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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洪学 :我们这些子女,也算是父母种的庄稼吧!

 深浅视频 2022-03-02

全文长约 3000 字,阅读大约需要 5 分钟

想您们了,我的爹娘

文/孙洪学 

我的父亲母亲都是地地道道的农村人。父亲只有一个妹妹,嫁到本村,后来举家搬迁到辽宁沈阳去了。母亲本来兄妹挺多,由于种种原因,后来只剩下了一个弟弟。

他们一生淳朴、善良、勤劳、本分、知足,受了很多苦,却没享着太多的福。

 

我的父母都很孝顺。我爷爷奶奶健在的时候,家里11口人,爷爷、奶奶、父母,还有我们兄妹七人。

那时,孩子多的家庭,比孩子少的人家更穷。父亲14岁出门,挖过河,淘过煤,卖过烧的土盆。我记得,小时候,吃红薯是最多的,一煮一大锅,每人用大碗盛上几个,吃得胃直吐酸水。我还记得,母亲做的鸡蛋蒜、辣椒面糊和锅灰烧的面罗圈,特好吃。

那时,要到年底才能吃上点肉,父亲基本不吃,他说:“不爱吃!”我们还真信了。爷爷奶奶去世后,父亲才开始吃肉,大姐问父亲?“您不是不喜欢吃吗?”父亲说:“父母在,我能吃吗?”我们才恍然大悟。

母亲是个特别勤劳的女人,从没听她抱怨过生活的艰辛,也没听她抱怨过人,和奶奶相处得非常好,如母女一般,从没红过脸。

父母亲的孝行,一直影响着我们兄弟姐妹的言行。

 

我的父母都很示弱。与世无争,处处让人。有时,我都觉得父亲活得很憋屈。我家本来有好几处宅子,被人硬是强占了两处。曾有一次母亲被邻家八奶奶摁在地上打,我当时三四岁吧,心急如焚,只是站在一旁手足失措地大哭。

少年记忆石上刻呀,那场景,至今记忆犹新。我还记得父亲因事找生产队长讲理,被队长找人用绳子绑着胳膊……少年的记忆简直没法抹去,火冒三丈却深感自己当时无能为力。

从那时起,我在心里发誓,长大后绝不让母亲受欺侮。

在我初中时,得知一个同学的母亲被别人打的消息,我脑海里突然闪现出母亲被欺负的样子。夜里,我带上几个同学,找上门,逼凶手向同学母亲跪着道歉。

在儿时的记忆里,父亲的脸上很少有笑容,总是忍气吞声,脸上蒙着一层灰尘,直到我二哥考上了大学,成了村里的第一个本科生,紧接着,我也考上了军校,父亲的那张脸,才渐渐伸展开来,慢慢变得有了光泽,以至于别人见我父亲就说:“这老头,一定长寿!”

的确,我父母亲都活到了91岁,曾欺负过我家的人,都走在了他们前面。

我的父母很注重教育。家庭子女多,经济条件自然不好,但父母坚持支持我们读书。我八岁上的学,上一年级的第一天,父亲送我,一路上,反复教我数数,从一数到一百;放学后,父亲又让我把当天在学校学的东西复述一遍。

上小学时,每次跟着父母去棉花地里捉虫子,捉够100只奖一毛钱。累了,父亲就让我用小木棍在地上写字、画画,有时和邻居家的孩子比看谁写得又快又好。每次,我都不让父亲失望。

上初中后,我喜欢写诗、画画,父亲也没反对,只是怕影响我的学习。我曾在初中校刊《沃土》报上发表了一篇文章,回家念给父亲听,父亲似懂非懂却依旧面带笑容,没有一丝的反感和厌烦,这一直激励着我把写作爱好坚持到现在。

我的父母亲特别知足。父母的善良和在物资上的“知足”,导致我们家一直都不太富有,但却和睦,兄弟姐妹很团结,相互帮衬,不分彼此。

父亲曾说过一句很悲壮的话:“咱家那么穷,估计你们兄弟都讨不到老婆,等我把你们养大,我就找根绳子,把自己吊死,你们各寻出路吧!”

