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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无邪 ||《诗经·风雅颂》讲录

 慧然 2022-06-02 发布于广东

引言:

震为雷,风霆激扬,若冥化鲲鹏,九罭鳟鲂之变,性涵万有,死生存亡,肃肃之兔,则何以罝乎?故《诗》自风始,周昭微义,曰:何如墙面而立也与!尼山嘱之,则合之兴、观、群、怨,极乎此,若沛江海,怒阳春发,声出金石,其考鸣之志,药也。其实之堇,桔梗也。

故节宣五至,杳杲浮游,随生超死,立乎天地之变,定乎万物之性,遂曰:振振君子,归哉归哉!何可胜言!

山长连山先生,以《诗》为敷,在宽在教,采采芣苡,薄言襭之,故节录成文,以斯流风,惟尔尚一乃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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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风化之源。壬寅,连山

风雅颂

无论是周南、召南都是风。《诗经》分三大部分,简称为风雅颂。基本的知识点各位应该是知道的,而我们今天重讲,不是让你们去温习一下而已。我们每次都要认真去听,对大学人来说也有些不是太了解,《诗》不是一个人做的,古人讲《诗》跟今天人讲《诗》的向度是不一样的,今天的诗多半已经归类到文学上去了,所以今天我们说要学点诗,小朋友要学会背点唐诗好像可以让我们的生活变得雅致一点。无论你快乐还是痛苦,你能用诗来表达一下,而不会遇到一个情绪点,你不知道怎样表达,你只会急的乱跺脚。

现在我们讲诗,多半跟我们的人生很大程度上是一种附加,好像增加一点,可以让我们显得有涵养一点。古人其实不是这样,《诗经》这本书最早是天子为了了解天下,所以有专门负责采诗的人,我们称之为木铎。他们会敲着小铃铛,一个是向下民传达王的指令,一个是从民间搜寻各种意见上达。所以实际上在那个时候诗更多的是一种歌谣,类似于民谣,老百姓把他的喜怒哀乐兴发于诗。所以这个采诗官或者负责宣导的人,他实际上是起着上下通道的作用。

由于天子在京城,各个诸侯国负责替天子管理天下,这叫诸侯。诸侯管治一方,就看把这个当成权利还是责任?所以你的属地的庶民给你的评价是最重要的。若庶民唱的歌都很淫乱,这就说明你没有很好的教化他们。若庶民唱的歌都有怨恨,这就说明你对不起百姓。若这一段时间大家的民谣中都呈现出一种平和和自足,这就说明你做的还不错。所以天子依此来观察天下的民情。他知道天下的冷暖,他知道天下的善恶,他知道你执政的水平如何。所以不仅仅诸侯定期要到天子那里述职,还有从民间搜集过来的歌谣,这个东西实际上更加具有实指的作用。

就像春天来了,周边的山都绿了,花也开了。我们能从这个相反映出这是个什么季节。如果对面的山都枯黄了,就知道天冷了;若枝叶茂盛,就知道天暖了。百姓歌谣的冷暖,是喜、是怒、是怨,能回观执政人到底做的什么事情。所以诗为什么可以观王政,诗跟政为什么能连到一块去,因为诗都是直抒胸臆的,当我们有心作诗的时候那就是作了。所以民谣是内心最真实的一个呈现,他让百姓不可说的东西可说了。

《 左传·襄公三十一年》里面有一段可以互参:

郑人游于乡校,以论执政。

然明谓子产曰:“毁乡校,何如?”

子产曰;“何为?夫人朝夕退而游焉,以议执政之善否。其所善者,吾则行之;其所恶者,吾则改之。是吾师也,若之何毁之?我闻忠善以损怨,不闻作威以防怨。岂不遽止?然犹防川:大决所犯,伤人必多,吾不克救也;不如小决使道,不如吾闻而药之也。”

然明曰:“蔑也今而后知吾子之信可事也。小人实不才。若果行此,其郑国实赖之,岂唯二三臣?”

