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清明文│雨亮每年的清明，天气总是阴沉不定，契合着人们心中无法割舍的悲愁和哀思。今年却是例外，清明前的一周多时间天色如铅般深沉，却不曾落一滴雨，临近清明放假，风和日丽，春光明媚，适合出游踏青，如此甚好。老话说:早清明晚十一，意思是说，清明祭扫要趁早。但我不知其解，搜集资料后才知原委，长了些民俗知识。一是清明为一年农事之开端，农耕开始，分身乏术，于是提前祭拜；其二是清明为农历三月，属阳。因而，清明节应早上坟；三是清明期间天气变化多端、阴晴不定，时常落雨，有诗云: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为使扫墓者不受雨淋、不走水路、供品不被破坏，需提前扫墓。如此，便形成了“早清明”的习俗。确是如此。半月前，集市、早市、农贸市场开始有小摊售卖花花绿绿的烧纸阴票子、纸衣服、金元宝、鲜纸花，购者三三两两。临近清明，这样的小摊遍布城乡，夜幕降临，小摊聚拢着更多的人，手里提着个黑袋子，里面是给亲人置办的盘缠、家当。每到深夜，城市上空弥漫着火烧火燎的烟火气，街口十字一团一团燃烧的火焰，缕缕青烟冉冉升起，手中的烧纸渐渐化为灰烬。祭者泪眼婆娑，口中念念有词，诉说对亲人无尽的思念，也是让亲人放心，一切安好，不必挂念。夜风吹起，火星子忽明忽暗、忽隐忽现，灰烬顺着风向四处飘散，祭者用木棍追赶着纸灰，尽量让残灰落在自己划的圆圈里，这样故去的亲人才能领会自己的心意。当那一团纸灰无声无息时，祭者跪下来，磕拜，起身，一步三回头，落寞而去。那一个个隆起的灰烬像广袤田野里的一座座坟茔，在凄清的深夜和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更加突兀和幽深。每每行人经过这里都会屏住呼吸，轻轻绕过一个个“土堆”，唯恐惊扰了此刻死一样的静寂。距离清明还有多半个月，母亲便闲不住了，她去沟下早市买烧纸、冥币和香烛，年年如此，今年依旧，这些是要送给远去的父母。我问母亲，还去省城给我姥姥、姥爷扫墓吗？去！母亲不假思索地说，混浊的眼睛闪现出一丝光亮。不用我敦促提醒，妻抽空去市场买些烧纸阴票子，她记得住。除了自己的父母，顺带再多买些给去世十多年的我的父亲。一只黑色塑料装鼓鼓囊囊，堆放在阳台角落里，只待清明假期回老屋。在老屋生活的妻弟似乎更重视清明，春节没过多久，就问，清明还有几天？记着清明节你们回来。我说还早呢。每次见到都是这些囫囵话，絮絮叨叨，让人不胜其烦。他智力有问题，虽然什么都记不清楚，唯独清明节刻印在心里，永远忘不掉。开过年，母亲八十有五，已至耋耄之年，虽然身体康健，但人生规律无人能够逾越，她要趁着腿脚尚且利索，余生之年去父母坟前上柱香、烧纸钱，以寄思念之苦。另外，还能与久别的姊妹们团聚，说些贴己话，也是极好。每年清明，母亲都会在省城娘家小住，有时在小姨家，不过小姨家离母亲娘家尚有距离。更多住在大姨家，大姨嫁到了本村，虽然村庄迁移，早已今非昔比，高楼林立，焕然一新，每年春节拜年，总感觉缺少点什么，心里空落落的。可母亲依然乐此不疲，在这里，离故乡、离亲人更近一步。可是今年却出现例外，真应了“早清明”的习俗，因为我的原因耽误了母亲探亲的行程。如果提前接母亲到省城那该多好，如果提前打电话给舅舅，大姨小姨她们会推后一天去祭拜多好，如果我不懒惰，如果……但一切已无法挽回，今年的清明，母亲将无法为父母上坟扫墓了。我是临近清明节的一周和小舅接通电话，也就是这一天，省城的姊妹们相约一起为父母扫墓，唯独没有母亲。事后妗子解释，想着你妈年龄大了，路途遥远，总是担心她身体吃不消。我向母亲说明情况，打问她去不去省城扫墓，我还想再安慰母亲，但一句话也说不出口。电话那端，母亲沉默良久，语气平静:不去了！不去了！显得很落寞，还有些许遗憾。而一切已无可挽回，这也是母亲近几年来，唯一一次没有来省城祭奠自己的父母了。我感到遗憾，母亲更遗憾。记得去年清明前一周，开车送母亲去小姨家，满街樱花盛开，花团锦簇，如云如雾似锦，仿若人在花中巡游，那一天的情景如在眼前。再往前追溯，那些年日子恓惶，母亲去一次省城扫墓耗费体力精力和身心的疲惫。从村庄步行去火车站，乘坐火车去省城，再坐公交到小舅家，那时交通很不方便，去一趟实在不容易。上完坟，母亲会在小舅家或大姨家多待几天。为数不多的几次，母亲无法去省城，她就在老家村口，按照风俗，用粉笔划个圆圈，圈圈留着豁口，指向娘家的方向。母亲一边烧纸，一边念叨，大约的意思是让父母放心，她和姊妹们一切都好，不要惦记他们。姥爷去世那年我十几岁，对姥爷的印象不很深刻，只约略听母亲提起。我们家孩子多，粮食不够吃，尤其当青黄不接时，挖野菜或以粗粮充饥，为此我曾经抗拒吃饭。每到没有细粮的年景，姥爷天不亮扛着一袋粮食到我们家，十几里羊肠小路，坡上坡下，姥爷硬是中途不歇脚，一口气将粮食送到我家，为的是我们几个孩子早点吃上白面馍馍。姥姥很喜欢我，每次去舅家，姥姥取出点心、酥饼、水果糖摆在我面前。印象中的一次是我和母亲去姥姥家，夕阳西下，姥姥在灶房忙着烙白面锅盔，烙了满满一篮子，打算让母亲她的女儿带回家的。假期三日，我们自然要回老家。我要给父亲上坟，妻给岳父岳母上坟。今年清明，母亲未能如愿，她只能在村口十字烧些纸钱，遥寄相思、疏解乡愁。今年清明，天气和煦，适合出游，芳草萋萋，鲜花烂漫，在悼念亲人、寄托哀思的同时，抽空与家人一起踏春赏景，感受亲人在一起的美好时光，也不辜负这最美人间四月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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