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许多年以后，当我从一个雅气未脱的孩子步入中年时，我还清晰地记得小时候在老家过年时捡鞭炮的情景。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我还是一个懵懵懂懂的孩子。那时候家乡已经解决了温饱问题，但是农村的生活普遍还不富裕。一进入腊月，我和所有的小孩子一样，无时无刻不在盼望春节早一点到来。尽管天气寒冷，可是孩子们的心里却是火热的，哪个孩子不盼望春节呢？春节里可以吃到许多美食，可以穿上暂新的衣服，可以放鞭炮放烟花。在孩子们的期盼中，春节终于一天天的临近了。过了腊八，春节又近了一步，过了二十三，春节就指日可待了。春节前的几天里，大人们忙着去附近的镇上赶年集，去采购对联、鞭炮、青菜、鲤鱼等许多年货。当大人们从镇上满载而归的时候，往往会捎带买一些零散的鞭炮，给家里的小孩子燃放。村里的男孩子喜欢聚集在一起，互相攀比自己的鞭炮数量。那些衣服兜里装满鞭炮的孩子显得趾高气扬，那些囊中羞涩的孩子就显得有些底气不足了，他们这时候就会暗下决心：等到了初一放鞭炮时，我要早点起床多捡鞭炮。因为初一早晨，每家每户都要燃放一挂最长的鞭炮，这也是孩子们捡鞭炮的最佳时刻。从我记事起，每到大年初一各家各户放鞭炮时，村里的男孩子就会早早起床，争着去抢那些没有燃尽的鞭炮。尽管那时候的物价很低，可是过年时长辈们给的压岁钱也很少。很多孩子舍不得用自己的压岁年买鞭炮，于是就到左邻右舍家里去捡鞭炮。再说捡鞭炮也有乐趣，那是自己的劳动所得，一旦和小伙伴们比起来自己也有一种成就感。记得有一年除夕，我和伙伴们约好了，天不亮就起床捡鞭炮。因为除夕夜要守岁，我很晚才睡下。我感觉刚刚进入梦乡不久，就被一阵噼噼啪啪的鞭炮声吵醒了。村里有的人家在零点就抢着放鞭炮，为的是在新年里得到一个好兆头。此起彼伏的鞭炮声从夜空中传来，我勉强睁开睡眼惺忪的双眼，看到窗外还是漆黑一片，不时有一道闪亮的白光滑过，那是燃放鞭炮时发出的亮光。不知道什么时候，院中突然响起了一阵震耳欲聋的鞭炮声，窗户外有亮光一直在闪烁。我不由自主地坐了起来，仔细一听原来是早起的父亲刚刚点燃了一挂长长的鞭炮。我飞快地穿好衣服，一把抓起放在床头的手电筒，冲出了家门。院中已经进来了几个小伙伴，他们正拿着手电筒，在满地的红纸屑里仔细搜寻鞭炮。我立刻加入了他们的队伍，蹲在地上仔细寻找没燃放的鞭炮。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就美滋滋的放进自己的口袋里。正当我们全力搜寻的时候，前院的邻居家响起了鞭炮声。大伙儿站起身，争先恐后地奔向前院邻居家。鞭炮声在夜里格外的响亮，震得人耳朵嗡嗡作响。在升腾的烟雾中，鞭炮发出闪亮的光芒，照亮了整个院子。角落里的鸡舍里，几只受到惊吓的母鸡发出咯咯的叫声。等到鞭炮燃尽后，我们立刻冲向那一地的红纸屑，争抢着寻找起来。大家平时一起玩得很好，可是此时却有了竞争。捡鞭炮要手疾眼快，稍不留神就会被别人抢先了。等我们在邻居家捡完鞭炮，几个人就站在路边比谁捡得多。这时候天还没有亮，头顶的天空还是一片黑暗，村里的房屋和树木都笼罩在一片黑暗中。远处有人燃放了一支烟花，只见一个接一个的彩球射向辽阔而深远的天空，那些彩球到了空中便四散开来，犹如在黑暗的夜空绽放出许多五颜六色的美丽花瓣，漂亮极了。烟花的亮光瞬时照亮了天空，照亮了夜幕下的青色的房顶和那些伫立在寒风中的树木。冬夜里还很寒冷，空气里到处弥漫着一股浓烈的火药味道。我们一边看哪个人捡鞭炮多，一边侧耳倾听谁家的院子会响起鞭炮声。一旦有鞭炮声响起，我们就会毫不犹豫地冲向这户人家，开始新一轮的搜寻和竞争了。等到天亮的时候，伙伴们的新衣服口袋都变得鼓囊囊，里面装满了捡来的鞭炮。每个人都是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我们为自己的付出和收获而自豪。大家从口袋里翻出自己的鞭炮，聚到一起仔细查看和分类。这些捡来的鞭炮中，有的还保留着完整的捻子，有的捻子已烧尽变成了哑炮。有捻子的鞭炮可以继续拿来放，胆大的小伙伴用手捏着鞭炮，点燃捻子后马上抛向空中。在一声清脆的响声过后，炸开的碎纸屑就在空中散开，宛如无数只红色的小蝴蝶，从空中簌簌飘落下来。没有捻子的鞭炮，可以剥开外层的纸，把里面银白色的火药倒出来，然后划一个火柴点燃，只听见嗤的一声，一个火团便立刻升腾起来，浓烈的火药味瞬间充满了每个人的鼻孔。有一个小伙伴划火柴时躲闪不及，一侧的眉毛被烧没了，结果被大伙儿嘲笑了半天。没有捻子的鞭炮，还有一种玩法。先把这些鞭炮从中间对折，里边的火药就会显露出来，鞭炮也就变成了一个八字形，再把它们一个挨着一个摆成一个圆形，点燃其中的一个鞭炮，那喷射出来的火花就会点燃对面的鞭炮，随后所有的鞭炮依次被点燃了。这些被点燃的鞭炮，此时犹如许多小小的烟花在一起绽放，看上去非常漂亮，尤其是在夜幕降临的时候。后来随着年龄的增长，家乡的生活也逐渐富裕了起来。孩子们有了更多的压岁钱，可以随心所欲地购买自己喜欢的鞭炮和烟花了，春节时捡鞭炮的小孩子自然少了起来。前些日子和一位外地朋友聊天时，我们谈起了各自家乡的一些春节习俗。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这位朋友竟然和我一样，小时候也有在过年时捡鞭炮的相似经历，看来有此经历的人还真不少啊！不过捡鞭炮毕竟属于我们那一代人特有的记忆，是当年依旧贫困的农村里的一个习俗，如今早已随着社会的发展和进步而退出了历史的舞台。然而每一个亲身经历过此事的人，无论如何都不会忘记那段往事。它见证了一代人的成长，给那些人们留存了一段最为美好的记忆！
作者简介：李先书，河南社旗人，现居郑州。一级建造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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