仲尼闻是语也,曰:“以是观之,人谓子产不仁,吾不信也。”

子产比孔子早几十年,子产死的时候孔子还小,所以他俩并没有见过,但是夫子还是很仰慕他。当时郑国有一种机构叫乡校,类似于古代书院。这些学者们经常会在乡校批评朝政。子产在执政以后,乡校的人非议他很多。子产在执政前三年老百姓编歌骂他,诅咒他赶快死,希望他赶快死,他活着对人来说简直就是极大的痛苦。

这个时候子产是执政大臣,子产身边的人就建议子产查禁乡校,解散它,不允许他们在这胡乱说。子产就说了最有名的一段话,就是防民之口如防川,不需要。他说,他们该怎么批评怎么批评,他们批评的声音在对我也是一个提醒。所以三年之后百姓歌谣又变了,所有的歌谣都充满着希望子产能长寿,永远活着,你若死了我们该怎么办?

所以实际上百姓他并没有真正的判断,只是当时他感受到了你对他不好的时候,他就骂你,反过来他发现你对他好了他又美你。并不是子产一开始对他不好,要注意,有些恶习,旧的习惯,需要改的时候他会伤害我们当下的利益,但有可能有长远的利益,这个时候如果你能不能承受一时之痛。作为官员如果什么都顺着百姓,那百姓就会彻底被坑了。类似于我们改正错误我们是痛苦的,但是你会有大利益。子产知道他要做什么事情,他也知道前面会有人骂他,但是他越加谨慎,他既不会一意孤行的一定要推行自己的东西,也不会随便就改变了。所以在子产的一生中,他从来不坚持一定要干成,但是他也不会随便放弃。

在子产身上,我们可以看到子产对夫子的深层的影响,这些都关乎到诗,为什么会有《诗经》。所以这个背景,如果我们不能够了解,我们就容易直接看文字,以为这就是讲感情的,这就是讲怨恨的,这就是讲讽刺哪个暴君的。不是那么简单,所以这些从民间搜集上来的歌谣,会搜很多,逐渐的收上来保存,在士大夫中流通。到了孔子的时候,还有三千多首诗,至少孔子看到了三千多首诗。夫子认为这是有助于教化的,虽然时代已经过了,所以夫子删诗。《六经》皆是夫子删的,我们讲诗三千多首,夫子选留了三百多首,那么他在重新删定的过程中,即删又定。定了什么呢?就是校订。这个校订的过程,就是把很多方言、俗语转成雅言,以方便流布。所以孔子归鲁雅言以正,与他重新定诗书有关。

雅言,我们在诗里面会看到不同国风的诗,诗句是有一样的,为什么出现一样的呢?就是夫子定的,夫子重新把他改过来了。因为夫子要保留的并不是他的原汁原味,夫子要通过他来完成教化,也就是说夫子在改书的目的,也并不是为了要维护这个诗的本来样子,而是要让诗维护心智本来的样子。所以这是非常重要的。

孔门的弟子在整理夫子的言语的时候,整理出来一部《论语》。我们今天看了就是很奇怪,一条一条,这个体例一直到后来,阳明先生的弟子整理《传习录》也是这样的。他并没有太复杂,因为你要想大量流布,你就不能太多。因为那个时候,并没有电脑可以存档,可以保存很多原始资料。现在条件允许了,可以什么都保存着。我们也要知道时空的变化。所以我们不能完全按照今天我们所理解的东西,所认得字,反过来去以为原来的那样。古人读书不容易,正因为他不容易,他才读得精妙。我们现在读书容易了,反而读不好了,为什么?容易了就不珍惜了。

所以古人写字,哪里会有那么多字帖呢?所以古人他得某一个人的片纸之字,他都可能练成书家,为什么呢?古人学东西,他以小见大。我们现在因为时间也快,什么都快。所以到现在这个时候,我们现在上课要求的就是大家多读多临不同的贴,因为你心里已经没有那个收摄的力量了。所以这个时候只有以快易快,在破中立,在立中破。

大体上诗是原来王向天下搜集的各种歌谣。然后学者会把这些诗理出来,呈给王用来观政,这个政就叫政风,观风气。一看诗就知道这个国家是春天,还是冬天。所以诗可以兴、观、群、怨,听民间之疾苦,当天子看到的时候,他看到的就是你的政绩,所以古人不是为了讲诗而讲诗,古人是因诗而观其风气,《易经·巽卦》就讲风,所谓“君子以申命行事。”