我考大学那一年,大学开始收费,父亲把一家人叫到一起,讨论我上学的事情。

大姐家还有个儿子,和我一起考大学,大姐说:“我们不会让老三因为穷而辍学。”

大哥和二姐,高中毕业就闯关东,到了黑龙江。大哥娶了大嫂,就少了许多话语权,没说话。我内心佩服大哥,也很理解他。二姐嫁给一位高中老师,当时,刚从东北调回山东衮州一中,家庭条件不好。但二姐说:“我们会尽力的。”

二哥大学刚毕业,很豪气地说:“我每年给老三700元生活费。”

四姐和我,年龄近,感情深,说:“我也不能太小气。” 

我当时在父母面前表态:“我谁的钱都不花!”功夫不负有心人,我考上了军校,凭当时那种超常规的付出与努力,考上大学,并没有多少意外和惊喜。

我的父母都很低调谦虚。其实,我们家兄弟姐妹的长相和智商,都不赖。虽穷,但根本不愁嫁娶。

在姐姐出嫁时,父亲愣是坚持不给男方家要彩礼。我大哥当年闯关东,又高又帅,一眼就被我嫂子相中,见面第七天就入了洞房。我和二哥考了大学,对象之事自然就不用担心了。父亲叹道:“没想到,咱们家会有今天,连亲家长啥样都没见过,也没请媒人吃过一顿饭,就都成家立业了。”自那以后,父母就像泡在蜜坛里一样,天天笑得合不拢嘴。

我1999年大学毕业,用工资给父亲买了一顶皮帽子,他逢人便炫耀。给他买的烟,多数都散给别人抽了。后来,我工资渐渐增加,给他买了茅台,过80大寿时,他拿出来,给亲戚们一人一盅分了。有时,父亲看我给他买的戏曲和碟片,一看就到深夜两三点。我们兄弟姐妹年底回家,父亲更是乐得像个“老顽童”,很晚都不睡,陪我们聊天一直聊到深夜一两点,享受着与子女在一起的天伦之乐。

我喜欢给父亲刮胡子、洗脚,他也很乐意,任凭我们为他服务,我们也很享受。后来,我女儿也学会了给我洗脚,传递着“孝与爱”。

我们不在家的时候,父母两人下跳棋、打骨牌,母亲眼神不好,常输,常向父亲耍赖,把好牌偷偷藏起来,父亲也装作不知道,只要母亲开心,比啥都好。

现在想起来,我想哭,也想笑。

我的父母有时很“迷信”。二哥考大学前,父亲路过一个小庙,专门进去磕了一个头,求神灵保佑。母亲在我上高中时信耶稣教,是个十分虔诚的教徒,在大哥闯关东和二哥考上大学离家后,母亲夜里老是做梦,说她梦见家里的一头猪和一只猫走丢了,很伤心,因为我大哥属猪、二哥属虎。

我和外甥同时考上军校(那年家乡有三个考起军校的,我家占了两个)那年,父亲在村里放一场露天电影,母亲买了很多糖果,一颗不留地分给乡亲们。真是能人有人敬,风水先生说:“孙家宅子风水好,要出县级领导干部”。父亲信以为真。我从军后,干到副就想转业照顾父母,父亲不让,要我坚持下去。2010年,我调了副团,也算县级领导干部了,父亲还是不让我转业,后来调了正团,直到任县委常委。可惜,那时父亲已去世七年,没看到孩儿的成长。

每年回老家,我都会到父亲坟前,向父亲报告我的成长进步。

我的父亲2015年正月十五去世,去世前,还到他辛勤劳作了一辈子的地里看了看他新开辟的一块土地,上面种满小麦,长势很密,他说了一句“估计是吃不上了”,回到家里就去世了。

有时想,我们这些子女,也算是父母种的庄稼吧!收成好,老人就开心,只是没有吃上。这是人生的遗憾。

我的母亲,父亲去世时她正在住院,我们就没有告诉她父亲去世的消息。出院后,她才知道陪伴她风风雨雨几十年的老伴走了。自那以后,与父亲相依为命的母亲就患了老年痴呆,一天到晚不说话。在四姐的精心照料下,母亲在床上躺了六年,2021年5月7日去世,母亲的生日恰恰是阴历五月初七,九九归一,享年91岁。

这或许是一种巧合,更或许是一种圆满。

我深爱着我的父母。我从军28年,为我的梦想,也为父亲的遗愿。身为军人,为了国防,总是聚少离多,常有“陪伴父母太少”之亏欠。每当夜深人静,常想起父母亲,想起他们年轻时的忍辱负重,想起他们为儿为女付出的艰辛……想起他们在世时的每一句话,都是我人生的座右铭。

在梦里,他们常常回到我身边,很真切,当他们要走时,我拉住不让他们离开——醒来时,眼泪已湿透了枕巾。

我们兄弟姊妹中,我拥有的父母之爱最多。有时,想写点东西缅怀父母,但常常觉得他们还活着,一直活在我心中。今天,原打算随意写一点父母的生活琐事,却不想一发不可收拾。

写到这儿,我的泪水又止不住流了出来!永远走不出为父母而悲伤的日子……

2022-2-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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