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读英译本《道德经》，我有哪些收获？

新春第一读，我选了一本放在书架上落灰的小书：英译版《道德经》。

有人可能会说：咱们中国的东西，咋还读英文版本？这不是舍近求远、「崇洋媚外」吗？

阅读过程中我也参考了中文原文和相关解释，也在一些英译文后写上了中文原文，遇到不理解的地方也会搜搜他人的解读。不是舍近求远，而是中西合璧，一石多鸟，通过阅读学习中西语言和文化。

这个版本的译者是 R. B. Blakney。全书 172 页，正文 102 页，其余是介绍背景和相关概念。正文的呈现是英文译文+Comment/Paraphrase，比如：

《道德经》博大精深，这样读完一遍至多算是略知皮毛。作为一名英语博主，我想从语言学习的角度聊聊我的观察和收获。

读英译版的附加好处我想有两点：1）咬文嚼字，知道每个字到底在说什么；2）脚踏中西，看译者如何用西方熟悉的概念诠释中文。这样中英结合阅读，别有一番趣味。

我们都很认识「道」和「德」，但它们到底是什么？译者从文字、概念和文化的角度作了解释。他也用《理想国》中的 The Good 辅助解释「道」，用《圣经》的 Holy Spirit 解释「德」。他还观察到：

In Chinese, nouns often become verbs at the pleasure of the user. Thus, in Poem 1, line 1, Tao, the Way, is used both as a noun and a verb. Literally, therefore, one could translate these two famed first lines as follows: The way that can be way-ed is not the eternal Way; The name that can be named is not the real name.（道可道也，非恒道也。 名可名也，非恒名也。）

再比如我们熟悉的「自然」，作者的解释也很严谨：Naturally, of itself; from 自, self, and, 然, an adverbial suffix (ly); what happens of itself, without prompting and therefore spontaneiously. This expression may be taken as the positive version of wu wei.

再比如「爱」，很简单吧，不就是 love 吗？但在第 44 节中，作者把「甚爱必大费，多藏必厚亡」中的爱译成了 mean：

作者说这里的「爱」更多是觊觎、贪求。

类似的还有「圣人」。「圣人」在《道德经》中出现了 60 多次，译者没有把它译成 holy man，而是 The Wise Man，有些语境下「圣人」指的是 king。

翻译本来就是件难事，翻译这种经典哲学著作更是难上加难。作者的翻译首先来自对文本的解读，然后才是用英文重现。译者在 Comment 和 Paraphrase 中也分享了自己的翻译思路，比如「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这里，他译成了疑问句：

译者也在 Comment 中拓展了中西文化中的相同之处。比如「圣人不病，以其病病。夫唯病病，是以不病」和苏格拉底的思想如出一辙：

译者还根据自己的理解，加入了一些引言：

我最喜欢看译者对一些动词的处理。

比如「虚其心，实其腹，弱其志」「矬其钝，解其纷，和其光，同其尘」，英文动词用到了 empty，fill，weaken，bluent，resolve，temper，subdue：

从译文中我们也能体会到中英语言的特点。

比如「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译文中用插入语和从句处理，动词用了无比低调的 does 和 goes：

The highest goodness, water-like, does good to everything and goes unmurmuring to places men despise.

译者也有调皮的时候。

比如「唯之与阿，相去几何？美之与恶，相去若何？」这里的「唯」和「阿」表示「恭敬的答应」和「怠慢的回答」，此处想表示两者没什么区别。作者译成了 yes 和 yeah：

译者参考了前人对《道德经》的解读，整体来说这个版本的翻译还很灵活。有些地方和中文的普遍解读有所出入，我先当作是不同的解读版本。这样的译文加解释还比较好读，作为中国文化入门书籍我觉得还不错，至少我读得津津有味。

我还从书中学到了一些单词，比如effete，propitiate，punctilious，sui generis，hew to the line。不过相比这些词，我更喜欢更平实、简洁的小词。比如：

- The king's policy, accordingly, should aim at stilling individual appetites and ambitions among the people...（still 用作动词）

- It feeds and clothes them all and will not be their lord.（clothe 用作动词）

- He must discriminate, selecting some things as admissible and others as undesirable.（discriminate 这个用法我们可能不熟悉）

- Without desire always, it seems of slight import.（import 在此表示「重要性」「含义」）

- The knowers are not learned men, and learned men may never know.（learned 此处表示「博学的」，注意它的发音）

- Prejudiced eyes are stopped cold at the surface.（cold 此处表示「突然地」

- You may call this pacific virtue...（小写的 pacific 表示「平静的」，此处的 pacific virtue 表示「不争之德」）

读完《道德经》我感觉如沐春风，说的玄一点，我感觉身体某个地方被激活，开始涌出能量——这是不是就是对「道」的感知？我想我选择读这本书，是不是也是「道」的指引？

无论如何，这本书从中英语言和个人成长上都对我非常有启发。比如我印象深刻的有：「明道若昧，进道若退，夷道若纇」「为学日益，为道日损，损之又损，以至于无为」「大直若屈，大巧若拙，大辩若讷」。读到它们，我想若是用这种心态学习语言、阅读、生活，一定能多一些清净平和。

胡适先生说「为读书而读书」，大概是说为了读懂一本书，我们要读更多书。《道德经》和许多经典一样，我们只有通过持续阅读、经历、体验才能得出自己的解读。这样的书也提醒我们要停下来向内看，建立自己的 philosophy of life，活的更积极也更从容。

猜你还想读：

· 从今天起，做一个斯多葛主义者

· 一月，我读了这8本英文原版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