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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印:陈鸿寿“苕华馆印”,一条斜线的精彩

 三个小布丁 2022-04-25
陈鸿寿名列“西泠八家”,但是,他的篆刻名气似乎常常被他的紫砂壶名气所掩,现在我们看到的陈鸿寿的画像,几乎都是手执一把紫砂壶的形象,执紫砂壶的形象也是他的经典形象。

(陈鸿寿像)
实际上,除了紫砂壶名传四方,甚至还有“曼生十八式”名扬海内之外,他还是非常优秀的书法家、画家,他显然是多才多艺的艺术家。这与篆刻界的赵之谦、吴昌硕、黄牧甫、齐白石相仿,足以说明艺术常常是“一法通,万法通”的,这对于篆刻学习来说,也有借鉴意义,学习篆刻,也应注意提高自己篆刻之外的综合修养。

(陈鸿寿的画作)
总之,陈鸿寿的篆刻常常因为他的多才多艺而被忽略。
在篆刻方面,他和陈豫钟并称“二陈”,并且“二陈”也常常与前四家(丁、蒋、黄、奚)并称,合称“西泠六家”,陈鸿寿的篆刻,除了他自己的天分之外,师承也是清楚的,他服膺丁敬,又亲受蒋仁、黄易、奚冈的指点(与陈豫钟相同),所以,陈鸿寿的篆刻还是沿着丁、蒋、黄的路子发展,“二陈”篆刻仍然是“浙派”的发展期,在浙派的典型特征之外,他也有自己豪迈雄健的风格。
因此,我们不会(也不该)忽略陈鸿寿,来读一方他的作品,就是这方“苕华馆印”:

(陈鸿寿和他的“苕华馆印”)
这方印最突出的特征是印面有一条自右上向左下的斜线,这条线不论是印石的裂痕还是作者故意施刀形成的刀痕,这条线都参与了印面章法的建设,成了非常“出彩”的一条线。

(印面的斜线)
为什么说它“出彩”呢?因为这条线,既使印面左右两部分和上下两部分都产生了联络,又使印面较为繁密的三个字连成一片,使之“繁密感”更加突出,从而达成“三密一疏”或“三联一独”的章法特征。
我们说过,“文人印”与汉印最大的差别是“文人印”表达情感,它的印面元素有更多的“顾盼”生情,“揖让”生姿,联合起来就会表达一定的思想感情,其表现形式就是印面上的文字之间有联系,不像汉印一样各自独立、互不相关。
实际上,这方印中,印面文字作者已经提前设计有联络,比如:“苕”字的“草头”稍稍偏左,侵入“馆”的头部,“华”字的中横与“印”字的中部产生了微弱的连接,“华”字的中竖也与“苕”的“口”部有微弱的连接。
但,更重要的是有了这条斜线,章法就更精彩了!我们看:

(被连接起来的三个字)
这条线贯穿了“苕”、“馆”、“印”三字,使这三个本已笔画加粗(一定要注意到这三个字都是经过作者加粗了笔画的)而使字形繁密的字呈现出更繁密的效果,与字形简化(作者为“华”字选择了最为简化的篆法,其实努力的方向也是让它更简洁,见下图)的“华”字形成对比,“三密一疏”或“三联一独”效果突出,格外精彩。

(简化的“华”字篆法)
实际上,这个“华”字,省去了头部的“艸”头,或者说共用了“苕”字的“艸”头,从而使它达成了最为简化疏朗的字形。
这条斜线的作用还有:一线贯通三字,既联通左右,又联通了上下,起到团聚印面的效果。因此,如果这条斜线是人工所为,能达到不露锋芒却产生章法奇效,实在别出机杼的佳构;如果这条斜线是印石碎裂达成,那我们就该感叹造化之功了。
总之,这条斜线太过精彩!
此外,这方印还有一处点睛之处,就是“馆”字“官”部的上点,作者把它处理成了半圆状的块面,这是“块面突现”的章法效果(我们之前曾专文谈过),有了这一处理,这里就成了视觉重心,所谓“一石激起千层浪”,也对全印的“三疏一密”章法形成扰动,消解了全印由于字法方正所产生的天然呆滞。

(突现块面)
缪篆因为要适应方正的印面,通常字形格外方正,而四字堆叠之后所形成的呆滞是最需要消解的印面特征,破解缪篆呆滞,是创作汉白文印的入门要点之一。
当然,这方印的“浙派”特征依然明显,复习一下,比如:转折处的外方内圆,线条形态的波磔,笔画两端的方圆互见
同时,也要看到这条印面斜线带来的“险”,据孙慰祖先生《陈鸿寿年表》所载(载2007年《书法研究》),这方印是1797年为梁宝绳所刻,这一年陈鸿寿30岁,正当青年人印风初成、锋芒毕露时期,因此,这方印的特征是峻利有余,苍朴不足,机巧稍过,沉稳稍欠,说它“峻利”、“机巧”,正是因为印面斜线所带来的不安定。如果观察成熟印家的晚年作品,我们很少看到这样“做印”特征非常明显的痕迹呈现,“人印俱老”的作品,是不会采用这样的手段的。
但这条印面突然乍现的斜线,因为章法效果太过突出,又常为后世印人模仿(特别是青年印人的圈子里),却往往只模仿出了少年人的心思机巧,那是因为模仿者只把它当作是印面“随意切削”或“做旧做古”的效果,但实际上,这条线一点也不随意,学习这条线,一定不能忽略了这条线所带来的章法奇效,不能忽略它的天然浑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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