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靠岸”还是“岸靠船”?——浅谈机关文稿写作领导意图的领会与表达

很多年前有一次参加省人大会议文件起草组的工作，会议期间两个资深机关文字工作者进行了一场激烈争论，他们都把机关文字工作者比作船，把服务对象即领导人比作岸，甲认为机关文稿写作是船靠岸，而乙认为机关文稿写作是岸靠船。我当时刚到机关工作，没有经验实力参与讨论，看到双方针锋相对更不好选边站队而只能作壁上观。现在回首这件往事，感觉他们分歧在于机关文稿写作到底由谁主导。甲认为“船靠岸”，强调的是由领导人主导。乙认为“岸靠船”，强调的是由机关文字工作者主导。由领导人主导，就是要贯彻领导意图，按照领导意图去写作，一切唯领导马首是瞻。由机关文字工作者主导，就是要进行创造性地写作，充分发挥文字工作者的主观能动性。机关文稿写作是一项服务性很强的工作，为领导服务，让领导满意，是写作的目标追求。同时，机关文稿写作又是一项复杂的脑力劳动，在贯彻领导意图这个大原则大前提下，需要文字工作者随机应变，灵活处理很多问题，这就需要把原则性与灵活性有机结合起来。

后来，我走上机关文字工作的道路，随着年龄的增长和写作任务的日趋繁重，越来越感觉到领导意图的领会与表达确实是机关文稿写作面临的一个非常重要的现实课题。如何准确领会和表达领导意图?见仁见智，各有各的体会说法，这方面的文章不仅数量不少，而且观点纷呈。这里，我想谈谈自己的理解和认识，归纳起来主要探讨如下几个问题。

第一，领导意图是什么?目前很多强调领会领导意图的文章其实都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以致于领导意图是一个非常模糊的概念，缺少深入具体的分析阐释。机关文稿写作要领会和表达领导意图，文字工作者首先就应该搞清楚领导意图是什么。如果不知道领导意图是什么，领会和把握领导意图也就无从谈起。我认为，所谓领导意图，就是领导人关于单位工作的思想认识、理念思路和具体要求，以及机关文稿写什么、怎么写、为什么等。由于领导人的个性风格千差万别，所以领导意图也呈现出明显的差异化特征。有的领导意图是隐藏的曲折的含蓄的，而有的领导意图则是清晰的明显的直白的；有的领导人善于抓大事，其意图具有原则性、方向性、宏观性特征，而有的领导人工作非常细致，其意图呈现出简约、具体、直接的特征。可见，领导意图很难一概而论，具有一定的复杂性，需要具体情况具体分析，客观上也给机关文字工作者领会和把握带来了实际困难。

第二，领导意图在哪里？根据领导人的个性特征和行事风格，领导意图往往呈现出或具体或抽象、或宏观或简约、或直接或间接、或明或暗、或有或无等特征，可见领导意图并非都是直白直接地告知，所以机关文字工作者才需要仔细领会、认真把握。要表达领导意图，首先必须领会领导意图；而要领会领导意图，则首先必须接收领导意图。领导意图到底在哪里呢?一是在有关工作的要求里。领导人日常对于某项工作作出部署提出要求，这是最明确最直接最具体的领导意图。接收这样的领导意图是不难的，在机关文稿里进行阐述落实也是容易的。二是在有关文件的批示里。领导人每天都在处理公文，每天要批阅大量的文件，领导批示体现了领导人对于某个方面工作的具体要求，这是机关文字工作者接收领导意图的一个重要来源。领导批示由机关职能处室专职人员处理，机关文字工作者都要做一个有心人，时刻关注领导批示动态情况，根据领导批示及时领会领导意图，为准确贯彻落实领导意图作好准备。三是在有关文稿的修改里。领导人对于机关文稿作出的修改，信息量非常大，既有文字功夫，又有文章技巧，更为主要的还有领导人工作思路的发展变化。机关文字工作者拿到领导人修改过的文稿，不仅要誊写清楚校对无误，而且还要认真琢磨领导人为什么这么改，努力从领导人文字修改里面把握领导人的真实意图。四是在报告讲话的插话里。在实际工作中，需要特别注意这种情况，就是领导人在作报告和讲话时进行的临场发挥。事先准备好的报告稿讲话稿，领导人都采用了，但在此基础上会有一些临场发挥即临时增加了一些新内容。这个临时增加的新内容，往往是领导人思维最活跃的时候所产生的灵感，其实也都是平时长期思考的结果，不过是借助特殊的场景激发出来而已，机关文字工作者对此要高度重视。如果报告稿讲话稿由你执笔起草，则你必须到会议现场全程认真倾听，完整记录领导人临场发挥自由插话所增加的新内容，这是接收领导意图的一个重要途径，对此疏忽不仅可惜而且是不应该的。这些临时插话增加的新内容，有的在会后整理报告稿讲话稿时要加进去，有的要在将来其他文稿里予以体现，有的则需要在今后实际工作中抓好具体落实。

