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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处女作大展 | 余春明 | 从远古走来的桑树

 私房故事烩 2022-03-25

作家简介

  余春明,男,1955年出生,江西省湖口县人。中国散文家协会会员,中华诗词学会会员,江西省作家协会会员,江西省特级教师。在《中国职工教育》《中国社会科学报》《江西日报》《辽宁日报》《甘肃日报》《贵州日报》《散文选刊》《星火》《火花》《参花》《散文诗》《北方文学》《当代小说》《华人百花》等报刊杂志上发表散文、小说、诗歌600余篇(首),出版散文集《流淌在记忆中的池塘》《做一条拒绝沉没的船》,诗歌集《爱的天空》,短篇小说集《啼笑人生》。

从远古走来的桑树 | 余春明


  

  秋天来了,空中花园里能开的花朵不多了。除了红星花还在嫩绿的藤蔓上灿烂外,就只有金盏菊在星星点点地点缀着,因为不是盛花期,花冠不大,花色也不鲜艳。月季、茉莉和白兰都在打着果儿,酝酿着下一轮的辉煌。更有那棵丁香,自春天就有花蕾,直到现在还未开放,有点让人着急,担心它会“难产”。唯有那棵扶桑,从入夏开到入秋,新蕾接老花,不知开了多少茬,仍然是那样硕大、鲜红,那样可爱。

  

  喜欢扶桑,开始只是由于它也是“桑”,树干和叶子跟家乡的桑树一样,触动了我思绪中的某根神经;虽然树不大,花不多,还是如获至宝地从花农那里捧了回来。不想一年不到,就长得枝叶婆娑,青翠欲滴。尤其是花期长,花冠大,盛开时犹如一朵硕大的牡丹花,不规则的花瓣中几根淡黄色的花蕊娇羞地探出脑袋,在微风的吹拂下不停地抖动,撩得人心痒痒的。

  

  站在扶桑花前,我会不自主地想起了家乡的桑树。家乡不是江浙地带,但以前也养蚕,只是不很普遍,少数人家作为副业而已。后来人民公社化,主要从事粮、棉、油的作物生产,养蚕业也就销声匿迹了。但我们小时候,还是很喜欢养蚕的。每当春天桑叶吐绿,就会从同学处弄来三两条小蚕,装在火柴盒里,放上几张桑叶,随时带在身边,即使课间休息,也会打开来看看。看着黑黑的小生命在蠕动着,心里别提有多高兴。小伙伴们还会比谁养的蚕长得快,于是挑选最鲜嫩的桑叶就成了大家放学回家的头等小事。蚕宝宝在一天天长大,火柴盒容不下,只好放在家中的畚箕里。养蚕在无意中成了我们人生的第一次社会实践,在快乐中看着蚕吐丝、织茧,享受着成功的喜悦。当然也有失手的时候,不小心喂了带露水的桑叶,小蚕因此会生病而夭折。这时候就特别失望,特别自责,每当看到伙伴拿着蚕宝宝炫耀时,更是羡慕不已。

  

  记得家乡的桑树并不多,记忆最深的是村头路边的一棵。它不是很高大,但由于枝繁叶茂,郁郁葱葱,让其他的树相形见绌。除了春天我们会采桑叶外,每到秋天,那满树的桑葚压弯了枝条,远远望去,一片鲜红,又成了我们的美味佳肴。桑葚呈长圆形,类似于草莓,刚开始是青色,慢慢地变成鲜红色,成熟时是暗红色。味道甜中带酸,很是可口。放学的路上,我们会争先恐后地抢摘桑葚,狼吞虎咽,大快朵颐,鲜红的汁液把嘴唇染得红红的,现在回想起来,真有点女人涂了口红的样子。在那个温饱还未解决的年代,桑葚可是我们充饥的食物呢。可惜这棵树早就被砍伐了,每次回乡探亲经过老树遗址时,我总有一种尝尝桑葚的冲动,口里的唾腺也被激活了;然而不可能了,只能徒吞口水而已。

  

  至于桑树开什么花,何种颜色,我倒没有注意,不过肯定没有扶桑的花大,也不会那么鲜红,所以印象不深。自然界的万物就是这样,花开得大而鲜艳的,果要么很小要么根本没有,扶桑就是此类;而那些花不显眼的,果反倒硕大、鲜美,家乡的桑树正如此。万物生灵各有特色,各有其存在的价值。不过我还是更喜欢有果而且果子还可吃的那种,它们毕意没有“华而不实”之嫌,更有益于人类。

