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贵霜帝国简介 从目前已知资料来看，贵霜的兴盛，开始于赫拉欧斯（Heraus，尼古拉·辛·威廉姆斯将其王名识读为萨那布Sanab，并认为赫拉欧斯实际上是翕侯的异写）。作为第一个被大众所熟知的贵霜君主，赫拉欧斯发行了自己的钱币。在他的钱币上，我们可以清楚的看到“Turannountos”的称号，这个称号的意思是“独裁者”，证明赫拉欧斯在当时具有相当大的权势。 赫拉欧斯死后，便是我们较为熟知的贵霜开国君主库朱拉·伽徳菲赛斯（KujulaKadphises，汉文史料称为丘就却）。丘就却成为贵霜翕侯之后，开始着手于对其他翕侯的征服战争。约公元20年至公元45年左右，丘就却攻灭了其余四部翕侯（休密、双靡、肸顿、都密），统一了巴克特里亚。随后，丘就却开始进行对于印度—帕提亚王国的征服战争，其征服路线是从喀布尔到犍陀罗、旁遮普等地。 丘就却大约于公元80年左右去世，他死后，维玛·塔克图（Vima Taktu）继位。塔克图王统治时期，贵霜控制了马图拉地区，并且逐步向北印度渗透。考古学家曾经在贝格拉姆发现一款没有王名的钱币，这款钱币上仅仅只有“大王、万王之王、伟大救世主”的称号，因而学者们称发行钱币的统治者为“无名王”或“索特·美加斯”（即该王称号“伟大救世主”）。有关此王身份，众说纷纭。今人结合考古材料以及文献记载，基本可以认定是维玛·塔克图、维玛·伽徳菲赛斯以及一些地方官员所发行。维玛·塔克图去世后，其子维玛·伽徳菲赛斯（Vima Kadphises，汉文史籍中称“阎膏珍”）继位，贵霜征服北印度诸国，《后汉书》载阎膏珍“置将一人监领之”。监领印度的将领应该是一位贵霜大总督。
阎膏珍死后，其子迦腻色迦（KanishkaⅠ）继位。罗巴塔克碑铭记载他开创了新的纪元。学界一般称其为迦腻色迦纪元。有关其纪元的起始时间，众说纷纭，目前普遍采纳基什尔曼的说法，将其定为公元144年左右。以往学界都认为迦腻色迦与阎膏珍并非亲属关系，所以习惯性的将丘就却与阎膏珍统治的时期称为伽徳菲赛斯王朝（第一贵霜王朝，当时并不知晓两者中间存在维玛·塔克图），将迦腻色迦之后的贵霜称为迦腻色迦王朝（第二贵霜王朝）。但是，罗巴塔克铭文的发现与解读更新了我们对于贵霜王系的认识。迦腻色迦是阎膏珍之子，并非其手下将领。有人认为迦腻色迦是一个小月氏人，这是无稽之谈。迦腻色迦的统治范围相当大，印度的比哈尔邦乃至孟加拉地区都发现过他的钱币。在他的统治下，贵霜帝国达到极盛。
阎膏珍发行的钱币 约公元3世纪初，强大的贵霜帝国盛极而衰，中亚的稳定局势被再次打破。公元229年至240年之间，萨珊波斯的阿尔达希尔一世进攻贵霜，贵霜王遣使请降。贵霜经过阿尔达希尔一世的进攻之后，分崩离析，萨珊波斯吞并贵霜的西部领土，此时可能是阿尔达希尔一世晚期，也有可能是其子沙普尔一世时期。最迟至公元260年左右，印度河以西已经被萨珊波斯控制。根据钱币学的资料，贵霜人或其支系在旁遮普中部和东部苟延残喘直至公元四世纪前半叶。依据《魏书》的记载，贵霜在犍陀罗、旁遮普地区的残余势力可能是被寄多罗王消灭的犍陀罗五国。
