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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钻石”是怎样炼成的(22)

 新用户0257R6aX 2022-02-09


第三章 苦乐并行 小家渐大

01

我们的国家,像一位骑着自行车的巨人,在目标明确,但并不平坦的道路上,忽左忽右地行进,他还没有那么先进的交通工具,可以不偏不倚地奔驰在一条笔直的轨道上。车后,载着他几万万的子民,父亲母亲自然也在其中,他们一起走上了一段从来没有走过的新的里程。

新政策下的工作作风,果然有了很大改变,上级的指示精神,队里大事小事,干部把会都开到了田头地边。有时候一个会分几场开,大会改成小会,缩小规模,缩短时间,让大家少跑路,尽量方便群众,不耽误劳动生产。

生活方式改变了,生产方式也在改变。劳动开始实行工分制,队里鼓励匠人们外出“捞”副业赚钱,并按规定时间和标准上交队里,再记工分参加队里的结算;也鼓励大家在集体劳动之余,各显神通挣外快,提高生活水平。口粮分为基本粮和劳动粮两部分,基本粮是国家分配的,平均一致。开始每人每年大约300斤左右,劳动粮则是工分越高,吃得越多。所以家庭劳动力弱的,粮食就不够吃,所以母亲白天就拼命多出集体工,多挣工分;晚上就盼着早点收工,好回去打夜工纺线线,卖钱,织布缝衣裳。

前面几年,过去一直有种植的棉花,为了提高粮食收入,都改种粮食作物了。

说起种棉花,母亲还清楚地记得自己和姨妈那些可笑的种田经历。土改时,母亲家也分到了田地,有两个人的田,分在了离家较远的地方。种田也基本上是姐妹俩的事情,种什么都得姐妹俩收回家去;为了让自己轻松一些,便商量着把田里种下的芝麻秧锄掉,留下棉花秧,因为觉得芝麻太重,到时候弄回家不容易,棉花是那么轻,当然选棉花。后来才想起,捡棉花是轻,但是棉梗也是要挑回家去的,比芝麻还麻烦,后悔没有留下芝麻锄掉棉花。母亲和姨妈出嫁,都是外婆用自己家种的棉花纺成的纱线,自己制成的蚊帐。纺纱织布,多少年来,不仅维系着自己家里的需求,还可以赚钱贴补家用。

所以,棉花一停种,问题就来了。棉花纺完了,请人织的大布也用完了,又没有布票买布。大家可以设身处地动动脑筋,看能在没有布的情况下想办法做出衣服来么?母亲能。母亲曾经缝制了一件特殊得可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衣服。当时,布买不到,帽带却可以随便买,母亲买来帽带,剪成裤子长度的小段,请裁缝师傅来家做上工,一根根地拼接起来,为父亲缝了一条帽带裤。

我只能说,我是万万想不出这等办法的,绝对是创想。

我追究专利权:“这是从哪里学来的?”

母亲:“没得,没得东西呐”。

听起来答非所问,但我明白母亲说的是没有东西逼出来的,并不是学来的。

我不放心,换个方式再问:“裁缝师傅还给别人也做过这样的衣服吗?”

母亲:“没有”。

“那就是您自己翔(创想)出来的?”

母亲:“嗯”。

“那帽带有多宽?一寸有没有?”

母亲:“咧哪有一寸?帽带你不知道啊?就几分宽呐”。

我当然知道,就是不能相信,母亲怎么会想到用那么窄的东西缝衣服,也太不可思议了,还敢请师傅,师傅也愿意帮忙?

“是长裤还是短裤?”我想,要是短裤也容易接受一些,于是又问。

母亲答:“长裤”。

“长裤啊,我的天,那得花多少功夫?爷爷(父亲)穿了吗?”

“穿了,哪会不穿呢?穿起热乎啊”。

噢,原来母亲是为了父亲能御寒保暖,藏在里面穿的。那是怎样的聪明,怎样的用心,又是怎样的需求?更多的人在这种情况下,大概就只能挨冻了吧?

当错误开始带来不良后果的时候,也就到了得到纠正的时候。集体又开始恢复棉花种植,并开会鼓动大家:没有饭吃饿着肚子可以走路,没有衣服穿就路都不能走了,以此说明种植棉花的重要性。

有了政策支持,纺纱织布的副业项目也开始恢复,母亲趁早从附近的轧花厂买回了四斤棉花,又纺起了棉纱,请人加工织成白布,买来染料自己染色。

提及染色,给大家讲一个我的齐家闺蜜已故母亲的有趣故事,她可能是我们队里与母亲同龄的妇女姐妹中文化水平最高的人,百家姓,三字经,六甲等滚瓜烂熟。我们叫她伯娘。

伯娘和母亲一起去买靛(家乡对染料的统称),她逗商店老板:“老板您有白靛吗?”

