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人简介】马萧萧，原名马振，1921年出生于山东安丘，1948年 毕业于西北农学院森林学系，同年入延安大学学习并留校工作。20世纪50年代后渐以笔名马萧萧知名于诗界。中国文联离休干部，著名书法家、画家、学者。曾任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党组书记，中国楹联学会会长等职。2009年4月26日上午11点在北京301医院因病去世，享年88岁。长眠于八达岭陵园。
怀念马老
文/蒙卫军
中国楹联学会马萧萧老会长虽然离开人世13年了，但我每每想起与马老的交往，心里就暖乎乎的，眼眶就禁不住湿润了。
我和马老的结识起始于90年代初。那时候我是个名不见经传、刚刚从学校走上社会的小青年，而马老已是享誉国内的首都文化界名人，但是马老却从未以高高在上的名家自居。我们开始是以信件来往，后来是电话交流。电话里，马老声音洪亮，底气十足，时时刻刻给我传达出一种热爱楹联事业，锲而不舍的精神。从那时起，从那时起，我特别关注有关与马老相关的文字和资料，从中知道的马老的经历和艺术成就。
马老本名马振，是山东安丘人，1921年4月出生，系中国文联离休干部。他的一生与艺术有着不解之缘，在诗、文、书、画等领域都卓有成就，正如他六十岁自嘲联描述的那样“四爱诗文书画，一生苦辣酸甜”。他曾任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党组书记，中国楹联学会会长等职。去世前为中国楹联学会名誉会长、中华诗词学会顾问、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
马老自幼受母亲影响，酷爱诗画。他的诗作早年成名，第一部长篇诗作《石牌坊的传说》于1959年在《延河》上发表后，轰动诗坛，一举成名。文革中他被关进牛棚烧锅炉，他以坚韧的毅力，经过三年多的打磨，创作了第二部长篇叙事诗《翠笛引》，1981年在《延河》上发表，随后中国文联出版社出版发行。马老的诗发自内心，情感真挚，爱憎分明，讴歌正义，鞭笞邪恶，鼓舞人心，教育世人，达到了传统诗词与民歌的完美融合，被誉为20世纪中国最重要的叙事诗人之一。
马老在绘画上成就斐然，得益于名师教导与好友帮助。1946年在著名画家司徒乔的推引下，有幸拜徐悲鸿先生为师。悲鸿先生推心置腹给他传授绘画技巧，使他技艺大增，他画的马深得悲鸿先生的真传。马老和黄胄、石鲁亦师亦友、互兄互弟，对他艺术境界提高帮助很大。1946年秋，他有幸与黄胄结识，二人结下深厚友情。1948年，他在延安大学结识了石鲁，在石鲁主持下，参加了延安的新年画创作。后来马老把黄胄介绍给石鲁。他积极与赵望云、石鲁、黄胄等人筹备成立西安美术工作者协会工作。黄胄和石鲁对马老的艺术创作产生了极为深刻的影响。马老画马从来不画静止、没有生气的马，不画伏枥卧厩的马。他所画的马都是动态的，呈现出昂扬奋进的生气与活力，这也体现了他乐观向上的人生态度。
马老从小研习书法，经年临帖，勤奋不缀。他以行书见长，洒脱飘逸，简净规范，自成一体。他善于题写联墨作品，往往根据不同需要、不同环境、不同语境撰写对联、挥毫泼墨，达到了出神入化、贴切自然的境界。他遗存在世的墨宝遍及大江南北，光耀神州大地。
