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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灵运《从斤竹涧越岭溪行》赏析

 碎玉h43ve28g9l 2022-03-23
原文:猿鸣诚知曙,谷幽光未显。岩下云方合,花上露犹泫。逶迤傍隈隩,迢递陟陉岘。过涧既厉急,登栈亦陵缅。川渚屡径复,乘流玩回转。苹萍泛沉深,菰蒲冒清浅。企石挹飞泉,攀林摘叶卷。想见山阿人,薜萝若在眼。握兰勤徒结,折麻心莫展。情用赏为美,事昧竟谁辨?观此遗物虑,一悟得所遣。
  
译文:既听猿猴鸣叫才知晨昏换,山水之间的景色如同清灵的光芒。山水的轻灵让人愉悦,使其在山水之中游历而忘记回去。从峡谷出来的时候时间还早,等到上船的时候天气已经晚了。四周的树林和山壑中聚积着傍晚的景色,天上的晚霞凝聚着夜晚的天空中飘动。菱叶和荷花在蔚蓝的河水中交相呼应,蒲和小麦在一处相依生长着。持着拂尘在南边的小路上走动,很开心地欣赏东面的门窗。忧虑的东西少了自然觉得没有烦心事,心情畅快就会觉得很顺心。送给希望保养身体的人上面这些话,希望他们能用这个方法来养生。

  【赏析】:谢灵运本身写过一篇《游名山志》,其中有“神子溪南山與七裏山分流,去斤竹澗數裏。”该段文中提到了“斤竹涧”。同样,依据谢灵运《山居赋》自注中有“南山与七(宅)里山分流,去斤竹涧数里。”可知斤竹涧在始宁墅内。谢灵运在《于南山往北山经湖中瞻眺》诗中有石横水分流,林密蹊绝踪。”也是写此地。后人据此可知,斤竹涧即在其附近数里。南山,始宁墅以主峰曾山(即车骑山)为中心,南称南山,北称北山。七里山应是宅里山,《山居赋》自注:“葺室(按:临江楼)在宅里山东麓,东窗瞩田,兼见江山之美。”宅里山即今钓鱼潭东岸的雄牛山,为曾山的北岭。岭西有一长涧,发源曾山西高坎爿村,北流汇入钓鱼潭,斤竹涧可能指此涧。斤竹涧之名源于《山居赋》自注:“以竹渠涧。”神子溪也发源于高坎爿村,向南流,经嵊溪村汇入嵊溪之三洲。谢灵运《从斤竹涧越岭溪行》,就是从临江楼南行,登敕书岭,过南山精舍,跨斤竹涧,于高坎爿村越岭,入神子溪至三洲。
       近人余冠英先生在其所注《汉魏六朝诗选》中则以为此涧在今浙江乐清县东,而乐清是在永嘉附近的。谢灵运在永嘉
太守任上的时间是公元422至423年,不足一年,而谢灵运长住始宁墅(今嵊州市)则是他的祖宅与出生地,也是他自已兴建的退隐地。“斤竹涧”只能在嵊州的,这不难判定。

  斤竹涧之名的来历:斤,斧也,斫竹为涧,即将毛竹对剖,刮去内节,用作引水。嵊地山民现依然在用此法取引水在《山居赋》总叙三精舍的一节中,谢灵运又在写到太康湖时注云:“从径入谷,凡有三口。缘路初入,行于竹径,半路阔以竹渠涧。“此“半路阔以竹渠涧”句,似应断句“半路,以阔竹渠涧”。阔竹,大毛竹,将其对剖,刮去内节,用作引水。嵊地土话把引水说涧水,或单称“涧”。谢灵运写下《从斤竹涧越领溪行》诗,斤竹涧之地名即由此而来。现在嵊州市仙岩镇。