老板:“你咧个大姐,只看你翔翔说(近于胡说)哪里会有白靛?”

伯娘笑哈哈地回道:“怎么没有?您没有我有……”

留着后面的,请大家先猜一猜,她真的有白靛么?

揭晓答案吧,伯娘说:“漂白粉不就是白靛吗?”

哈哈,真是文化人,脑筋会转弯,谁猜到了吗?

母亲买来红、灰等颜色的染料,于是家里就有了新的红枕套,灰衣裤等。待到棉花收获,母亲又天天夜里都有了棉花纺。

纺纱的棉花,首先要用一根擀棉棒擀成长长的棉条,然后拿着棉条纺成纱。只要父亲在家,母亲纺棉花,父亲就在旁边为母亲擀棉条。这也是个看起来简单,实际上很不容易做好的事情,我小时候做过,总是擀得粗一节细一节长一根短一根的。母亲说,父亲擀棉条比女人的手艺还好,一大堆擀下来,条条长短粗细均匀整齐。这个母亲不说我都想得到,因为我们家姊妹们,都见识过自己做得粗糙,父亲却做得精致的手工活。队里有男同胞见了,用粗俗的本地方言,笑话父亲干女人活,父亲一笑了之,照擀不误。

父亲的会计工作虽然繁琐,但也有了可以自由调节的时间,小账都放在夜里回家算,白天尽量多出一些时间,或帮助母亲干活,或做家里其他事情。在文家湾南面山脚,队里分给父母一块一分多的地,父母家有了自己的菜园子;虽然小,但已经很高兴了,就在过去的一年,屋前屋后连一棵南瓜苗都还不准种呢。家里还养上了猪,队里分配了生猪上交任务,三个人一头,完不成任务,自己家就别想杀年猪。本地资源短缺,父亲有时会和队里的男同胞们结伴,推着推车带着干粮,去来回几十里远的湖北王家大湖一带打猪草。湖区堰凼众多,水草茂盛,父亲他们带着长篙,将水草一篙一篙地绞起来;有时候直接下到浅水里去绞,饿了,就站在水里就着水吃干粮,哪里水清就从哪里捧几手水喝,累上一天,一般都能赶在天黑之前到家,打回一车水草,可管猪吃上一些日子。

就像母亲在战争岁月的恶劣环境中,也有游戏中的童年快乐一样,在正常的生产劳动与家庭生活中,父亲也少不了有了娱乐节目,精力旺盛的年轻人,在不需要打夜工赶活的闲暇夜晚,便邀在一起打牌。父亲说,特别是在月色皎洁的夜晚,因为那时一般家庭都还没有电筒方便晚上出行,即使有了也少用,电池耗得快,没钱买。

一天晚上,父亲去桃园和队长两兄弟,上届会计等几位牌友玩一分钱的牌。奶奶在家对爷爷发脾气:“你是硬要他像你舅舅一样就好了的,也不管管他……”。爷爷的舅舅,是个喜欢打牌的人,后来得肺痨病离世。

于是,爷爷拄着一条扁担去找父亲,走到门前的堰堤上,想想不走了,回过头来大声喊着母亲的名字道:“经珍,子小爷娘管,子大爷娘不管,你(过)去找去”。爷爷放权了,也卸担子了,按我们的家乡话说,爷爷好乖,成人长大独立生活的孩子,父母就该这样的。母亲便乖乖地自己出去找父亲,找到后告诉父亲,他湖北的朋友来家里了。父亲说:“打完这牌就回”。等父亲出来,母亲把父亲让到前面,自己则跟在后面一起往回走。父亲边走边问母亲:“搞点什么给他们宵夜呢?”母亲:“看哒,有什么就搞什么啰”。很快就到了自家门前的堰堤上,母亲从后面几大步越过父亲,快步走进房间,留下父亲在外面好接受奶奶的批评教育,父亲才知道上当受骗了。事情也就到此为止,母亲说,“回来就算了咧,又没吵架”。

我说:“呵呵,搁在别人面前,未必是那么容易算了的事情呢”。不是吗?女的可以骂,你真不是个东西,害得我跟着一起受气!男的可以吵,你凭什么瞎说骗人,就这点事不得了啊?!女的会越说越气,男的会越吵越凶。大家说说,有没有?会不会?一定有会的,有多少家庭矛盾是因为大事情闹起来的?喜欢吵的,再小的事也可以成为导火索,可以升级;不喜欢吵的大事也可以化小化了。

其实,奶奶真的多虑了,父亲和母亲一样,是一个少有的非常勤劳聪颖又自尊自爱,可以为家庭牺牲自己的所有时间的人,他的业余时间,正一步一步被一桩又一桩的养家事宜所占据。

父亲和母亲,终于开始过上了名副其实的你耕田来我纺纱,你挑水来我浇园般的农家小夫妻生活。他们将展示给我们怎样的新气象呢?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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