马老是中国楹联事业主要奠基人。中国楹联学会成立时挂靠在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而马老当时的工作单位就是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由此可以想像马老在学会成立过程中发挥的无可替代的作用。中国楹联学会1984年成立后，由魏传统将军任会长，马老则担任常务会长，这一特别的职务安排，在全国社团组织中开创了先例，彰显了马老在中国楹联学会的特殊地位。学会特别重大的事务，给魏会长汇报请事，大量的日常工作，则由马老具体负责。直到后来马老担任会长，这一阶段是中国楹联学会的草创时期，许多工作无章可循，学会事业可以说是一穷二白，百废待举。由此可以想像，作为学会的主要负责人，马老要付出多大的心血和汗水。这期间，马老慧眼识才，把王庆新先生和刘太品先生调到了中国楹联学会，他两人协助马老，为学会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马老卸任会长后，任名誉会长，但他仍然参与学会的领导工作。在学会遇到困难、走入低谷的时候，他从学会发展大局出发，支持孟繁锦先生任会长。事实证明马老的支持是正确的，孟繁锦先生任会长后，把中国楹联事业推上了一个新高峰。直到马老临终前，他念念不忘的仍是楹联界的团结，叮嘱刘太品先生，让其创办的中华对联研究院归属到中国楹联学会。马老去世后，孟繁锦会长撰文深情地回忆马老：“他为人谦和，待人诚恳，学识渊博，严于律己，是楹联界公认的楷模，口碑极好。”人在江湖中，有点是是非非是正常的，可是马老的人品却是大家一致公认的，凡是我接触过的联友或看到的相关文章，没有一个说马老的不是，都认可他的人品和艺品，用德艺双馨形容他是最恰如其分的。
马老对陕西有着极深的感情，自称陕西是第二故乡。在陕西，他度过了八年难忘的时光。他1944至1948年曾在杨凌西北农学院森林学系求学，1948至1949在延安大学学习马列主义，后又在陕西工作三年，前后约八年时间，这八年是他学习成长的重要阶段。1988年陕西省楹联学会成立时，他深情地写下了贺联：
半坡村下探幽，桥山巅上骋怀，华夏七千年，开先文化，源远流长共君谱；
教稼台前学艺，延水河边饮马，秦川八百里，第二故乡，情深意切与我歌.
回忆难忘经历，心中万般感触，把他和陕西的特殊关系和深厚感情凝于笔尖，诉于纸上。因为陕西在马老心中占据着重要位置，所以他一直格外关注楹三秦楹联事业的发展，因此和陕西联坛前辈张过、冯萌献、张骅等众多联友都结有深厚友情。他对陕西的景物了然于心，为陕西题写了许多切人切景切事切时的联墨佳作。
陕西兴平马嵬坡，是唐“马嵬事变”的发生地，杨贵妃墓即坐落于此。杨贵妃的故事引得马老感叹不已，于是他写下了名联;
花开三章清平调；
叶落一曲长恨歌.
因打破常见格律，而被人们所熟知。
他为韩城司马迁祠题联：
司马千秋笔；
龙门万丈涛。
很有气势。
参观了乾陵之后，马老又被武则天的才智和胆魄所惊叹，便为乾陵题联：
破千年男尊女卑之观念，千古风流一女帝；
维半世安定繁荣的昌明，各寓褒贬无字碑。
对武则天的功绩给予了高度评价。
他为汉武茂陵题写的联墨作品：
上继周秦，开恢宏壮丽中华气象；
前承文景，振雄健协和大汉天声。
评价公允，气势非凡，至今悬挂于茂陵文物展厅楹柱上。他为临潼华清池题联：
一池吐旭排霜水；
两度惊天动地潮。
把安史之乱和西安事变两大历史事件都写了进去。西北农大六十年校庆时，马老题联祝贺：
立高岗、临渭水、傲风霜、浴丽日，历历沧桑逢花甲；
选良种、育壮苗、结硕果、输美材，莘莘桃李满神州。
表达了对母校的一片赤诚之情。咸阳市楹联学会成立时，马老题写贺联曰：
新联香满咸阳市；
旧语情深教稼台。
马老自注：“我过去在陕西武功西北农学院求学时，曾作过一些对联讽喻时政，学校所在地杨凌，有古后稷教稼台遗址，今属咸阳市，闻咸阳市成立楹联学会，倍感亲切，故有此作。”他为西安市楹联学会成立题写的贺联：