  这首诗写作者沿溪而行的所见所为所想,思古忧独而又用玄理自我解脱。开头“猿鸣”二句,从听觉写起。既听到猿猴鸣叫,便知天已达曙,旅行者应该启程了。但因所居在幽谷,四面为高山所蔽,不易为日照所及,故曙光并不明显。三四句写动身上路,乃看到岩下云层密集,而花上犹有露珠流转,确是晨景。第二节,“逶迤”,指沿着曲折的小路前行。“迢递”,指山遥路远,前面似无尽头。“隈”者,山边之转弯处;“隩”(音郁)者,水涯之曲折处。“逶迤”句是说这是一条依山傍水的斜曲小径,诗人沿此路弯弯曲曲地行进。小路走完,开始登山了,翻过一蛉,须再登一岭(二岭之间山脉中断,故曰“陉”;“岘”,指小山峰),绵延不断。“过涧”句,写越岭后涉涧前行;“登栈”句,写涉涧后再走山间栈道。牵衣涉水为“厉”,“厉急”,涉过急流。“陵缅”,上升到高远处。以上四句详细摹写了自己登山过涧的行程,以下“川渚”四句转入行于溪上的描述。由于川中有渚,故溪路时直时曲。由于溪路千回百转,曲折多变,行人不能预测前面究竟应怎样走,因而一面走一面悬揣,捉摸不定。“苹萍”二句,写溪行所见。大大小小的浮萍都浮贴在水的表层,看不出下面的溪水究竟有多深,仿佛萍下乃莫测的深潭。而菰蒲则挺生于水上,从茎叶中间望下去,能清晰地看到它们的根部插在水底泥中,所以显得水很清浅。

  值得研究的是第四节的六句。“企石”句,是说在石上提起脚跟,用脚趾做为全身的力点,去挹取飞溅的泉水。“企石”,今在仙岩镇的一地名,企字,嵊地土话读音”葛爱切“,站立义。从本诗“企石”与“攀林”相对偶,说明先有诗,才有后来的地名。“攀林”是说高攀丛林中的树枝,去摘取那还没有舒展开的初生卷叶。“想见”二句,用《九歌·山鬼》“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萝”二句的语意。下面的“握兰”,暗用《山鬼》“被石兰兮带杜衡,折芳馨兮遗所思”二句语意;“折麻”,又用《九歌·大司命》“折疏麻兮瑶华,将以遗兮离居”二句语意。这里的“山阿人”,乃借喻避居山林与世隔绝的高人隐士,他们的高尚品质为诗人所敬慕,而他们所生活的自由天地则更为作者所向往。可是这样的人只存在于诗人的理想或幻想之中,因此作者所向往和歆慕的那种超脱尘世的生活也就无从成为现实。所以作者说,虽有“握兰”、“折麻”以赠知音的殷勤美意,却只能空空郁结在心中而无由展现出来。基于这四句诗的涵义,可知上面的“企石”二句,并不是作者本人去“挹飞泉”和“摘叶卷”,而是写那位“被薜荔”而“带女萝”的“山阿人”当寻取生活资料时在深山中的具体行动——以泉水为饮,以嫩叶为食:这同样是诗人想像中的产物。如果说“企石”二句只是写实,是诗人本身的行动,那么“挹飞泉”犹可说也;“摘叶卷”又有什么意义呢?谢灵运虽以游山玩水名噪一时,却未必攀摘初生的嫩树叶来果腹充饥。所以应该把这两句看成倒装句式,它们同样是“想见”的宾语。所谓“若在眼”,并不仅是“山阿人”以薜萝为衣而已,还包括了“企石”、“攀林”等等活动。这样,诗境才更活,诗人丰富的想像才体现得更为生动。

  最末四句,就沿途所见景物及所产生的种种思想感情略抒己见,结束全篇。“用”,因,由于。意思说:人的感情是由于观赏景物而得到美的享受的,至于深山密林中是否有“山鬼”那样的幽人,则蒙昧难知。不过就眼前所见而言,已足遗忘身外之虑;只要对大自然有一点领悟,便可把内心的忧闷排遣出去了。四句议论虽近玄言,也还是一波三折,以回旋之笔出之,并非一竿子插到底的直说。
  此诗共二十二句,可分为五节。第一节“猿鸣”四句,写清晨动身出游时情景。第二节“逶迤”四句,写沿山路前行而越岭过涧。第三节“川渚”四句,点出溪行。以上缴足诗题全部内容,概括而精炼。第四节自“企石”以下凡六句,由景及情,联想到深山中幽居避世之人,心虽向往而无由达己之精愫。最后“情用”四句为第五节,以抽象议论作结。全诗结构严密,用词准确,是山水诗之正格。这种凝炼精致的写法极见功力,其源悉来自汉赋。窃以为大谢之山水诗乃以赋为诗的典型之作,此诗自是其代表作之一。

  前人评谢灵运诗,多讥其写山水景物之后每拖上一条“玄言”的尾巴。这一首也不例外。但如果设身处地为诗人着想,用这样的手法来写诗原是符合人的思维逻辑的。人们总是在接受大量感性事物之后才上升到理性思维加以整理分析,把所见所闻清出一个头绪来,然后根据自己的理解加以判断,或就自己的身世发出感慨。后人写山水诗亦大都如此,韩愈《山石》便是最明显的一例。这是出自人们思维逻辑的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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