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坐在一旁,边拆破布,留作裱骨子,边唠唠叨叨,算计着。 大白菜腌制好,很是好吃下饭,我们家里年年寒冬腊月,都吃它。隔三差五从缸里捞出三、五颗来,放刀板上竖切切横剁剁,倒入油锅里煸炒,然后撒上青蒜花,就装盘起来了。吃在嘴里脆崩,蒜香宜人,又咸滋滋的。干饭也就它,稀饭也就它,没有不下饭的。 果不其然,几天以后的星期天,我不上学。妈妈提前一晚上就告诉我: 五更天还没黎明,妈妈就喊我起来,和她一块去菜场了。 我睡眼朦胧地跟在妈妈身后,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轮埠路上。路灯昏昏暗暗,照着空旷马路。清晨时光,太阳还没出来,初冬的微风,已经有了寒意。 我们低头看着路,直朝前走,不一会就来到了河北那边的菜场,就是过了大闸口的四叉路囗,西边一点的地方。如今大运河文化广场的东头身底下,印象里就叫河北路菜市场吧。河北路的路名,如今叫成漕运路了。 我们虽然起五更睡半夜地赶去,但是菜场买白菜的,已经排了许多的人。那年月是国家调控的市场经济,粮油米面全要凭票来购买,肉食蔬菜伍的也是管理上计划的。 终于在天大亮以后,买到了大白菜。我用扁担挑了一部分先送回家,妈妈留下看着大白菜。大约半小时后我返回,再把剩余的白菜和妈妈两人抬走。看着院里买来的一大堆大白菜,心里头兴高釆烈,吃着早饭都格外香甜,不在意还多吃了半碗。 早饭后,我去河边挑水,前前后后四、五趟。下河底踩着台阶如踩着风儿,飘向水岸,卷起的裤管,直下浅水滩。左手按下桶口,盛满一下;右手按下另一只桶口,盛满一下。然后,低头弯腰从扁担下调转身来,两手拽着桶绳,一摆一荡地爬上台阶,将河水挑去家。 院子里,早已拿好了长腰子洗衣桶,将水倒满了,把大白菜一颗颗洗干净,然后再放到长凳子上、小凉床上,就不用再管它了。到了下傍晚,再去码缸里腌制。 妈妈系着围裙,站在大水缸边,忙着一颗颗码放白菜,码好一层,转手就码第二层,隔一层就撒一层大盐。一层层地沿着缸壁码放,一圈叠加一圈,很快就码上了缸口。 “到缸口了,可以再朝上码放高些的,就是要注意点方法,转成圈地码放,还要大头朝外。” 只见妈妈在缸口的上面,堆码得比盛热水的水瓶还要高得似的,而且不会倒。我打心里佩服妈妈的能干。 “小林子呵,去把那块拐磨的石盘,用水冲干净,搬来给我。” 妈妈的呼唤,打断了我的分神。于是,遵从妈妈的吩嘱,把大石盘搬过来,并且放到缸口上边,压在大白菜的顶端。 笫二天,我上学走过院里的缸旁,就看到昨儿高高在缸口上边的白菜不见了。这腌白菜的大水缸,成了我从前玩的“万花筒”,会变戏法儿。昨儿晾崩干的白菜,如今全都潜在缸口的水里,成了落水鬼。那石盘成了小海岛一样,一半在水里,一半在缸口。 妈妈告诉我,这是因为用盐腌的原因,把大白菜中的水份分离出来,制成咸的小菜。 以前,老百姓的日子,是单调的,是清贫的。大魚大肉过年都很少吃得到,寒冬腊月里,应时的蔬菜,几乎没有了。百姓人家,就在初冬的时候,开始腌制大白菜了,留待这年底的三个月里食用。
这腌制的大白菜,口味还真不孬。从缸里咸卤捞起几颗,剁碎入锅煸炒,撒上蒜花,这个就是直接下饭。要是买上绿豆饼了,圆圆地一锅,炕一炕,再和咸菜炒在一起,别提有多美了,脆中有软,软中散出豆饼儿的独特香味。 如果腌得多,冬季里没吃完,这咸菜还可以用大铁锅,上炉上煮,然后就变成“梅干菜”,由原先的脆脆的转变为了软绵的了。 如果配伍猪肉一起烧,那就是一道硬菜“梅干菜烧肉”,多数人都喜欢吃。 腌制白菜,已经成为记忆里的岁月,磨灭不掉的快乐、清贫的生活缩影。它也是我童年的片段。
周玉林,退休闲人。目前打打工,亨受生活。1960年出生,在里运河边长大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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