第三，领导意图怎么办? 对于领导意图，机关文字工作者一要见微知著，善于捕捉和接收。如果没有一定的敏感性，心也不够细致，不勤于记录，不善于思考，可能就不知道领导意图是什么在哪里，甚至于觉得领导没有意图，这显然不利于机关文稿写作参谋助手作用的发挥。二要深刻领会，贯彻落实。深刻领会是为了准确把握，只有准确把握领导意图的本质才能够更好地在机关文稿里进行阐述表达。如果领导意图具体而明确，在文稿里贯彻落实就相对简单得多。如果领导意图比较宏观而又原则，则需要在文稿里加以细化具体化，必要时还需要进一步拓展。有的时候，领导意图模糊而不够清晰，甚至于片言只语就连意思都不够连贯完整，那就需要根据领导人一贯思路思想进行改造、完善和提升。三要归纳梳理，系统集成。党和国家各级机关每届任期五年，领导人关于本行政区域经济社会发展的理念思路，或者关于本单位工作的理念思路，都有一个逐步形成的过程。文字工作者在领导身边，与领导距离近，为领导提供文稿服务，不仅要把领导明确的意图阐述好表达好，而且要不断完善发展丰富领导的意图，把领导零散的意图条理化、系统化、理论化，从而为领导人工作理念思路方法的形成贡献智慧力量。

第四，领导意图有就好?很多单位领导人日常工作都非常繁忙，不可能都有专门的时间与机关文字工作者详细地讨论文稿起草，这时就会给人一种领导没有意图的错觉，这就需要机关文字工作者从全局的高度、单位的立场、领导的视角出发去思考、谋划和阐述单位的工作。而在实际工作中，确实也有这样的领导，他事无巨细都考虑得非常周到而且与机关文字工作者交待得非常清楚，长此以往就会让机关文字工作者产生一种依赖心理，有人因此还认为跟随这样的领导，他怎么说我就怎么写，为他服务非常轻松。其实，领导说什么你就写什么，领导不说你就什么也写不出来，完全按照领导说的去写，这是一种被动写作被动服务，机关文稿写作与其他工作一样，处处被动时刻被动显然不是一件好事。机关文字工作者真正要提高文稿写作和参谋服务保障水平，还是要努力化被动为主动，切实增强文稿写作的主动性、创造性，这里确实有一个贯彻落实领导意图与发挥个人主观能动性之间的关系问题。我们必须清楚认识到，领导意图不是凭空想象出来的，而是长期思考谋划工作的结果。既然领导意图从实践中来从工作中来，机关文稿写作要化被动为主动，就必须站在领导的角度，提前思考分析研究单位的工作，找出工作中存在的实际问题，提出解决问题的新思路新对策新建议，这样的文稿才能真正为领导决策提供参考。只有了解单位工作的历史、熟悉单位工作的现状、研究单位工作的内在规律和发展趋势，站在领导的角度，从全局的高度看问题，才可能对于单位工作有新思路新思想新观点，才可能让机关文稿体现领导意图、接近或达到领导人的认知水平，从而符合满足领导人要求，更好地为领导人的工作和决策提供服务。

由此可见，机关文稿写作既要领会贯彻领导意图，同时也是一种创造性的脑力劳动，需要充分发挥机关文字工作者的主观能动性。这就好比一条船，最后终归是要靠岸的，但在靠岸之前可以自由航行。

 （原载《应用写作》2022年第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