贵霜帝国地图（此图存在一定问题） 有关贵霜帝国军队体制的文献材料相当稀少，所以目前的所有相关结论均系推测。从阎膏珍的达希迪纳沃铭文（Dasht-iNawur）DNⅢ第2—9行的记载来看，贵霜王有亲自统帅军队出征的情况，由此不难推测，中央军队的最高统帅是国王。而国王之下则设有司令官（senānī）一职，专门负责中央军的调动与统帅。地方军一般驻扎在各省重要的大城市与要塞之中，地方军由元帅（dandanayaka）或大元帅（mahadandanayaka）负责指挥，但有的时候总督（kshatrapa）或大总督（mahakshatrapa）也拥有指挥权，军事长官与行政长官的职权并不是明确分离的。一般而言，总督只负责城市内部的防御事务，整个总督区的军事事务与治安管理事务则由元帅负责（当然也有特例，如西部总督区的大总督鲁德拉达曼）。从罕萨（Hunza）的铭文推断，贵霜总督存在世袭的情况，但我们并不能确定这一职务是否全部采用世袭制。此外，贵霜帝国境内存在着一些附属地，这些附属地不受中央直辖，因而也保留了自己的军队体制。 根据有限的资料来看，贵霜军队可能以骑兵为主，常用武器为双刃剑、短剑、罗马剑、长矛、战斧、投石器、呈五角形的组合弓箭等。此外，在地方，贵霜帝国可能还保留了希腊步兵以及喀布尔、印度等地的象兵。需要注意的是，如今在网上看到的有关贵霜军队风格的文章，其中大多数图片材料均源于贵霜钱币上的王像，这未免有鱼目混珠之嫌。
撒马尔罕地区某墓葬出土装饰品上的图案，推测是描绘的贵霜、康居骑兵的形象
卡拉查延的壁画，推测是描绘的月氏、贵霜骑兵的形象
有人用这个来代表贵霜士兵，但很明显，这是贵霜钱币上的王像 二、贵霜帝国的扩张 贵霜帝国的对外扩张主要分为三个方向：南方的喀布尔河谷以及北印度地区、西方的帕提亚王国以及东方的塔里木盆地城郭诸国。但其中最为重要的无疑是对于喀布尔河谷以及北印度地区的征服。 （一）统一吐火罗斯坦 到了公元前80年至前70年左右，大月氏所统辖的巴克特里亚地区出现了五个翕侯。“翕侯”这个称号在草原游牧部族中相当常见，乌孙、康居都有此官职名号。有关五翕侯的记载，《汉书》与《后汉书》有异。《汉书》所载五翕侯为休密、双靡、肸顿、高附、贵霜。而《后汉书》认为高附“未尝属月氏”，另补了都密翕侯。笔者认为，《汉书》与《后汉书》所记载的都是准确的，之所以会出现上述情况，乃是因为高附地区（喀布尔地区）后来被印度—帕提亚王国冈多法勒所占据，因而大月氏裁撤了高附翕侯，另设都密翕侯。有学者推测，大月氏设立都密翕侯，是为了抵御康居势力的扩张。
有关五翕侯（包括都密翕侯）治所的具体方位，我们结合《魏书》进行分析，大体可以得出如下推论：休密翕侯在今瓦罕谷地一带；双靡翕侯位于今马斯图季、奇特拉尔一带；肸顿翕侯位于今法扎巴德地区；高附翕侯位于今科察河流域的哲尔姆地区，后其辖地囊括喀布尔地区；贵霜翕侯大概位于今瓦罕走廊的喷赤河左岸地区；都密翕侯在今铁尔梅兹附近。约公元20年至公元45年左右，丘就却攻灭了其余四部翕侯（休密、双靡、肸顿、都密），统一了巴克特里亚。 （二）进军喀布尔河谷 考虑到Takht-i-Bahi铭文记载冈多法勒于公元46年时还控制着高附，而根据Takht-i-Bahi铭文的记载，冈多法勒至少在位了26年，所以他应该是在公元50年左右去世，继位者是Abdagases和Pacores，考虑到他们很可能只是名义上的控制了高附，所以可以认为丘就却在冈多法勒去世后不久就发动了入侵安息（帕提亚）的战争，夺取了高附。 余太山认为，取得了高附之后丘就却就将自己的矛头指向了昔日的宗主——大月氏人，有人提出质疑，认为《后汉书》中并没有记载丘就却攻灭大月氏的事情。余太山则认为实际上《后汉书》是有提到过这个事件的，大月氏人即是这里所提到的“濮达”，“濮达”即“撲挑”：“乌弋山离国，王去长安万二千二百里。不属都护。户口胜兵，大国也。