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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他讲怎样成为新中国第一位文学博士

 木兰良朝 2022-05-20 发布于吉林

今天是五月二十日,据说是世界表白日。而这种表白,已经不局限于表达单纯爱意,更可以表达敬意。谁说爱只狭窄到男女?去年的这一天,我向一个人致敬,她心领神会,在南国遥相呼应。我知道,实在困顿到坚持不下去时,她一定会带我仗剑走天涯。今年致敬谁呢?说来要有一大段话那么长。

我是讲座迷,在东师读研时,现场听了杨匡汉、王兆胜、王彬彬、李建军等一些文学院邀请的专家学者的精彩讲座。十八年过去,那些营养丰富、可堪回味的情节至今仍历历如目。

因为讲座集精华于一两个小时之内,要比平常授课内容更丰富,更精炼,学养含量更高,所以听一次讲座可能胜过听半学期的课。而且如果不是受邀讲学,那些大师我们怎么能轻易就听到他们的课呢?所以机会不容错过,我们总是早早前往会场占座,听完又总是意犹未尽,沉浸其中,不愿马上离开。

疫情发生三年以来,很多讲座限制了会场人数,于是各大学都开放了线上平台。我们前往云端,犹如亲临现场,得以广闻博学,打开汲取养分的大门。在目前全球迎战第七波疫情高峰之时,最近各讲坛都采取了线上线下结合的形式,甚至干脆全部改为线上了,因此我们能听到更多精彩的讲学,与大师面对面交流。通过云录制,甚至还可以进行回放以便慢慢消化,深感饱足。王安忆在复旦讲阿城的“三王”的,我就看了两遍回放。

南京大学建校一百二十周年校庆,各学院讲座异彩纷呈。昨天有幸得遇莫砺锋老师,深感难得。身边有一些朋友乐于学习,所以我也觉得好事不能独乐,就不断分享给他们。昨天一把链接分享到群里,就有人高呼:是莫砺锋哎!以莫砺锋为学术偶像,在五二零这一天表白致敬,一定是非常好的“追星”模式吧。

莫先生昨天讲的是自己读研经历,实在又励志又有趣。我查阅以前莫先生的讲学视频,发现他所有讲述内容都信手拈来,完全不需要看讲稿。那是五十年的博览群书、五十年的学术专注,一点一点,累积成高山,我们在仰望中被引领,前往高处。

每当听讲座时,我都有脱离俗世烟火抵达圣境之感。久居闭塞小城,通过听讲座振奋精神,加强补给,实在是偏得。而昨天这场讲座,线下会场有要求不可以超过五十人,线上却有整整一点三万听众。这一方面体现了南京大学的胸襟博大,一方面也因为莫先生吸引力超群。

莫砺锋是新中国第一个文学博士。他在苏州中学毕业当年,因为取消高考,上山下乡去了安徽。作为“可以教育好的子女”,不可能得到招工回城和上大学的机会。直到一九七七年恢复高考他二十八岁时,才得到了报考大学的机会。经过补录,他被录取到安徽大学英语专业。一年后因为年纪大竟然有机会申报研究生。因为没有学习二外,无法继续攻读本专业,就选了中国古代诗歌专业。三年后被导师指定读博,毕业后成为新中国第一个博士。莫砺锋谦逊地说:“我为什么被指定首批读博呢?因为我当时已经由学校决定留校任教了,程先生一看,我这样子当老师不行,所以就继续只有深造吧。”

莫砺锋当年怎样读书呢?读研期间,和室友约定不说闲话,每天早起就在寝室面对面读书,除了中间出去吃三次饭,一直读到夜里十一点。”这情景太像今天疫情期间闭关的学生了。在静态管控下,他们不能出寝室,只有坐在冷板凳上苦读。不同的是,莫砺锋是主动地闭关读书,我们是被动的。所以,疫情虽然给我们带来了巨大损失,但完全可以反向利用,好好充实自己啊。试想,没有读研期间的苦读,莫砺锋怎么可能被导师选中读博呢?

