我不禁打了个寒颤,不由得将头靠在了他的胸前,巩林一激灵,把我紧搂在怀里,我俩的呼吸也急促起来。

那时,社会封闭,已是十八九岁的人了,对男女之事还是极其陌生的,只是凭着原始的本能,经历了好多次,才算胡乱地做成。

两个同命运,共苦难的年轻人,算是将空虚、迷茫的心有了安放。

一时是酣畅淋漓的,可后果却是极其严重的。

尽管日子是难耐的,可也是过得飞快。又一年的春天不期而至。

我们上游有一个中型水库,需加宽加深溢洪道,以备水患,工程量极大。

县里就组织各村出河工。

我队有名额两人,可队长尽管霸道,可动员了几天,就是没人愿意前往。最后又只能落在了我和巩林身上。

我是去食堂,巩林上工地。

工地实施军事化管理,几个村为一个排,十几个村为一个连,我就在连食堂,与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负责百十号人的饭菜,虽也很累,但比巩林在工地上拼命的干,就轻省多了。

出河工可不分什么地主、坏分子或贫农,你只要肯干下力就行。都是各个村凑起来的人,也没人知道你是什么成分,再说累得要死要活,谁还管这个。

我俩第一次感到了做人的平等,虽然累一点,可心里是快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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巩林不惜力,心情又舒畅,拼命的干,积极地表现。在一次工地评先进时,受到了嘉奖,奖品是一张崭新的铁锨,一双耐穿的解放鞋,一个印着奖字的搪瓷茶缸,我俩高兴的欢呼雀跃,又紧紧拥抱在一起。

有一个阶段,我突然茶饭不思。有时还恶心呕吐,浑身无力。

其实,我已很长时间没来例假了。

我真是傻啊,一个大姑娘了,居然不明白这种事,可当时就是不明白。

又过了一段时间,感到胸也胀大了不少,肚子也鼓了起来。我竟愚蠢地认为是工地伙食好,长胖了哩。

还不如让房东大娘看出了端倪,她先问我结婚了没,我自然说没,她就明白了一切,她不无同情的又小心翼翼地说道:“姑娘,你可能有了身孕”。

我听后一惊,这才如梦初醒。我窘迫得无地自容,直接跑开了。

晚上,我找到巩林,说明了一切,他先是一愣,而后便捶打着自己,大呼都是自己造的孽。

当时,堕胎是不可能的,一是需要男方的证明,二是我们怎么好意思把这事情明开。

没有办法,只好整天以泪洗面,这样苦熬着,为了掩人耳目,就让巩林给找了块布,我把腹部捆裹起来。

眼看月份越来越大,我的腰也已快弯不下。

掌着伙房那位大叔善良,看破不说破,默不作声的替我担着食堂的活。

这时,我想起了我娘,我知道我娘睿智,她老人家一定有办法救女儿于水火。便找来巩林“事已至此,别无它法,只有我娘能处理好此事,快去找我娘”。我带着苦腔对巩林说。

巩林只好硬着头皮,请了一天假,连夜去请我娘,巩林一进门,便双膝跪倒在娘的脚下,流着眼泪说明了一切。娘先是一惊,后又紧蹙着双眉,声音颤抖地说:“你先回去,照顾好我的女儿,我随后就到”。

我娘的心在流血,她痛恨女儿做出这大逆不道的事,可大喊大叫又于事无补,只会传扬出去,让自己更加不利。

她只有强压怒火,冷静下来,谋良策划解危机,救自己的女儿于水火。

她甚至还自责:平时只想到她怜惜孩子,生在这样的家庭,受苦、受难、受辱,忽略了自己女儿正在青春期,自己没有尽到做母亲的责任,才发生了这样的事。

我的娘,是我最敬仰最佩服的人,她总是处变不惊,睿智的化解一切,勇敢的面对苦难。

如今,我已近古稀,也从未见一个这样的女人。

第二天,她先把自己喂养的一头猪,两只羊卖掉,买了些礼品,来到队长家,她不卑不亢地对队长说,自己的女儿在工地生了大病,她要去看一下,她想顶替女儿在工地食堂干着,队里也不必另派人去。

两全其美,又收了礼,队长非常高兴地就答应了。

娘第二天就来到了我的跟前,看到我无助的样子,她流着眼泪只说了一句,我苦命的孩子啊,娘俩就哭成一团。稍顷,她果断地擦干泪水,问到了我的例假和别的情况。

她根据例假判断,我已到了临产期,娘便有条不紊地实施起她的计划。

她首先找了那个好心的房东大娘,拿了些钱出来,求她帮帮我们,把孩子生下,最好是到一个离这儿不太远的地方去生。娘显然明白,若在这里生,影响太大,对我们名声损害也最大。

这种事女人是愿意帮助女人的,房东大娘立马就答应了。

不几日,我就在离工地五里路远的,房东大娘的女儿家,生下一个女婴。由于从未停止过劳动,尽管是头胎,但生产还是顺利的。

生下孩子一星期左右,母亲决绝地对我和巩林说,孩子是不能留的,必须送人。

我们双方这样的家庭,私生下孩子,是要批斗游街的,人们也会不齿我们,我们会臭上加臭,我们在村里将难以生存。

当时,我与巩林还是两个孩子,又被惊吓挟裹着,对自己骨血的亲情还是淡漠的,就依了母亲,任由母亲处理。

母亲做了周密安排,她把小孩用小被子包裹好,又在被子里包上五元钱,及一张被撕断的半截的一元钱,几包奶粉,又复上一封短信,信内容是:如好心人收养了这个孩子,日后如果愿意让她认亲生父母,以这半截一元的钱相对来证明。

