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农业社的记忆 ,最清晰的是队长把老槐树下的铃一打,我就跟着母亲去饲养室旁的红苕仓子。大人们拔苗子,我就和小伙伴们去生产队的饲养室玩。饲养室的门前有几株柿子树 ,因为经常拴牲口而被啃掉了许多皮 ,挣扎着结出几个小小的青杮子,我们就摘了吃,一个个被绑住了嘴 ,负气把剩下的扔几丈远,就去饲养室里避过喂牲口的大伯抓麻袋里的炒黑豆吃。忙着给牲口拌草的大伯们也不驱赶我们 ,我们就趴在槽上看牲口吃用铡刀铡碎的麦秸。炒黑豆是牲口的料 ,干活时才让它们吃。饲养室又窄又长 ,阴暗潮湿 ,粪尿味夹杂着青草味,还有马牛驴骡们吃草的沙沙声扑面而来。我想摇摇牛脖子上的铃,却听到母亲呼唤的声音 ,我们就颠儿颠儿地跑出饲养室,来到红苕仓子跟前,婶子大娘就喝斥我们:“贼驴儿女子胆大,不害怕让骡子踢了 ,再去小心着!” 实行联产承包责任制以后 ,生产队把所有的牲口按抓阄的方式折价分给各户。父亲抓了一头驴,使唤过这头驴的车把式们都说 :“这家伙犟得太,队长一打铃 ,别的牲口都套上走了 ,它不上套,每次都要打滚,左三下, 右三下, 然后站起来 ,抖擞一下 ,然后再卧倒继续左三下, 右三下,任皮鞭把脊梁抽出血印子,雷打不动 ,屡教不改,谁也拿它没办法 。” 这头驴太有谋略了,吃透了政策,总结出了大锅饭可以磨洋工的宝贵经验,它的智商怎么这么高 ? 父亲怏怏不乐的把这头大犟驴拉回家拴在桩上,对大哥和母亲说:“只怪咱家没运气 。” 它虚弱、倦怠、无精打釆,怯生生地望着我们。母亲用棉花蘸了植物油涂抹在它被鞭子抽打的伤痕上,父亲用刮梳梳理那又脏又长的毛。我和妹妹每天放学就去给驴割草。得到精心喂养,驴的毛慢慢光亮起来 ,看起来也精神了很多 。每次干活前,父亲总是先把它拉到打麦场里,让它把滚儿打够,再去套车。慢慢的 ,它温顺多了。 那年,我家种了好几亩白萝卜,卖不了 ,在后院里堆成了小山 。天天就拿白萝卜喂驴,萝卜有营养 ,大犟驴吃得膘肥体壮 ,第二年生了一头可爱的小驴驹,好玩极了。我常常给它喂馍花,抚摸它长长的耳朵。有一天放学后 ,找不见小驴驹,原来是父亲把小驴驹卖了 ,我难过极了,好在大犟驴第三年又生了一头。 后来,它随着自愿返迁的移民们来到华阴库区,在天苍苍 、野茫茫的河滩上垦荒、耕种。农村逐渐的实现了农业机械化,父亲只得忍痛割爱,依依不舍地把它卖了 。 不再犟的大犟驴踏上了它的祖祖辈辈们“力尽刀尖死 ”的悲壮征程,而它的子子孙孙,再也不用被蒙上眼睛拉磨 、拉麦碾场、犁耧耙耱,生存的意义就是肉直接作舌尖上的美味,皮熬制成上好的滋补良药阿胶。现在,农村除了奶牛和肉牛,早已看不到马驴骡的踪影 ,永远也听不到它们慷慨激昂的嘶叫声了 !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这头大犟驴把父亲和大哥从繁重的体力劳动中解放出来,为我家立下了汗马功劳 ,为我的童年带来无穷的欢乐 。 我怀念我家的大犟驴! 作者简介:张红芳,笔名高山流水,1970年生,陕西渭南华阴人,中师学历,小学教师。热爱文学,热爱诗,热爱生活。作品散见于都市头条、诗天子、西岳文化、诗人思归等微刊平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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