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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君任法而不任智，（法，指法度。智者，是非之心也。《孟子》云：“是非之心，智之端也。”任法度而不存是非之心也。）任数而不任说，（数，指数度，谓尊卑礼命之多少，犹制度。《易·节卦》：“君子以制数度议德行。”说，指说诱，《增韵》说诱，谓以言语谕人，使从己也。）任公而不任私，任大道而不任小物，然后身佚而天下治。（佚，安逸不劳也。）失君则不然，舍法而任智，（舍弃法度，以己之是非为是非。）故民舍事而好誉；（誉，《韻會小補》通作与。《礼记·射义》：“诗曰：则燕誉譽。”郑注云：“誉，或为与。”好誉即好与。君主以己之是非为是非，则臣下必投君所好以求倖进，党与相从以饰其非。投君所好，故民舍事而不为也。党与相从，故好誉。）舍数而任说，故民舍实而好言；舍公而好私，故民离法而妄行；舍大道而任小物，故上劳烦，百姓迷惑，而国家不治。圣君则不然，守道要，（道，治也。道要，指治政纲要。）处佚乐。驰骋弋猎，钟鼓竽瑟，宫中之乐，无禁圉也。（圉，止也。禁圉即禁止。）不思不虑，不忧不图，利身体，便形躯，养寿命，垂拱而天下治。是故人主有能用其道者，不事心，不劳意，不动力，而土地自辟，囷仓自实，蓄积自多，甲兵自强，群臣无诈伪，百官无奸邪，奇术技艺之人莫敢高言孟行以过其情、（孟，大也。情，实也。过其情，指夸大情实也。）以遇其主矣。 昔者尧之治天下也，犹埴之在埏也，（埴，粘土也。埏，《广韵》《集韵》《韵会》《正韵》音羶，水和土也。）唯陶之所以为；犹金之在炉，恣冶之所以铸。（恣同资，秦刻石文恣作资。）其民引之而来，推之而往，使之而成，禁之而止。故尧之治也，善明法禁之令而已矣。黄帝之治天下也，其民不引而来，不推而往，不使而成，不禁而止。故黄帝之治也，置法而不变，使民安其法者也。 所谓仁义礼乐者，皆出于法，此先圣之所以一民者也。（一，即齐，正也。）《周书》曰：“国法法不一，则有国者不祥。（第一个法，效法。第二个法，礼法制度。法法不一，指的便是“不法法”、“法不法”和“法而不行”这些情况。《法法篇》云：“不法法，则事毋常；法不法，则令不行，令而不行，则令不法也；法而不行，则修令者不审也。”此之谓。）民不道法，则不祥，（道，从也。）国更立法以典民，则祥。群臣不用礼义教训，则不祥。百官服事者离法而治，则不祥。”故曰：法者不可不恒也，存亡治乱之所以出，圣君所以为天下大仪也。（仪，《释名》宜也。得事宜也。尹注云：“君为天下之仪表也。”其义非是。）君臣上下贵贱皆发焉，（发，读若废。《法禁篇》：“饰于贫穷而发于勤劳。”《战国策·赵策》：“毋发屋室。”法无贵贱尊卑，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故君臣上下贵贱皆废也。）故曰法。（法，又叶芳未切，古音废，所以从上云“故曰法”。尹注不明“发”读若废，亦不明“法”古音废，读“法古之法也”为句，谓立法者必师古，则义失其正，非是也。） 古之法也，世无请谒任举之人，无间识博学辩说之士，无伟服，无奇行，皆囊于法以事其主。（间即閒，闲也，指与正事无关的。间识博学，指知晓精通很多与正事无关的学问，比如架鹰、熬鸟、鸽哨之类。伟，《说文》奇也。请谒者，人情贿赂也。间识博学者，投上情所好也。辩说之士，邀誉干政也。伟服奇行者，希图倖进也。依法举用人才则无请谒之事，无间识博学者入主朝政，无辩说之士干君乱政，无伟服奇行者一时倖进，故云“皆囊于法”。）故明王之所恒者二：一曰明法而固守之，二曰禁民私而收使之。（私，按《说文》专以禾训私，而厶自为部，训奸衺也。韩非曰：仓颉造字，自营为厶。故民私者，民之奸邪者结党营私也。收，拘收也。使，役也。收使，犹言拘役也。）此二者主之所恒也，夫法者，上之所以一民使下也；私者，下之所以侵法乱主也。故圣君置仪设法而固守之，然故谌杵习士闻识博学之人不可乱也，（然，《玉篇》如是也。然故，犹是故。谌，《集韵》一作愖。而愖，《集韻》火禁切，音䜗，愖愖，心不正也。杵同午。“午”本为“杵”的古字,象杵形,后“午”作十二地支或午时等用,便加意符,造一新字“杵”,故“午”、“杵”为古今字。而午忤迕同。《礼记·哀公问》：“午其众，以伐有道。”士，指治狱之官。《尚书·舜典》：“帝曰：臯陶，汝作士。”孔安国曰：“士，理官也，欲得其曲直之理也。” 习士，即指熟悉治狱之官。 谌杵习士，指心不正而好恶乖迕之熟悉治狱的官吏。闻识博学之人，应该指类似少正卯之流，小人之桀雄者。）