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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导读： 读这章人世间，庄子彻底变成了消极应世的语调，或许是他的世界太凶残可怕，完全没有理想存在的空间，能活下去就是最大的胜利。因此，儒家的正义、热血、一往无前，通通不见了，代之以明哲保身的龟缩大法。 “时其饥饱，达其怒心”，这养虎调心的方法，不知是不是后世腹黑学的起源，那些权臣佞臣，大可用这一套来行君臣之道。 而在庄子的原义里，如果可以选择，他大概只想御飞而行，活在天空里，这人世间，不看也罢，实在不行，能躲则躲，保命要紧。 这左右为难的平衡之术，我们可以从红楼梦里窥见一二，王熙凤手下的平儿，宝玉手下的袭人，在夹缝中生存的人，如何左右逢源又不失自我？ 难怪我会更喜欢平儿，她真正做到了庄子所说的“形莫若就，心莫若和”。 但对我来说，最有启发的却是最后一句“意有所至，爱有所无” ，阴符经里说“恩生于害 害生于恩”，我们养孩子的那份平衡，全在这里了。 读了这篇，再回去看庄子的逍遥游，看他的齐物论，看他说的心斋，虚室生白，不妨原谅了他的这一份人世间的消极，也更加欣赏儒家思想引导下那些铮铮铁骨的忠义之士。我们始终都信奉儒家，那是生命之重，就是这份不灭的理想之火，才让人与天地并列三才。 时代的局面造就时代的价值观，庄子从未成主流，因为他厌恶他的时代局面，自己另创造了一个，飘在云端，落在心灵的角落，随时随地救助左右为难的现世之人。 摘录一段托尔斯泰《复活》里的话，这些话让我们认识到：人的身上既有人性，也有兽性，在人性中绽放光明，让兽性潜伏到虚无，这就是我们在人世间最大的修炼。 “有一种极为常见而且流传很广的迷信，认为每一个人都有他独特的和确定的品性，认为人有善良的，有凶恶的，有聪明的，有愚蠢的，有精力充沛的，有冷漠疲沓的，等等。 其实人不是这样。我们谈到一个人，可以说他善良的时候多于凶恶的时候，聪明的时候多于愚蠢的时候，精力充沛的时候多于冷漠疲沓的时候，或者刚好相反。 至于我们谈到一个人，说他善良或者聪明，又谈到另一个人，说他凶恶或者愚蠢，那就不对了。然而我们总是这样把人分类。这是不合实情的。 人好比河：所有的河里的水都一样，到处都是同一个样子，可是每一条河都是有的地方河身狭窄，有的地方水流湍急，有的地方河身宽阔，有的地方水流缓慢，有的地方河水清澄，有的地方河水冰凉，有的地方河水混浊，有的地方河水暖和。 人也是这样。每一个人身上都有一切人性的胚胎，有的时候表现这一些人性，有的时候又表现那一些人性。他常常变得完全不像他自己，同时却又始终是他自己。  颜阖将傅卫灵公大子，而问于蘧伯玉曰；“有人于此，其德天杀。与之为无方，则危吾国，与之为有方，则危吾身。其知适足以知人之过， 而不知其所以过。若然者，吾奈之何？” 这一次，颜阖要做去卫国太子的老师，蘧伯玉是卫国的贤人，孔子居卫国，在蘧伯玉家里住了很久。 我们记得前面几章，第一章，颜回要主动去劝诫卫国的国君，第二章，楚国子高被任命出使齐国，都是君臣关系。 这里，提到了“天杀”，这个词在民间经常能听见，多半用于形容一个人丧尽天良，坏事做尽，但人还不能奈他何，所以被害之人只好用语言诅咒这样的人，将来要被老天爷收伏。 这里说，卫灵公的太子“其德天杀”，大概这个人非常的凶残暴戾，面对这样的一个人，你如何去当他的老师呢？