《诗》可以观其流行,观其生命气象,这个风是生命气象的体现。所以当民众都和悦的时候,他就呈现出南风熏染。当民众充满暴力的时候,他就会秋风萧杀,这些风就是风气。我们之所以讲风俗,十里不同俗,这说明他并不是完全居正的,他有偏性,所以每个地方风俗是不同的。

前面十五国风,风气不同。风,用看起来的不同,来呈现出人民内心那个永远不会变的东西。比如说这些诗呈现出他的快乐,这是因为他的自性得以满足。这些诗呈现出他的怨恨,是因为实际的现实跟人的本性是悖离的。我们知道的舜怨于天。舜之怨,是因为他有一个不正常的家庭,但他不能够故作正常。舜的父母一心想害舜,这完全不像正常的父母。所以舜如果说在这种家庭中还很快乐,那舜就是傻子。所以舜在这种家庭中他也不快乐,但是他不会再继续添乱,舜能做到不再给家庭添乱,这就是能怨能正,这就是正常。

所以,因为有一个正在,才可以群,可以怨。如果失了正,就变成单向度的怨恨。比如说,哀而伤,乐而淫,他会过度的,凡是这种过度的诗,夫子就不收了。因为从民间收上来的,什么样的都有。夫子既不会收那种无感的诗,只是显摆自己的修行好,没有情绪。没有情绪,他不收。一个正常人,怎么可能没有情绪呢,所以,这就是风。我们要注意,不要泛泛去解。我们讲诗,要紧扣人。所有境界,因人而设,能和尚也是这样说的。要有人,我记得在《庄子知周》,齐物论这一章,在改这个稿的时候我还加了两句。我们一般讲齐物论的时候,很容易陷入逻辑思维,讨论物有大小异同,有无问题,人就不在了。紧扣人,才有物,此之谓物化。没有人,你去泛泛讲物化没有意义,是要落在这上面。

不同的国的风,围绕着一个正,来呈现出的偏。但他并不是正,接下来就讲什么叫正。雅者,正也。注意啊,雅的本意是正,雅分大雅小雅,大雅我们有机会系统的学,你会发现大雅小雅的倾向性的不一样,大雅小雅的向度是不同的。那么当人归正之后,人能归正。

我以前讲过,颂,皇皇者华,是谓颂。商颂,周颂,都是人在神庙里唱的。颂。是一种光,一种华光,我大概的简单的提点一下。小朋友在读诗的时候,不要把它单纯的当成是一个文学,要始终与我们怎么做人有关,与这个国家走向有关,与天下的兴衰有关,所以《诗经》实际上是真正意义上的政,所以孔子治六经,就在治政治,因此在六经中才有问孔子,何不为政,孔子说怎么何不为政,能正人是最大的政治,能正心是最大的政治,没有比这还大的。至于是不是维护一个权利系统正常的运行,那是次要的,那是另外的。那是个操作,真正意义上讲政治,只与人心有关,岂唯人心乎?若脱离了人心,没有什么政治可言,后世政治变成一个流变的词,我们就不多说了。这个是风雅颂大概的一个背景。

《尚书·虞书》所谓“诗言志,歌永言,声依永,律和声。”这是最重要的总括,也是对《诗经》的一个回叩,若不能言志,我们去讲诗,就流变为文学了。能言志,与人的居正有关,就是政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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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玄天何以言,瑞露青松繁。

本文录于连山先生《诗经》讲课

听打:静心  、王黛鹃、姚凯

校对:子闻、明此

编辑:明此

书院,天下之公器也,以躬行君子,学达性天为宗旨。不涉新旧、古今、东西之争。

书院学规:愧乎道德,依仁游艺。

纳学方式:自行束修,依礼申请,明志来学。

纳学范围:年满18周岁,好学笃行,独立担当,志贯经史,求通艺道者,皆可。

山长介绍:

张真,号连山,安徽蒙城人。

脩立书院山长。

经学私淑先圣、绘事师武隆萧中胤先生。

山长寄语:唯学不能已。

人生之患,莫大于无常;人所当行,莫过于进学;安顿性命,立乎不测,方有颠沛造次之恬淡,生命之大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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