众强富贵私勇者不能侵也，信近亲爱者不能离也，珍怪奇物不能惑也，万物百事非在法之中者不能动也。故法者，天下之至道也，圣君之实用也。今天下则不然，皆有善法而不能守也。然故谌杵习士闻识博学之士能以其智乱法惑上，众强富贵私勇者能以其威犯法侵陵，邻国诸侯能以其权置子立相，大臣能以其私附百姓，（私，恩私也。）翦公财以禄私士。（翦，尽也。）凡如是而求法之行，国之治，不可得也。圣君则不然，卿相不得剪其私，群臣不得辟其所亲爱，（翦，去也。辟，避也。私，恤也，所恤念也。此句承上句而言，所省略之言当是“欲求法之行，国之治”。如此，卿相不得剪其私，指的是欲求法之行，国之治，卿相执法不得去其所恤念者而不论，群臣执法不得避其所亲爱者而不议。执法公正，则不避亲私亲爱也。）圣君亦明其法而固守之，群臣修通辐凑以事其主，（修，儆也。《鲁语》：“吾冀而朝夕修我。”通，顺也。《礼记·儒行》：“上通而不困。”修通，即儆顺。《诗·大雅·常武》：“既敬既戒,惠此南国。”《周礼·夏官·序官》注引作“既儆既戒”。故知，儆通敬，儆顺亦即敬顺。）百姓辑睦听令道法以从其事。（道，顺也。从，就也。）故曰：有生法，有守法，有法于法。夫生法者，君也；守法者，臣也；法于法者，民也。君臣上下贵贱皆从法，此谓为大治。 故主有三术：夫爱人不私赏也，恶人不私罚也，置仪设法以度量断者，上主也。爱人而私赏之，恶人而私罚之，倍大臣，离左右，专以其心断者，中主也。臣有所爱而为私赏之，有所恶而为私罚之，倍其公法，损其正心，专听其大臣者，危主也。故为人主者，不重爱人，不重恶人；重爱曰失德，重恶曰失威。威德皆失，则主危也。 故明王之所操者六：生之、杀之、富之、贫之、贵之、贱之。此六柄者，主之所操也。主之所处者四：一曰文，二曰武，三曰威，四曰德。此四位者，主之所处也。藉人以其所操，（藉通借。）命曰夺柄；藉人以其所处，命曰失位。夺柄失位，而求令之行，不可得也。法不平，令不全，是亦夺柄失位之道也。故有为枉法，有为毁令，此圣君之所以自禁也。（自，用也。《尚书·皋陶谟》：“天秩有礼，自我五礼，有庸哉。”）故贵不能威，富不能禄，贱不能事，近不能亲，美不能淫也。（此五事之解见下段文字。）植固而不动，奇邪乃恐，奇革而邪化，令往而民移。（此句亦见《版法篇》。依照《版法解》，此“固”当指治国三器：号令、斧钺和禄赏。植，立也。立此三者，不因亲、贵、货、色、巧佞、玩好六者而变动，谓之植固不动。）故圣君失度量，置仪法，如天地之坚，如列星之固，如日月之明，如四时之信，然故令往而民从之。而失君则不然，法立而还废之，令出而后反之，枉法而从私，毁令而不全。是贵能威之，富能禄之，贱能事之，近能亲之，美能淫之也。此五者不禁于身，是以群臣百姓人挟其私而幸其主，彼幸而得之，则主日侵。（侵，削也。君主权势日削也。）彼幸而不得，则怨日产。夫日侵而产怨，此失君之所慎也。 凡为主而不得用其法，不适其意，顾臣而行，离法而听贵臣，此所谓贵而威之也。富人用金玉事主而来焉，主离法而听之，此所谓富而禄之也。贱人以服约卑敬悲色告诉其主，主因离法而听之，所谓贱而事之也。近者以逼近亲爱有求其主，主因离法而听之，此谓近而亲之也。美者以巧言令色请其主，主因离法而听之，此所谓美而淫之也。治世则不然，不知亲疏、远近、贵贱、美恶，以度量断之。其杀戮人者不怨也，其赏赐人者不德也。以法制行之，如天地之无私也，是以官无私论，士无私议，民无私说，皆虚其匈以听于上。（匈即胸。虚其匈，指心无芥蒂。《汉书·司马相如传》云：“其于匈中，曾不蒂芥。”是其证。）上以公正论，以法制断，故任天下而不重也。今乱君则不然，有私视也，故有不见也；有私听也，故有不闻也；有私虑也，故有不知也。夫私者，壅蔽失位之道也。上舍公法而听私说，故群臣百姓皆设私立方以教于国，群党比周以立其私，请谒任举以乱公法，人用其心以幸于上。上无度量以禁之，是以私说日益，而公法日损，国之不冶，从此产矣。 夫君臣者，天地之位也。民者，众物之象也。各立其所职，以待君令。群臣百姓安得各用其心而立私乎？故遵主令而行之，虽有伤败，无罚；非主令而行之，虽有功利，罪死。（非，《说文》违也。）然故下之事上也，如响之应声也。臣之事主也，如影之从形也。故上令而下应，主行而臣从，此治之道也。夫非主令而行，有功利，因赏之，是教妄举也。遵主令而行之，有伤败，而罚之，是使民虑利害而离法也。群臣百姓人虑利害，而以其私心举措，则法制毁而令不行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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