东北至都护治所六十日行，东与罽宾、北与撲挑、西与犁靬、条支接。”——《汉书·西域传》 “乌弋山离”是“亚历山大里亚”的译称，应该是指印度—斯基泰王国，该国鼎盛时期曾经一度占据过犍陀罗地区，乌弋山离的北面就是巴克特里亚，由此可以认为“濮达”指的就是巴克特里亚（Bactria），至于为什么为用濮达而不是大月氏这个称呼，这是因为《后汉书》作者已经将大月氏误认为是贵霜，所以自然也就不会将巴克特里亚称为大月氏，这样，范晔只能采用Bactria的译称“濮达”来指代巴克特里亚地区。
但是，笔者对此有不同的看法，假如高附是帕罗帕米萨达伊的话，丘就却攻取了通往塔克西拉的重镇，却反过头来回到巴克特里亚去消灭大月氏，之后再回来攻取罽宾，这个逻辑很奇怪，要知道巴克特里亚和健陀罗地区隔着兴都库什山脉，如此往复甚为不易，于情于理，丘就却断不会这么做。更何况，在后方尚未稳固（大月氏还没有被完全控制）的情况下贸然发动对印度—帕提亚的战斗，这也很不合常理，所以我倾向于丘就却在入侵印度—帕提亚之前，就已经完全控制了巴克特里亚。依据现有资料，濮达必然紧靠着喀布尔地区与犍陀罗地区，由此，“普什卡拉瓦提”说相对合理一些。 在灭亡了濮达以后，丘就却挥师进攻犍陀罗、旁遮普一带。他最终完成扩张计划的年份应该不会迟于公元65年，在Panjtar附近（该地区属于罽宾国）出土的铭文中有明确提到一位贵霜大王（Maharayasa Gushanasa）统治着这里。这个贵霜大王指的应该就是丘就却，铭文所记载的年份为122年，按照毗讫罗摩纪元进行计算，应该是公元65年，所以认为最迟到公元65年，丘就却已经灭掉了罽宾国。 （三）征服印度 此时的贵霜兵强马壮，遂开始经略北印度地区。综合《后汉书》的记载，这一时期贵霜的势力甚至深入到南印度地区，不过，贵霜对于印度的控制力是相当薄弱的。当地的首领拥有相当大的自主权，贵霜王仅仅只是征收一定的赋税而已，某种程度上而言，这与游牧民族对于绿洲城市的统治方式如出一辙。结合罕萨（Hunza）的铭文以及犍陀罗地区的塞人大总督铸币来看，贵霜的大总督拥有极其显赫的权势，他们甚至有权力在自己的铸币中拥有王号。有的大总督（比如西部总督区的塞人大总督鲁德拉达曼一世）甚至能够达到与中央分庭抗礼的地步。 据罗巴塔克铭文描述，迦腻色迦在纪元元年时，其领地就包括“娑只多，憍赏弥，华氏城，远至室利-瞻波”。但是佛经中也依然有记载他征讨华氏城、娑只多的事迹，《于阗国授记》甚至说迦腻色迦联合了龟兹国与于阗国一同征讨娑只多城。由此推论，贵霜对于北印度地区的统治其实并不牢固。迦腻色迦和阎膏珍一样，对于许多地区采取羁縻统治的方式，不过迦腻色迦的统治范围相当大，印度的比哈尔邦乃至孟加拉地区都发现过他的钱币。
（四）击败安息 《付法藏因缘传》记载：“时安息王性甚顽暴。将统四兵伐罽昵吒。罽昵吒王亦即严诫。两阵交战刀剑继起。罽昵吒王寻便获胜。杀安息人凡有九亿。”按照时间来看，此处的安息王应该是沃洛吉斯三世。据说，在这之后迦腻色迦就皈依了佛教，并且组织了第四次集结。
（五）远征塔里木盆地 贵霜与汉朝最为人所乐道的便是发生于公元90年的那场战争。笔者在此简要梳理一下战争的经过。早在丘就却时期，贵霜就曾经帮助汉朝进攻车师，从而介入西域事务。而班超进攻疏勒王忠的时候，康居王派遣军队前来援助疏勒王。由于塔克图王才与康居王联姻不久，班超派人向贵霜王维玛·塔克图赠送财物，让其写信给康居王并劝说他退兵，康居王听从了塔克图王的建议并退军（有人认为康居是贵霜的属国，这个观点是错误的，两国实际上是平等关系）。贵霜基于这两点功劳，便派人向汉朝贡献珍宝、符拔、狮子，想要求娶汉公主，这个使团有可能并没有到洛阳，而是在西域就被班超拦住并被拒绝了求娶汉公主的请求（由班超出面）。贵霜王维玛·塔克图便派遣副王谢率领7万大军进攻班超，班超采取坚壁清野的战术，贵霜军队攻城不下，粮草告急。副王谢派人向龟兹国求援，班超于路上截杀了贵霜派往龟兹的骑兵，贵霜只好与班超议和并退军。《后汉书》记载“月氏由是大震，岁奉贡献”。
