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壕吏暮投石壕村,有吏夜捉人。老翁逾墙走,老妇出门看。 吏呼一何怒,妇啼一何苦。听妇前致词,三男邺城戍。 一男附书至,二男新战死。存者且偷生,死者长已矣。 日暮时投宿石壕村,夜里有差役来强征兵。老翁越墙逃走,老妇出门应付。差役喊叫得是那样凶狠,老妇人啼哭得是那样悲伤。我听到老妇上前说:“我的三个儿子去参加邺城之战。其中一个儿子捎信回来,说另外两个儿子刚刚战死。活着的人姑且活一天算一天,死去的人就永远不会复生了!老妇我家里再也没有其他的人了,只有个正在吃奶的小孙子。因为有小孙子在,他母亲还没有离去,但进进出出连一件完好的衣裳都没有。老妇虽然年老力衰,但请允许我跟从你连夜赶回营去。赶快到河阳去应征,还能够为部队准备早餐。”夜深了,说话的声音逐渐消失,隐隐约约听到低微断续的哭泣声。天亮后我继续赶路,只能与返回家中的那个老翁告别。 《新婚别》兔丝附蓬麻,引蔓故不长。嫁女与征夫,不如弃路旁。 结发为妻子,席不暖君床。暮婚晨告别,无乃太匆忙。 译文 《新安吏》客行新安道,喧呼闻点兵。借问新安吏,县小更无丁。 府帖昨夜下,次选中男行。中男绝短小,何以守王城。 我在去新安的路上走过,听到人声喧哗,原来是吏役在村里点名征兵。 我便问那些新安派来的吏役:“难道新安这个县小到没有成丁的人了吗?” 官吏回答说:“昨夜已有兵府文书下达,规定点选十八岁的中男入伍了。” 我说:“啊,这些人还是年龄不大的青年,怎么能让他们去守卫东都啊?” 肥胖的青年都有母亲来送行,瘦弱的青年都孤零零的,无人陪送。 时候已到黄昏,河水东流而去,青山下还仿佛有送行者的哭声。 收起你们那纵横的眼泪,不要哭坏了眼睛,徒然伤了身体。 即使哭干两眼露出骨头,皇天后土终究是无情的东西啊! 官军进攻围困相州,原来以为很快就可以平定叛军。 岂知估计错了形势,以致打了败仗,兵士一营一营地溃散了。 伙食就在旧营垒附近供应,训练也在东都近郊进行。 挖掘壕沟也不会深得见水,放牧军马的劳役也还算轻。 况且参加的是名正言顺讨伐叛徒的王师,主将抚养士卒,爱护备至。 你们送行的家属不用哭得很伤心,仆射对兵士仁爱得像父兄一样。 《无家别》寂寞天宝后,园庐但蒿藜。我里百馀家,世乱各东西。 存者无消息,死者为尘泥。贱子因阵败,归来寻旧蹊。 天宝以后,农村寂寞荒凉,家园里只剩下蒿草蒺藜。 我的乡里百余户人家,因世道乱离都各奔东西。 活着的没有消息,死了的已化为尘土。 因为邺城兵败,我回来寻找家乡的旧路。 在村里走了很久只见空巷,日色无光,一片萧条凄惨的景象。 只能面对着一只只竖起毛来向我怒号的野鼠狐狸。 四邻还剩些什么人呢?只有一两个老寡妇。 宿鸟总是留恋着本枝,我也同样依恋故土,哪能辞乡而去,且在此地栖宿。 正当春季,我扛起锄头下田,到了天晚还忙着浇田。 县吏知道我回来了,又征召我去练习军中的骑鼓。 虽然在本州服役,家里也没什么可带。 近处去,我只有空身一人;远处去终究也会迷失。 家乡既已一片空荡,远近对我来说都是一样。 永远伤痛我长年生病的母亲,死了五年也没有好好埋葬。 她生了我,却得不到我的服侍,母子二人终身忍受辛酸。 人活在世上却无家可别,这老百姓可怎么当? 《垂老别》四郊未宁静,垂老不得安。子孙阵亡尽,焉用身独完。 投杖出门去,同行为辛酸。幸有牙齿存,所悲骨髓干。 四野的战争还没得到安平,我已经老了却得不到安宁。 士卒何草草,筑城潼关道。大城铁不如,小城万丈馀。 借问潼关吏,修关还备胡。要我下马行,为我指山隅。 士卒劳役是多么劳苦艰辛,在潼关要道筑城。 大城比铁还要坚固,小城依山而筑,高达万丈。 请问潼关吏:你们重新修筑潼关是为了防御叛军吗? 潼关吏邀请我下马步行,为我指着山隅为我介绍情况: “那些防御工事高耸入云端,即使飞鸟也不能越逾。 胡贼来犯只要据守即可,又何必担心西都长安呢。 您看这个要害的地方,狭窄到只能一辆车子通过。 在战事紧急时挥动兵器拒守,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呀。” “令人哀痛的是桃林塞那一败仗,唐军死伤极多,惨死黄河。 请嘱咐守关诸将领,千万别蹈哥舒翰仓促应战的覆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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