我还插了一句说,是不是信中留下我们的地址。却被母亲严辞拒绝了,她说,若是那样,被报了官,循地址找来,我们就摊上大麻烦了。

我们不得不服母亲比我们看到更长远一些。

母亲还清楚地告诉我们,孩子耳朵上有一个拴马桩(耳眼外侧有一小肉瘤),现在还很小,长大后会很明显的,以后你们要认孩子,这也是孩子的特征,你们两人要牢记。母亲的良苦用心可见一斑。

然后又安排巩林,在一天夜里将孩子抱着,至少走出十里地外,找一个房舍外观较好的人家放在门洞里,远远观察着,直到那户人家将孩子抱走(这是娘怕孩子被狗糟踏了),一定要牢记这家人家的地址,若记不住,我们再找孩子就困难了。

巩林依照母亲的叮嘱做了。

虽然我们失去了骨肉,可一场危机,在我娘的精心运筹下算是化解了。

事情过后,母亲跟我有次长谈,她首先承认自己对女儿关心不够,才造成了这一过错后。又把话题转到了我和巩林身上,她大体的意思是说,你们两个同病相怜的孩子走在一起,我是不反对的,可这种荒唐事是不能再做了。

随后,母亲又说。现在,我们处境险恶,你们应该先做好人,做好事,等环境好了,我会成全你们,我相信世事不会永远这样,世间的万物万事都是在变化之中的。你告诉巩林,我只许他这一次,决不许有第二次,当他成为了真正男人,我会把女儿嫁给他。

她是我的亲娘,但当听到母亲说这些话时,我愧疚的无地自容,涨红着脸,泪水涟涟地扑进我娘的怀里,嚎啕不止。

以后的日子,照样跟巩林一起干活,照样在河堤上歇息聊天。可从此我俩连手也没敢再拉一下,怕再把持不住自己,再犯那种弥天大罪。

这一点我还是非常佩服巩林的。

这种事一般男人是很难控制住的,何况是一个正值青春期的,已偷尝了禁果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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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天中,我把母亲对我说的话,转告了巩林,他对母亲的宽宏大量,和再给他一次机会,感动得痛哭流涕。

母亲的许诺,更激起了他这个男人对生活的热望。

在队里,他抢着干一些累活脏活。热心帮助每一位社员。

比如:谁家盖房垒圈,这些农村人的大事,找到他,他都二话不说,不找他,他也在空闲时间,主动去帮人一把。

这种品行,迅速赢得了队里社员的称赞,都认为他是难得的一个好后生。

连暴烈粗鲁的队长,对他也另眼相看,尊重有加了。

我知道他是有意在磨炼自己,锤打自己。

我心里是高兴的。

更可喜的是,几年下来,他还成了一个像模像样的泥瓦匠。

那一年他被派到公社去盖礼堂,因他勤劳、能干、不惜力,又有文化,能看懂图纸,被公社一位分管基建的领导看中,留在了基建队。

正如母亲说得那样,世事永远是在变化着的,我们这些高成分的人头上的紧固咒,终于被解除了,我们也可以平等的做人了。

那高兴劲就不用多说了。

我们终于可以明正言顺,风风光光地走在一起了。我与巩林在他新盖的,气派的三间瓦房里成了亲。

善于控制感情的母亲,看到两个苦命的孩子终于成了正果,不禁热泪长流。

后来,镇里(公社改镇)成立了建筑公司,在县里承建工程。那位器重巩林的领导已是公司的经理,他提拔巩林任了一个建筑队的队长。

后来企业改制,我们自己成立了公司,巩林成了公司法人。

生活越幸福,我们越觉得对不起那个被我们遗弃的孩子。那可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啊!

我们一结婚,我就与巩林带着重礼,找到了当年巩林放在人家门口孩子的那户人家。

那户人家的老人已去世,老人的后人说,有那么一回事,只是这个孩子,后来我们转送给了来此逃荒的潍北人,那是一对无儿无女的中年夫妻,其他情况,我们一概不知。

我们千恩万谢了这家人,又留了些钱,就到潍北一带寻觅去了。

我与巩林寻找了几天,没有结果,我只好单独留下逐村查觅,到每个村镇张贴了寻人启事,我几乎走遍了潍北的每一个村子,历时两三个月,都无半点音讯,我只能坐地长叹:我的苦命的孩子,你还在不在人世,你到底在哪儿啊?

后来,我又生一男娃,思子之心稍微淡了一些。

可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又思念起我那失去了多年的骨血。

我又反反复复去了潍北几次,均无功而返。

再后来又不惜重金利用广播电视,播放寻人启事,同样以失败而告终。

我已近七十岁,我女儿,如果在的话也已五十岁的人了,她也应该是儿女成群了。

近几年,我已魔怔了,见了四五十岁的女人,我就端详人家的耳朵,看有没有拴马桩,见了有拴马桩的女人,就更不厌其烦地问个不停,直至人家不胜其烦,大声呵斥我才算罢休。

这种失子之痛,尽管有时代的原因,但更重要的是自己没把持住自己,生活不检点所致。

如今,我不得不强咽下这杯自酿的苦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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