塔里木盆地 但是，贵霜并没有就此罢手。安帝元初年间，疏勒王安国因为其舅臣磐有罪，将其送往贵霜，贵霜王阎膏珍非常喜爱臣磐。后来疏勒王安国去世，其子遗腹继位，臣磐向阎膏珍请求回国争夺疏勒王位，阎膏珍派遣贵霜军队护送臣磐回疏勒。《后汉书》载：“（疏勒）国人素敬爱臣磐，又畏惮月氏，即共夺遗腹印绶，迎臣磐立为王，更以遗腹为磐稿城侯。”可以说，从丘就却开始，贵霜就一直对西域施加自己的影响力，这种影响力最终在阎膏珍之子迦腻色迦时达到了顶峰。 许多西方学者都认为迦腻色迦控制过西域城郭诸国，并且迫使东汉向其敬献质子。玄奘在《大唐西域记》中说迦腻色迦“威被邻国，化洽远方，治兵广地，至葱岭东，河西蕃维，畏威送质”。据笔者判断，一来，迦腻色迦确实有可能对西域诸国施加过影响，但是若说实际控制则言过其实。二来，迦腻色迦时代的所谓“汉质子”可能是西域城邦诸国的王子，甚至有可能是阎膏珍时期疏勒国臣磐一事（被误计入迦腻色迦名下）。不过，汉质子一事还存在许多疑点，比如玄奘明确指出质子来源于洛阳，而范晔是否会因为要掩盖质子事件而未做记录，这些都是要考虑的。在新材料出现之前，无论是出于民族情感或是其他种种因素，都不宜贸然下定论。 三、贵霜帝国的对外关系 本章主要从四个方面出发，分别概述贵霜帝国与伊朗高原（帕提亚、萨珊波斯）、东汉（包括塔里木盆地诸国）、南亚次大陆（印度）、东南亚地区、罗马之间的关系。 （一）与伊朗高原（帕提亚、萨珊波斯）的关系 有关贵霜帝国与帕提亚王国的关系，几乎没有什么可靠的文献材料对此进行记载。《付法藏因缘传》指出帕提亚曾进攻过贵霜，但遭到惨败。有学者认为，这场战争可能起因于帕提亚试图收复被贵霜人所夺取的印度—帕提亚政权的领地。 萨珊波斯在其开国君主阿尔达希尔一世的率领下灭掉了帕提亚（安息），势力逐渐强盛。贵霜显然不能坐视不管，于是贵霜王瓦苏提婆（一世）意图联合亚美尼亚王国共同对付萨珊波斯，MosesKhoren所著《亚美尼亚史》也记载，有贵霜统治者Vehsadjan曾响应亚美尼亚王Khosrov的号召，一起进攻波斯王Artashir。不过，贵霜军队遭到惨败，萨珊波斯控制了帝国北部地区，并在那里设置了“贵霜—萨珊”傀儡政权进行统治。值得注意的是，亚美尼亚历史学之父科伦的莫塞（Mosesof Khoren）所著《亚美尼亚史》记载了一件有趣的事情：“据阿噶森格罗斯，库思老遣使赴其故土，即贵霜人之居地。他认为其亲属应该前来帮助他对抗阿尔达希尔。而据阿噶森格罗斯，他们对此漫不经心，因为他们顺从和忠于阿尔达希尔已甚于顺从和忠于其父兄。因此，库思老只能在没有他们帮助的情况下寻求复仇。”此段记载表明，亚美尼亚王室（实际上是帕提亚王室）视贵霜人为他们的亲属，称其故土在贵霜人的居地。贵霜人与帕提亚人（帕尼人）关系之密切，由此可见一斑。
阿尔达希尔一世 沙普尔一世的Naqsh-e Rustam铭文列出了公元260年左右萨珊波斯帝国东部的领土，其中包括“直至白沙瓦（富楼沙，补罗沙补罗）的贵霜沙”，可见最迟至公元260年左右，印度河以西已经被萨珊波斯控制。根据钱币学的资料，贵霜人或其支系在旁遮普中部和东部苟延残喘直至公元四世纪前半叶。依据《魏书》的记载，贵霜在犍陀罗、旁遮普地区的残余势力可能是被寄多罗王消灭的犍陀罗五国。
