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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人咋就那么亲(之二)乡下亲戚

 文艺众家 2022-02-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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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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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人咋就那么亲(之二)

闵生裕

乡下亲戚


那天看了我的老师乔文玺先生的一篇散文《串亲戚》,心有戚戚。过去,盐池人串亲戚如果当天回的好像敷衍了,真正的走亲戚是要住几天。盐池人把走串亲戚也叫“藏(cang去声)”亲戚。父亲这样的人,一生勤劳,他把他的那群黄眼珠子(羊群)和二亩三分地(庄稼)看得比什么都重。所以,他很少像别人那样逍遥自在地“藏(cang去声)”亲戚。记忆中,我跟父亲出门,能当天回绝不过夜。在我看来,他不懂得放下。在他看来,“藏(cang去声)”亲戚是闲人的事。

一般来说,有些上了年岁的长者,大概有闲,他们出门没太多牵挂。他想去哪转的时候或许得有借口,比如赶个红事白事,看个老人、病人。那时候物质相对匮乏,看人象征性地带点礼行当然不错,空手也无妨,重要的可能是人情。当然最好是有点什么说书、看相、眊病的才艺。这样的人所到之处大概更受欢迎。比如六奶奶的堂哥会说书,四奶奶的娘家侄子杨瞎子会拉二胡唱酸曲,小姑奶奶会扎针艾灸。说书的舅爷爷来了,我妈总是先让我去给六奶奶家打个招呼,你们家今天别做舅爷爷的饭,让到我们家吃。舅爷爷吃高兴了,便开始讲古说今,讲唾沫横飞、天花乱坠。他虽不识几个大字,却能把章回小说里开头和结尾部分的诗都能背下来。杨瞎子来了,二奶奶说,不当活的,一辈啥也看不见,家里也没个女人。于是在家里炖了肉,打发孩子去一里外的四奶奶家叫来,说让娃娃吃点子。杨瞎子吃美了,把他那个搪瓷缸子做的二胡拿出来又拉又唱,现在想来滑稽,他爱憋着男腔模拟女声唱《老寡妇上坟》《小寡妇上坟》。他就没有想给他做好饭吃的几个婶子都是寡妇。

盐池人见面爱论亲戚,狗拉羊肠子,三拉两扯都是亲戚。那时人也认亲戚。比如邻居家孩子的姑表姨舅,无论在什么场合,我们见了都和他们一样称呼。比如在别的场合上见了面吃饭喝酒,说我们有亲戚,你们那个大妈是我们张家的女儿,那是我堂姐。这边立即反应,哦,那你大我一辈,是舅舅。快快来,我得给姑舅端杯酒。于是双手捧酒恭恭敬敬地敬上一杯。

在闵庄,谁家来的客人要是多住几天,左邻右舍的得请来吃顿饭。这是一个传统。那时候生活条件差,大概他们想的是,每家的日子都一般,让一个家里顿顿变着花样能招待客人难免捉襟见肘。比如清正上月不怕,家家有的是肉,五黄六月就不行。那是青黄不接的困月,来客人了有时可能连只鸡也杀不倒。好在闵庄人有腌肉的习惯。所以,倒也能见上荤腥。有首儿歌这样说:
    砂锅锅,炒豆豆
    从南来个老舅舅
    擀白面,舍不得
    擀黑面,人笑话
    宰公鸡,叫鸣呢
    宰母鸡,下蛋呢
    宰黄狗,看门呢
    宰黑狗,咬人呢

中国所有的民谣都是一定环境下的人民生活的写照。儿歌表现的是在物质生活匮乏的时代,穷人家招待亲戚面对的许多窘境。当然,这里的老舅舅绝不是亲姑舅,如果是亲姑舅上门,有啥好吃的尽着往上端正,这个磨还用扯?实在家里没有了,出去借也得给上姑舅做顿好饭。无论人多穷,但那份热情始终如一。这是个人情门户问题,应该与庄风家道有关。

盐池农村的开放式庭院一定程度上说是盐池人的敞亮心态和开放的邻里关系的写照。后来,我觉得这样也对。比如说人世间多少事,发生在夜黑风高时、深宫幽院地,在当时看来,几乎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但后来不都被人们知道了么?好像这里的人们没有秘密也不想要什么秘密。比如谁家的亲戚何时来何时走都大家清清楚楚。亲戚临走时主家拉拉扯扯地不让走,邻居们也过来送,嘴里说着“哎呀,他们姨母,你藏着么,日急慌忙地回去干啥呢,好是麦穗子掉田里了”。亲戚说:“不了不了,出门十几天了,这回可藏美了。”是的,如乔文玺先生说的,刘姥姥那样卑微的远房亲戚到大观园,去了好些日子,好吃好喝好招待,临走时还得到了二十两银子外加一吊钱的援助。至于寻常百姓亲戚间的相互走动,更是不在话下。


能像《红楼梦》里的板儿攀着刘姥姥那样走亲戚去好吃好喝,也是一件幸福的事。在农村,这种待遇大概多归于长孙子和老儿子。乔文玺先生说自己他六七岁还被大嫂带回自己的娘家,因为他比大侄子仅大两岁。小叔子跟着嫂嫂住娘家,在今天看来是不可思议的事。但是,那个年代人们也不足为怪。虽然是个小屁孩,到嫂子娘家门上,还是受到优待和礼遇。

作家档案

闵生裕(本平台特聘名作家)宁夏盐池人。专栏作家。擅长杂文时评,足球评论,艺术评论等。中国评论家协会会员,宁夏作协理事。出版杂文随笔集《拒绝庄严》《都市牧羊》《一个人的批判》《闵庄烟火》《操练自己》等七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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