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家简介】 褚福海，中国散文学会会员，中国报告文学学会会员，中国微型小说学会会员，江苏省作家协会会员。在《人民日报》《清明》《山西文学》《安徽文学》《鸭绿江》等发表散文、小说、报告文学、散文诗愈百万字。 
这沓皱巴巴的纸币，是他有生以来亲眼所见最多的现钞。 他蘸着唾液“哗啦哗啦”连数了两遍，确认无误后，小心翼翼将钱卷拢，揣进衣兜里。转而草草拿起几件换洗衣裳，以及一些生活必需品，鲁莽塞入那只宽硕的彩纹编织袋后，猛吸口气，仿若给自己注满了信心，毅然拎起袋子，跨出了家门。 行至村口，他倏地收住脚步，扭头凝望了几眼故乡，不觉间，眼眶里竟悄然潮涌了微澜。少顷，他挤进汉中开往西京的大巴，一路颠簸辗转，于向晚时分，登上了西安开往上海的绿皮火车。 彼时，郭亮从汉中驾校毕业出来，在老家寻来觅去，何奈当地企业寥若晨星，经济滞后，折腾了一周仍未找到心仪的供职单位。耿介的郭亮不信，自己一个身强力壮、驾驶技术娴熟的大小伙子，焉会找不到工作？！他平复心绪后，调整了思路，决意去大上海碰碰运气。主意打定后，始知囊中空瘪，无奈之下，他放下尊严，厚着脸皮到亲戚、朋友处借，好不容易才凑足了路费。 郭亮长到22岁未曾离开过家乡，更未乘坐过火车。那是他第一回趴在巨龙身上出远门。新鲜，兴奋，甚至还夹带几分惶恐，时而袭扰着他，过了好一阵子才缓缓平静下来。 “哐当，哐当”，列车喘着粗气在茫茫黑暗中奔驰了一夜，终于迎来了黎明的曙色。当郭亮揉着惺忪的睡眼时，火车已穿梭于粉墙黛瓦间，转瞬即抵达格调雅然的苏州站。数分钟后，车厢内的喇叭里传来了口齿温婉甜润的播报，“前方到站，昆山站。”孤陋寡闻的他首次听闻昆山那个名字，颇觉好奇，不禁扭转身躯，眺望起车窗外诗画般的田园景致，还有那星罗棋布的各种企业，他边看边思忖，昆山地处苏州与上海之间，区位优势独特，势必赋予这座城市海量商机与活力，具有不可预估的发展前景，旋即当机立断，不去上海了，就在昆山下车谋生。 事后，郭亮自己都甚感讶异，咋倏地冒出那么大胆而唐突的念头。
抑或是冥冥之中天意使然吧。 郭亮并没印象中的西北汉子那般粗犷剽悍，他个子仅163cm上下，人清瘦，羸弱，肤色黝黑。当他挎着笨重的行囊随人流走至火车站出口处时，举目无亲的他茫然四顾，不知所措。短暂疑惑后，他就近找了家小客栈，算是把自己安顿了下来。 翌晨，吃惯了二十多年馍馍的郭亮入乡随俗，踱到附近一家面馆，吃了碗昆山“奥灶面”。南北口味，有云泥之别，令他极不习惯。可他的潜意识里清楚，环境不会因人而变，唯有自己主动去适从环境。 马路上车来人往，似在阐释着这个苏南小城傲人的节奏。 吃完面走出店堂的郭亮，因人生地不熟，竟不知何去何从。困顿中，他举目张望，瞥见路口有个身穿红马甲的志愿者在协助引导交通，便走上前询问劳动力市场所在地，尔后按图索骥，七拐八弯着摸了过去。 劳动力市场里的求职资讯铺天盖地，贴满了几个宣传栏，郭亮比照了许久，最终确定了一家合乎自己意向的企业。履行面试、体检等程序后，他心随所愿，顺利入职试用。 那是家颇具规模的外资公司，拥有员工两千余人，年产值四百多亿元，仅自备箱式货车就有三十几辆，自主负责原材料与成品的运进输出。 初来乍到的郭亮乖巧内敛，处事谨小慎微，对人谦逊礼貌，工作上一丝一缕都不敢疏懈，每次领受的物流任务都出色完成，故此深得主管和同仁的肯定。两个月试用期很快届满，他顺理成章转为正式职工。 次年初春，他独自驾车送货去南昌，途中猝然发生机械故障，趴窝了。其时，春寒料峭，下着潇潇春雨，而附近没有汽修行，为避免因延误交货而致公司蒙受损失，他取下坐垫席子，铺在身下，钻进车肚，躺在雨水直淌的路面上，叮叮当当捣鼓了近两个小时，终于让发动机再次发出了铿锵的旋律，圆满完成了任务。