沙普尔一世与贵霜交战 （二）与东汉的关系（包括塔里木盆地诸国） 《后汉书·西域传》记载了贵霜前三位君主的事迹（维玛·塔克图的名字没有被提及），早在丘就却统治时期，贵霜帝国就曾派遣军队帮助东汉进攻车师（可能是公元76年）。之后康居援救疏勒时，维玛·塔克图又接受班超的贿赂，派人说服康居王退兵。公元87年，贵霜派人供奉，求娶汉公主，遭到班超拒绝。公元90年，塔克图派遣副王谢率军7万进攻班超，战争失败后又遣使求和。阎膏珍在位时期，贵霜帝国曾派遣军队干涉疏勒国内政，其在塔里木盆地的势力最终在迦腻色伽一世时达到顶峰。 据《魏略》记载，魏明帝曹睿统治时期（公元227—239），大月氏王波调遣使朝贡，获封“亲魏大月氏王”。据后世学者研究，此处的波调应是瓦苏提婆（Vasudeva）。可能贵霜帝国此刻正面临着伊朗高原的巨大压力（萨珊波斯），迫切希望得到援助，所以派遣使者前往中国。 （三）与印度、东南亚的关系 维玛父子统治时期，贵霜军队进入南亚次大陆。阎膏珍与迦腻色伽一世统治时期是贵霜帝国经略印度的关键时期，贵霜人控制了北印度的大部分地区，其势力一直抵达室利-瞻波。 贵霜人凭借其在丝绸之路上的中介地位而获利，而印度与东南亚自然也是贵霜商人经常活跃的地区。北印度的华氏城是该地区的重要的商贸中心，从华氏城出发，经过旁遮普到达喀布尔河谷地带的塔克西拉、普什卡拉瓦提（Puskalavati）和贝格拉姆。经喀布尔地带越过兴都库什山，可以联通巴克特里亚地区。巴克特里亚地区是当时中亚西部最为繁荣、富庶的地区。从巴克特里亚向西经过和椟（Hecatompylos）、埃克巴坦那（Ecbatana）可以抵达西亚美索不达米亚地区的塞琉西亚，这一带是帕提亚王国的政治核心区，商道由此可通小亚细亚。往返的队商不仅在贸易中心（大城市）休息，还在驿站停留，这种驿站是伊斯兰队商旅馆的前身。
此外，贵霜商人经过特尔梅兹、巴克特拉、喀布尔、白沙瓦、拉合尔、德里等地，可以抵达婆卢羯车与耽摩立底，再通过这两个港口城市前往东南亚地区。《太平御览》引康泰《吴时外国传》曰：“加营国王好马，月氏贾人常以舶载马到加营国。国王悉为售之。若于路失羁靽，但将头皮示王，王亦售其半价。”据伯希和考证，“加营”就是Kalinga，即今马来半岛以南的爪哇岛或苏门答腊岛。“月氏贾人”指的可能就是贵霜商人。《摩诃婆罗多》说婆卢羯车进贡给婆罗多族的贡品是犍陀罗马，这表明月氏商人可能从犍陀罗出发，经婆卢羯车前往东南亚地区贩卖马匹。而东南亚是香料的产地，这里的市场也可能有从中国南方运来的丝绸。其中至少有部分产品被贵霜商人转口出售到西印度洋地区（红海沿岸）。
丝绸之路示意图 （四）与罗马的关系 根据卡修斯（Dio Cassius）的记载，曾经有与奥古斯都缔结盟约印度人前来朝献，供物中包括老虎和其它一些罗马人第一次见到的动物。这证明早在贵霜帝国建立之前，印度地区就与罗马之间有政治、经济上的往来。图拉真时期，也有来自印度的使团。当时两国的政治关系大多与商业贸易有联系。 希腊作家克里索斯托姆（DioChrysostom，约公元40—120年）曾于公元102年（当时大概是贵霜王阎膏珍统治时期）在埃及的亚历山大里亚做过一段演讲，其中提到了在亚历山大里亚有“巴克特里亚人、斯基泰人、波斯人以及一些印度人”。