莫砺锋出版了五部学术专著,发表了一百余篇文章,可谓著作等身,成就非凡。他写的《杜甫评传》侧重在评上,有别于其他堆砌材料的传记。他说过:“我愿意做那个站在山门口,向导游指点进山路径和解说沿途风景的导游。”

当然莫砺锋为人所熟知是在百家讲坛。针对普通大众讲唐宋诗歌,他既深入浅出,又满足了听众“生动有趣”的要求。深厚学养使他能够驾轻就熟,而积累来源于从研究生阶段养成的良好的读书思考习惯。

莫砺锋说当年选择导师时,觉得程千帆这个名字好,有诗意,并不知道导师的学问有多大。态度坦诚,不避讳当年自己的无知。而程千帆、莫砺锋,仅从师生名字上看,他们就是诗意的绝配。

莫砺锋再讲到程千帆的敢于直言,更是令人体会到程先生的铮铮铁骨。话说当年南京大学校领导在会上侃侃而谈,程千帆先生打断他们的讲话当场发问:“我怎么觉得这不是南京大学,而是清华大学?一个综合性大学问为什么不谈文科,只谈理工科?”

莫砺锋和程千帆老师一脉相承,不仅在唐宋诗歌研究上卓有建树,而且也同样敢于直言。他曾表示,研究生阶段不需要发表论文,潜心做学问就好。因为发表论文带来的压力,会影响视野的广博,失去学术研究的乐趣。现在的规定不符合研究生学习实际。

在接下的论文报告会上,主持人童岭谈到陈寅恪先生的观点,一个人要具备才、学、识,才是天赋,先天的父母给的;学,得之于老师;识,才是自己的,后天努力所拥有的。

这种“才、学、识”的提法,我发现在冯友兰先生的《中国哲学简史》的作者自序中出现过:“历稽载籍,良史必有三长:才,学,识。学者,史料精熟也;识者,选材精当也;才者,文笔精妙也。”无论从学者的角度,还是从著史的角度,这三者都涵盖全面,可以作为一种衡量和评价标准

从这一方面讲,莫砺锋的才、学、识,都达到了一个卓越的高度。

莫砺锋讲硕士论文写作也很有意思。他想写朱熹,而当时在香港有一本新出版的有关朱熹的书,北大一位老师手里有,程千帆就托人去北大为他借到了。师生做学问的态度都严谨真诚,实乃佳话。

他还谈到做格律诗问题,既然研究古代诗歌,就应当自己会做诗,意思是具备一定的研究功底。他说考试时,程千帆先生就曾要求学生写一首格律诗。他凭着过去积累的功底,做了一首七言绝句,完成了考题。然后又谦逊地说,自己所作的诗,也就相当于红楼梦里香菱作的诗。这种风趣幽默,引得听众发出一阵阵笑声。即使面对同行和硕博学生,也没有用高深艰涩的概念经营不接地气的高端形象,而是娓娓道来,面目可亲。

某些口若悬河的发言人常常占用会上大量时间还洋洋自得,以为自己口才怎样好,讲的怎样吸引人。而这次讲座一开始,莫砺锋就摘下腕表放在桌上,表示自己会遵守时间。这样严谨的态度实在令人感佩,而且说实话,我没有听够。

范文澜先生倡导的“专、通、坚、虚”,莫砺锋实在无一不做到了。正是因为做到了“专、通、坚、虚”,他成为新中国第一位文学博士、南京大学文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中国诗学研究中心主任,当代研究中国古代诗歌的泰斗,唐宋诗歌研究专家。

听了莫砺锋的讲座,那些以疫情期间不能去图书馆没法读书为借口虚度光阴的人应当感到如芒在背吧,当年莫砺锋也不去图书馆,因为条件差,没座位。趁现在春光不晚,赶紧拿起书本启程吧,就像后来报告会上获得优秀硕博论文的学子说的那样,既然有如此好的“导游”,既然都说海纳百川,那么我就要去看看大海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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