渭水波长，终南雪霁，灞柳沣津鹿原，钟灵毓秀开新景；
蓝田日暖，半坡火红，周天秦树汉月，溢彩流光谱续章。
从中可以看出马老对西安的地理人文是多么的熟悉！他曾两度为兴平楹联协会主办的《楹联艺术家》题写联墨作品：
无限风光新世纪；
有为天地大龙年。
中华跨入新世纪；
西部铺开大文章。
短小精悍，雅俗共赏，令人过目难忘。
陕西当代著名作家、《保卫延安》的作者杜鹏程同志，与马老相识四十余年，同庚、同志，并亲谊相结，四代之好，在文学上对马老有极大帮助。杜鹏程先生去世后，马老不胜悲痛，挥笔书长联以挽：
手足情、儿女爱，四十三年骨肉亲，同庚衿契成永诀，阖家泪，染关山，四世恩谊常眷缅；
锦绣品，大匠才，五百万字心血铸，一代文星落长安，群众悲，惊风雨，千秋琼章永芬芳。
马老自注“此联凭感情之动，顺手写来，未计词章音律之工拙也。”和马老在陕西结识、并成为好友的黄胄先生去世后，马老也动情地写下了挽联：
笔生风，墨飞浪，状人状物，尽神彩，馆藏七千载艺术，一代天才骄炎夏；
丹青契，手足情，亦友亦师，相敬亲，心结五十年恩缘，万重血泪忆长安！
陕西省楹联学会首任会长、著名楹联家张过称先生去世后，马老也为“乡党”写了挽联：
功懋联坛，乐道常怀张过老；
情深乡党，哀思遥寄毕郢原。
他还为兴平冯萌献、张维社、薛小舟，西安陈军、党为民，韩城市老市长李录勋，汉中冷长琳、谭雪臣等社会各界人士题赠了联作。无论索求联墨者是高官达贵，还是平民百姓，马老都能一视同仁，认真创作，从未敷衍塞责，潦草了事。
马老生前对宝鸡的感情尤为深厚，对宝鸡楹联事业非常关爱，给予了大力支持。1994年，我在创建陈仓区（原宝鸡县）楹联学会时，委托我的一位同学，拿着我提供的马老家住址和我致马老的信函，去拜访马老。马老得知来的是宝鸡人，非常热情随和，马上用宝鸡方言与同学交流。同学随即向马老请教著名诗人臧克家老的题辞“把楹联写成诗句”的内涵，马老不厌其烦地给同学讲解了一番。当同学提出要马老为宝鸡县楹联学会成立写贺联时，马老爽快地答应了，很快写了两副贺联,其一：
地连秦陇蜀物华天宝；
人赋诗词联征鼓晨鸡。
其二：
贾村塬上土改，情深村村户户；
渭水河边采风，韵满水水山山。
据我所知，马老为基层楹联组织成立连写两副贺联，这是他一生中唯一的一次。随着和马老的交往我才明白：马老之所以对宝鸡情有独钟，原来他1950宝鸡县贾村塬广福村参加土地改革运动，1985年参加中国民间文学三套集成作品普查工作，又到宝鸡县姜子牙钓鱼台采风，他自称是“受宝鸡水土养育过的老民”。
2000年，我和张维社、翟功印合编《当代青年对联选》》，给马老汇报后，马老很高兴，非常支持，很快为我们题了贺联：
楹林沃土丰盈赋；
联苑新花烂漫开。
还给我们题写了书名。这我首次编辑联书，马老的肯定与鼓励，给我以极大鼓舞，也坚定了编好联书信心，最终克服各种困难，使联书得以出版，成为我国楹联史上第一部青年对联作品集。书出版后我们第一时间寄给了马老，马老收到书后，立即亲笔致信张维社同志：“青年选书刚刚收到，很好！这是你们对楹联发展的一大贡献，中国楹联事业后继有人，就从这个阵营上展现面貌，而且通过这本书把大家联合起来，加强交流，进一步推动楹联创作极有作用。中国楹联的重担已经落在你们身上了。”马老对联坛青年的殷殷期望，溢于言表。后来我计划编印作品集《欣苦室联话》，马老又为我题写了书写，并赠联墨作品：
宝聚孕璜璞；
鸡鸣大散关。