此外，亚历山大里亚的基督教神学家克莱门特（Clementof Alexandria，约150—215年）在其传世作品《杂记》（完成于公元2世纪末，当时应是贵霜王胡维色伽统治时期）中也提到了巴克特里亚的沙门与印度的裸形智者。由此可见，贵霜人曾长期活跃于罗马统治下的埃及的亚历山大里亚。 当时，罗马的金银币广泛运用于罗马与印度的海上贸易中，用于购买丝绸和香料。而贵霜帝国则通过西部总督区来与罗马产生联系。贵霜王阎膏珍引进金币制度，或许就是受到了罗马人的影响。而罗马皇帝尼禄的金币也曾经在苏尔汉河流域被广泛发现，这些金币的王像上都有一条划痕，以表示钱币上的王像并非贵霜国王的形象。
贵霜金币 贵霜君主的钱币风格，也受到了罗马帝国的影响。根据钱币学的研究表明，贵霜钱币可能模仿自罗马钱币：有些丘就却铜币的王像与奥古斯都、提比略的儒略—克洛迪安银币肖像十分相似，而阎膏珍钱币模仿自图拉真，迦腻色伽一世钱币模仿自哈德良，胡维色伽钱币则模仿自安东尼。此外，从贵霜王衔中也能看到罗马帝国的影响，贵霜王曾广泛采用恺撒的头衔，这也从侧面佐证了两国关系之密切。 四、总结 总的看来，贵霜帝国的对外征服主要集中在前四任国王统治时期，而印度地区则是贵霜帝国经略的重点地区。这一时期贵霜王朝的核心区出现了南移的倾向，体现在贵霜王朝的四个都城（迦毕试、塔克西拉、富楼沙、马土拉）都位于兴都库什山以南，而不是传统的核心区（巴克特里亚地区）。从贵霜王朝的四个都城可以分析出核心区南移的原因。迦毕试（即贝格拉姆）是巴克特里亚通往北印度犍陀罗地区的要道。塔克西拉则是犍陀罗地区的首府，是印度、伊朗与希腊三种文明的交汇之处，著名的犍陀罗艺术就诞生于此，此地也是佛教圣地。富楼沙（即白沙瓦）是印度次大陆、阿富汗和中亚的贸易中心，也是古代佛教的中心之一。马土拉（又称“孔雀城”）是印度教的圣城，传说印度教的黑天大神诞生于此。由此不难看出，贵霜王朝的四个都城都与印度次大陆有着极为密切的关联。阎膏珍征服北印度，使得贵霜疆域横跨兴都库什山。为了便于王朝统治，贵霜君主将都城设置在巴克特里亚与北印度的连接地带。这四个都城在文化上是倾向于印度的，有利于贵霜王朝吸收印度文明，从而达到安抚北印度诸邦的目的。而北印度自身含有的区域贸易体系也为贵霜王朝所利用，贵霜诸王可以获取北印度地区的贡赋，从而在经济上控制南亚次大陆。 贵霜帝国整合了中亚的农耕区与游牧区，并因此在丝绸之路的过境贸易中获利。这一时期，不但在中亚各农业区之间存在着商业贸易联系，各定居农业区和游牧草原区的放牧者之间牲畜贸易也相当繁荣。以中亚北部为例，沿锡尔河的丝绸之路连接费尔干纳盆地、赭石（今乌兹别克斯坦塔什干地区）和锡尔河中下游及咸海地区，还包括锡尔河流域的城镇和北部的游牧民族。城市产品高比例的市场输出量、城市与农村地区间货物交换的需求，以及地区性的差异，都是导致贵霜政权的城市之间、各省区之间贸易全面增长的重要因素。而城市手工业的繁荣为贵霜王朝的新货币系统的引进打下了基础。货币系统的更新，使得贵霜王朝有能力进行大规模的对外贸易。这一时期横贯亚洲的主商道将地中海各地与印度、中国连接起来。从印度的婆卢羯车（Barygaza）出发，可以通过海上道路连接西亚各地以及东南亚地区。与此同时，贵霜王朝与中国汉王朝的贸易也十分兴旺。丝绸之路被重新打通。可以说，丝绸之路的开通，促进了贵霜文明的形成，贵霜帝国的发展及其扩张，进一步促成了丝绸之路的繁荣。 附录 贵霜大事年表（笔者自制）
|
|
|
来自： licht3jh8evr0j > 《待分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