颜阖说，如果你不用法度去引导他，这样将来对国家有害，但如果我要用法度去影响他，恐怕我自己就要有杀身之祸。因为这样的人，偏偏占据了高位，你说他愚蠢，他却偏偏经常能够看到其他人有错，你说他聪明，但他偏偏对自己的过错没有反省能力，这样的人其实非常可怕，一旦自己手握权力，就特别容易对别人下狠手。 对这样的人，你要怎么去做老师呢？ 蘧伯玉曰：“善哉问乎！戒之，慎之，正女身哉！形莫若就，心莫若和。虽然，之二者有患。就不欲入，和不欲出。形就而入，且为颠为灭，为崩为蹶；心和而出， 且为声为名，为妖为孽。 蘧伯玉说：你这个问题问得好！这种情况，你及要谨慎，要警惕，要端正你自己的行为。战战兢兢 如履薄冰。外表要表现得顺从，就是不要一上来就板着脸孔训人，内心则要采取逐步影响他的中和的态度。但即使是这样，恐怕也不容易，虽然是要表现得顺从，但不能真顺从，真顺从你就变成了那样的人，跟他一起沦陷了，自己也就堕落，垮台，虽然你心里盘算着终究要慢慢感化影响他，但稍不留神就会表现得过于明显，别人就会认为你是标新立异，求名，而且你会招致反对派的迫害。“为颠为灭”、“为妖为孽”，这几个词用得很贴切，都不是我们想要的结果，因为都不符合道家保全自我的养生之道。 彼且为婴儿，亦与之为婴儿；彼且为无町畦 ，亦与之为无町畦；彼且为无崖，亦与之为无崖；达之，入于无疵。 如果这个太子表现得像孩子一样任性，无知，那你也姑且表现得和孩子一样；如果这个太子行为没有界限，你也表现得好像没有规则；如果他放荡不羁，你也跟着放荡不羁；在这个过程中，你不露痕迹地引导他，让他渐渐地达到没有过失的状态。  汝不知夫螳螂乎？怒其臂以当车辙，不知其不胜任也，是其才之美者也。戒之，慎之，积伐而美者以犯之，几矣！ 老实说，庄子的人世间，越读越泄气，道家的消极应世，在这一章有了完全的体现，但庄子自有庄子的道理。 “螳臂当车”这个成语出现在这里，我们很容易理解其意思，面对跟你价值观不同，但社会地位比你强的人，你的理想只能龟缩在一个晦暗的角落，通过外部行为的伪装一点点去实现，这根本就是自欺欺人。  汝不知夫养虎者乎？不敢以生物与之，为其杀之之怒也；不敢以全物与之，为其决之之怒也。时其饥饱，达其怒心。虎之与人异类，而媚己者，顺也；故其杀者，逆也。 庄子接着举了养老虎的例子，说养老虎的人，不会给老虎吃活物，因为怕他每次吃活物见鲜血，会激活老虎身上凶残的本性，也不敢喂整只动物，怕老虎在撕咬的过程中越发凶残。 “时其饥饱 达其怒心”，掌握火候，这平衡之道非常难。 庄子说，驯养老虎的人，通过顺着老虎，一步步控制和弱化兽性，最终老虎要通过取悦于驯养人来求得食物和生存。 但老虎还是老虎，凶残是它的本性，你在老虎底下生存，只能顺从。 夫爱马者，以筐盛矢，以蜃盛溺。适有蚊虻仆缘，而拊之不时，则缺衔毁首碎胸。意有所至而爱有所亡。可不慎邪？” 最后这个例子，庄子讲了一个养马的人，把马养得太好了，用精美的框子来装马屎，用大蛤壳装马尿，有蚊虫叮咬，养马人如果赶蚊虫不及时，这只马就会生气发怒，咬断嘞口，挣断撂头，损坏胸胳。 太在意，太溺爱，反而毁了它，这不可不慎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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