  

  是啊,正是由于人类的需求,一身是宝的桑树成了人类最古老最长久的朋友。那时候,棉花还没有传进中原地区,人们用来织布的原料是葛和麻,老百姓穿的就是这种葛布和麻布衣服,“布衣”之说也由此而来。除此之外,就是用蚕丝做的丝绸衣服,而这种衣服据史料记载就只有当官的有资格穿了。所谓“衣帛食肉”,类似于现在的高消费,平民百姓是消受不起的。据《孟子》记载,七十岁的老者能享受,但恐怕也只是孟老夫子“大同”世界的蓝图罢了。有需求就会有生产,宫廷及官府大量的需要使得缫丝业兴盛起来;而作为养蚕必需的桑树得到了大量的栽培。于是,与桑树有关的词语及典故记载于历史文献中,并在民间口耳相传。

  

  采桑应该是当时最常见的劳动,青年男女在劳动中相爱也就非常普遍了。《诗经·鄘风·桑中》云:“美孟姜矣,期我乎桑中。”意思是“美丽的姑娘叫孟姜,和我相约在桑中”。茂密的桑林,幽静的环境,大概是谈情说爱的最佳之处,美好的爱情故事就由此而产生。当然,失败的婚姻里也少不了桑树的影子。《诗经·卫风·氓》里的女主人公在哀诉她被遗弃的不幸遭遇时,喊出了心中的痛楚和不满:“桑之未落,其叶沃若。于嗟鸠兮,无食桑葚;于嗟女兮,无与士耽。”她正是在桑叶嫩绿时同这个男子相爱的,爱的激情让她被甜言蜜语迷惑,而今却遭遗弃。这是她痛定思痛后的反思,是对无数象斑鸠迷恋桑葚一样的痴情女子的提醒。“桑之落矣,其叶而黄,自我伹尔,三岁食贫。”则是女子对狠心抛弃自己的男人的控诉:自己在夫家含辛茹苦多年,而今如黄黄的桑叶一样,年长色衰,却被一脚踹了出来,愤怒无奈之情溢于言表。《诗经·郑风·将仲子》里还记载了一位姑娘请求情人别来她家,以免受父母兄弟及邻居责骂的故事:“将仲子兮,无踰我墙,无折我树桑。岂敢爱之,畏我诸兄。”也与桑树有联系。桑树无形中就成了恋人们相爱的媒人,当然更是封建家长干涉儿女恋爱自由的见证。桑树就是这样融入了古人的爱情、婚姻之中。“桑间”这一地名虽然在卫国的濮水之上,但由于古代男女常在此聚会,以歌谣赠答,“桑间濮上之音”则成了先民们对自由爱情追求的情歌,一代一代地传了下来;后来即使受到封建统治者的诬蔑,说它是“乱国之所好,衰德之所说”,是亡国的靡靡之音,也掩盖不了其中人性的光辉,贬损不了它们存在的价值。

  

  古老的桑树,浸渍着历史的风霜雨露,一路走来,永葆青春。生活于现代社会的我们,徜徉于时空的长廊里,随处可见它秀美的身影,随时可闻成熟的桑葚的芳香。我们的血脉中流淌的正是先民血管里的鲜血,对桑树的感情历久弥骂;非但如此,“桑梓”也就成了家乡的代称。只身漂泊在异国他乡的人们,对桑梓更是梦绕神牵。《诗经·小雅·小弁》云:“维桑与梓,必恭敬止。靡瞻匪父,靡依匪母。”说的是见桑梓容易引起对父母的怀念,所以起恭敬之心。“桑梓”既然代表家乡,那么人们在异国他乡看见桑树(即使是跟桑树有关的其它树)时,不由自主地想念家乡,想起亲人,就在情理之中了。

  

  是啊!古老的桑树以它济世的睿眼见证了人世间“沧海桑田”的巨变,充当着维系华夏儿女亘古不变的民族精神的纽带,堪称“饱经沧桑”。他留给后人的是一部绚烂多姿的历史,必将成为我们弘扬传统美德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精神源泉。


作家处女作大展征稿启事

薛兆平书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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