他因此受到了公司的通报表扬与嘉奖。 郭亮在那家公司心无旁骛地一干就是四年多，手里也攒下了十几万块钱。在家人的撮合下，他与老家的姑娘韩梅结了婚，善解人意的妻子也随他来到了昆山，与他携手打拼。 那时，他们租住在低矮昏暗的车库内，可对未来充满了憧憬，更渴望有朝一日能有套属于自己的房子。 第二年初夏，经与妻子商议，他决定辞职出来，自己买辆卡车跑物流。愿景很快变成了现实，并跻身另一家企业的运输业。 开车是高强度职业，既需车技，更要耐力。有时一趟车次完成后，浑身骨头就像散了架，可郭亮心中的梦想犹如一台功力强劲的引擎，源源不断地给他输送来奋斗的动力。他清楚，天空不会掉馅饼，幸福之花唯有用辛勤的汗水去浇灌，才能吐艳溢芳，因而他从不叫苦喊累，而是乐观专注地走好人生的每一步。 五年后，他们的女儿该上中班了，全家三个人挤在一张床上显然太局促了，于是夫妻两合计，倾其现有积蓄，缺口部分跟亲友暂借点，买了套属于自己的住房。 搬迁进新居的那晚，郭亮被赫然的成就感折腾得再度失眠了，可他心里却如同喝了蜜那般甜润。 随着时光的流逝，郭亮的境况日渐好转，非但很快还清了买房所借的债务，手头又积攒了些余钱。 别小觑郭亮其貌不扬，弗擅言辞，他却是个有想法、敢作为的人。其时，郭亮虽刚过而立之年，可多年来的长途跋涉也让他身心俱疲，深恐有个闪失，拖累了整个家庭，毕竟安全才是福祉，健康才是最大的资本。基于质朴的初衷，他果敢做出了一个抉择：卖掉卡车，买台新轿车，改行跑出租，这样钱不少赚，人要更省心省力。 昆山虽不大，却是个可以体现人生价值、实现梦想的地方。没过多久，一辆崭新的桑塔纳轿车被郭亮驾驭了回来，履行相关手续后，很快投入营运，他开白班，聘请的师傅做夜班。俗语云，引擎一响，银子进项。郭亮自从开出租车后，财务状况正如预测，腰包渐鼓，除却所有开销，每月净收入万余元。更重要的是，他终于卸下了长期压抑着自己的精神包袱，人轻松了，也变得开朗豁达起来。 前年仲秋的一日午时，我蓦地接到了郭亮的来电。电话里，他态度诚恳、语气亲和地对我说，褚叔，十月一日中午11:38，偶在昆山喜来登大酒店三楼宴会厅与韩梅举行结婚典礼，恭迎您届时前来给愚侄捧个场。 结婚典礼？孩子都那么大了，不是在开玩笑吧。我自忖。 郭亮在昆山打拼了十多年，小有建树，也早已融入进了昆山，可他的舌头终究没能转过弯来，话语里仍掺杂着浓重的陕西方言，可谓乡音难改。当然，这丝毫不消减他的诚意。 我快速忆想起郭亮一贯来的为人，旋即否决了自己的判断，于电话中，先致谢祈福，后爽快答应了他的邀约。 郭亮曾是我对门邻居的房客，彼此熟络近七年时，在那年新春佳节来临之际，他喜气洋洋搬迁进了新购置的高层住宅楼。从此，我与他犹如两叶飘泊在大海里的小舟，鲜有碰面，唯靠现代通讯方式保持联络。 聚会那天，他一瞥见我，立马笑呵呵地跑过来，轻挽住我的右臂，将我扯到一旁，羞赧道：“不瞒褚叔说，偶现今虽是一双儿女的父亲，可偶没给韩梅一个像样的婚礼，前几年有心乏力，所以拖欠至今。如今偶有这个能力了，所以偶不能让韩梅再抱憾，遂决定补办这个仪式，也算是了却了自己的夙愿。当然喽，这得感谢党和政府给偶们营造了开放宽松的就业环境，才让我圆了梦。” 我顿时恍然大悟。蓦地从心湖里漾起了祝愿他们生活美满，阖家幸福的真挚情感。 宴会厅两侧，摆放着一只只璀璨的花篮，里面姹紫嫣红的鲜花正尽情绽放，幽幽飘逸出淡雅的馨香，宛如郭亮的梦想之花，已悄然盛开。主 管：四川省文联 主 办：四川省辞赋家联合会
协 办： 中外散文诗学会四川分会 四川省散文作家联谊会 四川省女散文作家创作中心 四川书生活文化传播有限公司 首席顾问：贾平凹、赵义山 顾 问： 曾令琪（联系电话、也是微信号：18228014307）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