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热爱能够握住你手的此时此刻(这不是狗粮)

 跃然涂话 2022-04-20

摄影 by @KOO(原创)——跃然涂 指定摄影师

当我觉得我不再年轻的瞬间,可能是我需要鼓起勇气直面死亡的时候。

小时候死亡这个词很远很远,记忆里的小时候,父母是能干的中青年人,奶奶是利索的中老年人。他们好像就这样一直陪伴着我,陪伴着过年、过节、过细碎又平淡的每一天。那时候的任务很单一,好好学习就可以。生活里的琐碎都与我无关,年少不知柴米油盐,甚至连人情世故也无需关心。

年少的记忆里,父母倒是时常缺席。那时候陪伴我最多的人,是我的奶奶。如果说让我用几个词来形容她,大概可以用:干净能干儿女心重。那时候基本上家里大大小小事务都是由奶奶一个人操持。家里连我一共两个小辈需要她照料,衣食住行她无一不安排的妥妥当当。

我还记得那时候我翻看户口本的时候,我带着诧异的语气问父亲“奶奶是文盲?怎么可能?她一定是最能干的文盲!”

很多年少的瞬间最近总是趁着夜色潜来。

在我有记忆的时候,奶奶总是会跟我讲我婴儿时期的趣事。那时候的趣事都是来自于奶奶的一遍遍重复,然后我自己对画面的加工。比如奶奶说过,小时候夏天我热的一身痱子闹觉的时候,她会在夜里把我从床上捞起来,用温水擦遍身子,涂上痱子粉,摇着蒲扇,抱着我从街头走到街尾,在自然风下的我缓缓的安静睡去。也不知道有多少个这样的夜晚是这样度过的。每次听到奶奶说起,总是觉得自己是她呵护在手心里的宝贝,洋洋得意的同时会心怀感激。

记得小学做中午值日生,奶奶会拿着家里最好看的白色圆形饭盒给我送一趟午饭。如果那天家里没有怎么弄菜,那饭盒里一定会有两个我喜欢的糖醋荷包蛋。每每我端着还热乎的饭盒走进教室的时候,总能瞥见奋笔疾书赶作业的同学带着羡慕的眼神,然后当我打开饭盒盖子,饭香散开的时候,他们还会配合的舔着嘴唇,让我觉得奶奶做的饭真的是全天下最好吃的。忍不住打岔的说,奶奶最拿手的菜,还有宫保鸡丁、糖醋里脊,还有每年过年时候饭桌上都非常畅销的蛋饺。可能奶奶的拿手菜这段,我都可以写出一部长篇食谱日记来。

初中的时候,迷上了午夜radio,小小的收银机,在夜里的滋滋声好像有这魔咒一样,像一双小手撩拨着年少的我,熬个夜吧,听个歌吧。有段时间电台里的《子夜聊斋》火了,每周三的夜里十二点,就可以开始听鬼故事了。一边害怕着一边念叨着。那时候偷偷跑去奶奶的被窝里,蒙着头,让奶奶陪着我一起听,奶奶会轻轻拍着我的背,安静的陪着我。每一次的故事我都没有听完,大概是因为在奶奶身边睡着太安心了。

工作的时候,偶尔还会跑去奶奶的床上跟她挤一挤,睡一觉,跟她说一说不曾跟我父母说的悄悄话,比如我最近喜欢了一个男生,男生是怎么样的,他对我怎么样。奶奶每次都会说,你要自己喜欢就好,要对你好才行。奶奶把她的爱屋及乌发挥到极致,只要是我说喜欢的,她百分之百全力支持。

记忆里很多时候都是在奶奶陪伴中度过的,我洋洋洒洒的写,总感觉还有很多可以写。至于看官的你可能想说,这都是你跟奶奶的事儿,我没必要知道啊。是啊,但是我就是想写。她在这个世界上,能够留下的,除了对我们的付出、对我们的爱和留给我们的记忆以外,我还能为她留下些只言片语不是。

每一个来到这个世界上的人,都值得被记住。

再后来,年岁增长,奶奶也到了暮年,身体日渐消瘦,思虑日渐加深。

第一次我觉得我要失去她的时候,是在我生孩子的那天,奶奶进了重症监护室。母亲为了照顾奶奶,暂时搁置了我。她不断的在奶奶身边告诉她,孙女给她添了重孙,希望她快点好起来。也许真的是重孙的力量很大,我出月子的时候,奶奶也顺利出院了。康复的还不错,那一年奶奶81岁。

第二次我觉得我要失去她的时候,是奶奶86岁的时候,在家中跌倒,120急救车把她送去了医院。严重的骨质疏松,医生建议检查各项指标后立马手术换骨头。术前,医生发了一堆表签字,也可能这场手术奶奶就下不来。手术后奶奶重症监护室待了三天,半个月后顺利出院。这场全麻手术后奶奶的记忆力衰退的厉害,可以说带来了很严重的手术后遗症。她时常会想不起来很多人和事,但她还是能把我的事情努力记在心里,把她的重孙挂在心间。

第三次我觉得我要失去她的时候,是现在。一个月前在家里,奶奶不慎跌倒,又一次被120送去医院。89岁的身体已经无法支撑换骨头这样的全麻手术,在医院经过将近十天指标观察,最终在签了一堆告知书之后奶奶又一次上了手术台进行了半麻修复术。这一次,可能是让我们最为揪心的一次手术。很幸运,奶奶顺利的下了手术台进了病房。因为疫情,术后的观察基本上托付给了医院的护工,揣着担心和忐忑,迎来了奶奶的出院。

出院的生活并不如意,大抵是年纪大了,记忆力衰退,且只能卧床,身体的失能让生活毫无质量可言。即便家里再细心呵护,总是抵不过个人的意愿。迷糊时候的闹腾及清醒时候的丧气话,就成了她现在全部的生活。

父母宽慰我,人总有这么一天,有点心理准备,到时候也不至于太难过。

前两天周末的早上,母亲带着些许急切的声音跟我说,周末如果安排就回家转转。我听出了声音里的异样,二话没说的拿了钥匙就准备回家。路上些许是梧桐絮的原因,又或者是我情绪的宣泄,眼泪止不住的流,打湿了口罩,模糊了眼前。

到了家以后,母亲说,前一天夜里发现似乎进入了短暂的昏迷,后来缓过神来。她就希望我多回家看看。我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看着躺在床上瘦弱,眼神里带着迷茫的奶奶,说不出话来。

现在,我住了回去,每天下班到家,第一时间就来到奶奶的床前,握着她皱巴巴的手,看着她带着枯槁的面容,帮她捋捋苍苍白发,擦去眼角的秽物。对着她用哄孩童一般的语气,讲述今天发生的事情,听她偶尔清醒的问候我几句。深夜神智越发的不清楚。有时候她会喊着逝去亲人的名字,就好像他们过来探望她一样。

其实我不知道奶奶这样的身体还能撑多久,医生表示按她的身体素质可以撑过手术已经非常不容易。我想大概是我们的挽留和她的不舍在支撑吧。

人生的终点终究是尘归尘,土归土。以前觉得人生的意义有很多个层次,现在不那么正能量却又是现实的感受就是,人生本身本就没有意义,只不过需要有一些信仰支撑着生活下去。即便如此,依旧要有热爱。

你可以热爱太阳的照常升起,你可以热爱遍天晚霞的绚烂多彩,只要有支撑你往下走的动力就好。就好像我即便知道自己会要直面死亡,但依旧热爱能够握住你手的此时此刻,以及我为你写下这篇文字留下念想的瞬间。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