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中国古代儒道思想的影响,中国艺术所依存的美学基础就有了儒道思想极深的烙印。中国古代哲学对于自然的认识不同于西方哲学。中国山水画诞生的东晋,正是道家的玄学风靡四方的时候。道家的那种重“心”略“物”的思想,奠定了中国山水画甚至整个中国文学艺术的重表现而略再现的美学观念和基础。这不但体现在绘画上,甚至作诗为文也将天人之间的灵犀相通视为创作的最高境界。中国山水画追求天人合一的境界,不重形似,有着突出的内在精神美。中国山水画的整体面貌有一个明显的审美特征,那就是呈现出一种静穆、含蓄、玄淡、浑茫和中庸柔和之美,极少有浮躁不安、剑拔弩张的火气与刚猛之感。 不同的民族、地区,必然产生不同的文化现象,艺术是民族文化中最突出、最活跃、最深刻的表现形式。作为重要画科之一的山水画,蕴涵着丰富、深刻的民族文化精神,根深蒂固的儒、道思想可谓是我国民族文化的精髓,两千多年来,它对中华民族社会生活方方面面的影响是不言而喻的,山水画固然不能例外。 1. 中国山水画和儒家思想的关系。 即使是最工整细腻的中国山水画,也是“写意”的,正所谓“妙在似与非似之间”也。造成这一现象的原因,正是直接或间接地受儒家“中庸”思想之影响所致。这对文艺创作更是影响至深至广,对中国山水画来说亦颇有启示:过分追求自然山水之形质,就会走入“媚俗”自然主义之极端;相反,丝毫不顾自然山水之形态,一味追求笔墨技巧,搞表面点缀,势必陷入“欺世”的形式主义之窘境。五代末北宋初山水画家代表荆浩,关仝及范宽之作,那大山大水的构图,虽有“远视则不离座外”之宏大壮美感,但它所真正展现出来的还是一种平和的静态之美,因为它所蕴含的运动及张力是内敛的而非张扬的,可以说是寓动于静的。这在范宽的《溪山行旅图》中,我们能更清楚地感到这一美征。儒家讲“仁”与“德”等等,“仁”与“德”都是建立在“中庸”平和,甚至是“谦让”基础上的`。可谓谦逊有加,这在整体心理上无不表现为无示张扬、不露锋芒而倾向于平静的。这就是儒家之“仁中有和,静中藏动”之思想。 荀子曰“人何以知道?曰:心。心何以知?曰:虚壹而静。……静则察。知道察,知道行,体道者也。虚壹而静,谓之大清明。”“虚壹而静”的观点不仅在哲学史上影响甚大,而且还深深地渗透到山水画创作中,致使它在整体上表现为偏于静穆的冲虚之美。此正如欧阳修所云:“萧条淡泊,此难画之意,画者得之,览者未必识也。故飞走迟速,意近之物易见,而闲和严静,趣远之心难形。”从两个“难”字上,我们不难看出欧阳修也是推崇绘画“冲虚、宁静”之美的。 2. 中国山水画和道家思想的关系。 人与自然的协调、统一、融合的审美观点和道家提倡的天人合一的思想有着很大的共通性,或者说在道家思想中表现得更为彻底。正如庄子所言“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宗炳说:“圣人含道映物,贤者澄怀味像。至于山水,质有而趣灵……夫圣人以神法道,而贤者通;山水以形媚道,而仁者乐。”于此,宗炳认为:山水之形象中蕴含着“道”,体现着“道”。道映于物,需要贤者静气、净心去体味。与宗炳同时代的王微也说:“本乎形者融灵……止灵亡见,故所托不动。”王微同样认为,神和灵是与形不可分割的整体,神无所见,所以托于山水之具体形式上。这里“灵”其实就是指的“道”。看来山水画在萌芽时期就和“道”结下了不解之缘。也正是受“道”的深刻影响,中国山水画才没有把追求形、色、体、光的逼真放在首位,而是把“澄怀观道”作为终极目标。老子的“道”在美学上的体现就是一种含蓄、玄远太虚的朦胧之美。也正是这“大象无形”之美赋予了山水画以无限生机。 从山水画的图式中我们可以看出:山水不像人物、禽鸟那样结构严谨,比例精确。山石树木等的形体造型可以说不受太多束缚,无“常形”的山水画,正有利于完美体现“大象之美”。恽南田的一段论说更能帮助我们对山水画与“道”之亲和关系的把握和体悟,作为画家,“须知千树万树无一笔是树,千山万山无一笔是山,千笔万笔无一笔是笔。有处恰是无,无处恰是有,所以为逸。”不是树不是山也不是笔墨,是什么?是“道”的化身,是道家“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无为而至”之思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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