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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国第七届(2022年)“清明祭”海内外华语作品大展:寒阳

 中国文学档案馆 2022-03-24
没有远去的清晖
寒阳
提前在网上点燃一支相思烛,献上一束由黄菊、马蹄莲、勿忘我组合而成的祭奠花,遥寄永驻山腰上的父亲。因为我知道,今年疫情的折腾很难像往年一样回到故乡清除他坟茔上的树叶、杂草、青藤,近前默念父亲未了的心愿,相信各地游子也会诅咒壬寅新冠的顽劣。
父亲一辈子在农村而又算不上一个纯农民。他7岁丧父,母亲改嫁后,靠爷爷抚养成人。凭读过几年私塾的功底,他18岁当上了良种场的青年书记。因长相英俊,写得一手好字,有不错的口才,为人正直,县里领导要给他一个“铁饭碗”,调他到外地去当干部。他爷爷不肯,因为这时他也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丢掉农田,靠工资养不活一家人。无奈只得留在本土当了一辈子基层党组书记,过上了半农半工的生活。
没有计划生育的年代,两个哥哥之后,姐姐、我及三个弟弟陆续来到了人世,这给父亲的双肩带来了沉重的负荷。读小学时,我们刚起床,常常看到父亲正在洗去双腿上粘附的淤泥,然后穿戴整齐地夹带一个公文包赶去公社开会。这时,我总有些疑讶,母亲面带微笑地告诉我,你父亲已经干完了两亩田的活回来了,你们一定要在学校好好读书。可见,为了我们,为了这个家,为了他心爱的基层工作,牺牲个人的休息时间已经是家常便饭了。
农村“双抢”时,父亲也常参加队里的劳动,小时候,一个星期天,我和姐姐一人提着一个篮子去队里的田里拾稻穗,在一块收割完了的田里,我捡到了一个未脱粒的禾把,放在小蓝子里正想提回家,父亲看见了跑到我跟前,从蓝子里拿起禾把,问我是哪里搞到的,我告诉他是从收割完了的田里捡到的。父亲告诉我,不能占集体的便宜,你们只能捡散落的稻穗。然后他抱着禾把放在队里的禾斛里脱粒掉了。
父亲对我们兄弟姊妹严苛有加,但对母亲却难得翻脸。上世纪七十年代上旬,流行工农兵大学生保送热,母亲看到父亲送走了一个又个工农兵大学生,便对父亲说,你干了几十年的基层干部,也跟公社领导要求一下,保送一个自己的子女去读书。父亲听了陡然生气,提高音量分贝对母亲说:“还有多少烈士、雇农子女都没指标轮上保送,哪能去想自己的好事?我们子女今后的社会地位只能靠他们自己的努力去争取!”
父亲读书不多,但爱读报、爱动笔。村里的大事小情,总爱摸出小本本在上面沙沙沙地写着。我读中学之前,每年春节,家里平房里每根柱子上的春联都是父亲亲自写的,贴上后很有些“二王”的笔意;上中学后,父亲把春节写对联的任务交给了我,并要求:每年不仅要把自家的春联写好,还要帮有需求的村里人写。初初拿毛笔写大字的我,手不免抖抖索索,写出的字云山雾罩。父亲看了,一边哀叹“读了这么多年书怎不会写毛笔字呢?”一边拿起毛笔给我示范,讲解书写要领,告诫我:今后一定要多临帖,做到“师古而不泥古”。诚然,我从他那烜赫的气场中得到了板正。在以后的书法实践中,我常常在冥冥中揣摩父亲的话,仿若醍醐灌顶,原来要有好的书法,必须先要入贴,然后才能出贴。
父亲一生太爱烟了,一根竹烟筒,一盒烟丝总不离身。繁重的劳动间隙,他会立即拿起烟筒吧嗒吧嗒地抽起烟来,地上没有出现一堆烟屎不会放下烟筒。人家抽烟是吞云吐雾,他抽烟是只见吞云不见雾,只会听到喉咙里发出“咕咚”的声响,让人听了着实过瘾。随着年事的增高,咳嗽的烦恼,父亲也曾多次试图戒烟,把烟筒折断、把卷烟揉掉,送进了垃圾堆。不出一个月,一根新的烟筒往往又出现在了他的身边。讨厌的烟筒既慢慢地侵蚀了他的生命,也给我们兄弟六人带来了很多心理阴影。
2002年7月,父亲不堪病痛的缠绵,领了一张通往天国的通行证,走完了70年的生命历程。
缅怀是为了更好的汲取和前行,在这万人哀恸、千人伤感的雨纷纷时节,清明这个法定的假日,昭示我们的不仅要传承华夏人的孝道,更要通过祭奠仪式认清自己远方的灯塔。作家吴晓波曾经说过:“每一件与众不同的绝世好东西,都以无与伦比的勤奋为前提。”自己不努力奋斗,靠“躺平”是等不来幸福的。在前行的路上,只有高度的自律,才会创造高级的人生,而自我放纵,只会在低级的欲望里越陷越深!
父亲,您的远去,虽然成了永隔的参商,但您的清晖一如盛开的太阳花,依然映照在我们的厅堂,手机相册里,生活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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