马老是一个纯粹为艺术而活着的人，和他的交往我感到很轻松很快乐，因为从来不涉及钱的问题。他为宝鸡题写了那么多联墨汁作品和书名等，从来没有说过要钱的话。他为全国各地单位和联友题写的联墨作品和书名不计其数，据我所知，从未收过一分钱。不但不收钱，还要往里倒贴钱。他每天要回复全国各地联友大量信件，费时费力，还要花费邮票钱。马老还有一个良好习惯，对于联友提出题写贺联或书名等事宜，他总是随即办理，从不拖拉。我有几次请马老为我们题联，电话刚打毕，刚过了三天，马老的信函就从北京通过邮局挂号，寄到了宝鸡，出奇的快，常常令我感慨不已。从时间节点上可以断定，马老接到电话立即就书写完成并邮寄的。而且马老最能体谅基层同志，他题书名时，常常写两幅，一幅简体字书写，一副繁体字书写，一幅横写，一副竖写，供所需者挑选，尽量一次满足基层同志的需求。
他对我们要求从未推脱过，总是有求必应。有一段时间，我们学会经常举办征联活动，为了扩大影响力，我常以电话邀请马老担任征联活动顾问，马老总是一口应承。到了后来，马老电话里给我说，以后你们举办活动要挂我的名，不必征得我同意了，你们直接挂名就是。马老之所以对我高度信任，是因为他知道，我们挂他老人家的名，是为发展和繁荣楹联事业，而不是为自己谋私利和干非法的事情。马老像梅松一样高洁的人品，得到了广大联友的认可和称颂。
马老去世后，我也是第一时间得知。那年春节正月期间，我一直打电话向马老问候拜年，一直打了几次电话，都无人接听。加之前面得知马老身体欠佳，我预感情况不妙，就过几天打一次电话，突然有一次电话打通了，是马老的儿子接的，他电话中说马老不在了，我听到噩耗后如晴天霹雳，悲痛不已。伤心之余，把这个消息发布在了中华国粹网，随后发在了联都网，联友们纷纷撰写挽联，缅怀马老的不凡的一生。我也写了多副挽联，其中一副是以宝鸡市楹联学会名义敬挽的：
万古道德文章，四爱诗联画书，几番酸甜苦辣，五千年国粹处处重光铭伟业；
杨凌城中求学，贾村塬上土改，渭水河畔采风，八百里秦川声声含泪唤先生。
粗浅文字，表达了宝鸡联友对这位“宝鸡老民”的哀悼之情。
岁月不居，时节如流，转眼间马老已经离开我们了十余年了，今年4月21日是他诞辰101周年纪念日，4月26日是他离世13周年祭日。当三月的春风吹散了宝鸡的疫情，吹开了枝头绚烂的鲜花，我的脑海里会猛然闪现一幅画面：马老身着一袭青衫，站在一棵参天大树下，白须飘飞，白发如银，目光坚定，禅味十足，仿佛一位仙人在吟诵。他吟出的每句联语，如花如叶，沐浴朝阳，绚烂绽放，年年不去，岁岁依旧，点燃了岁月，化成了永恒，成为我们心中永远的艺术老人。
蒙卫军近照
【作者简介】蒙卫军，陕西周至人，中国楹联学会第六届理事、陕西省楹联学会顾问、宝鸡市楹联学会会长。1995年创建宝鸡县（现陈仓区）楹联学会，任副会长；2004年创建宝鸡市楹联学会。先后组织并主持评选了“宝鸡市市长征联”、“廉政格言楹联大赛”、“石鼓阁征联大赛”、“姜子牙钓鱼台征联”、“周文化征联”等全国性或海内外大型征联活动30多次，征集对联作品82000余副，参赛作者遍布全国各地及海外，计30000余人次。
个人创作文章、楹联、诗歌等作品2000余副（篇），多次在全国性征联中获奖，并发表于《文汇报》、《陕西日报》、《对联》杂志等，其中《鲶鱼效应》一文被国内数十家高考、公务员考试题库引用。参与编辑《当代对联佳作选》、《盛世放歌》等楹联书籍26本，计200多万字。出版有个人专著《欣苦室联话》，个人艺术简介及作品入选多种书籍、辞典。2004年被评为全国楹联文化活动先进个人，2008年被授予陕西省楹联界最高奖——孙髯翁奖。2010年被中国楹联学会评为联律普及先进个人。
（作者系中国楹联学会六届理事、陕西省楹联学会顾问、宝鸡市楹联学会创会会长、陈仓区楹联诗词学会创会副会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